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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莉一本正经又恰如其分地运用着中国的成语和俗语，甚至思维方式，配上她纯正的金发碧眼，让周玄一度产生了强烈的割裂和不真实的感觉。如果说，中国人和外国人斗，中国人还有点历史悠久、权谋丰富的先天心理优势，但面对已经深入研究并学习了这些的“中国通”式的外国人，这种优势还明显么？
茱莉显然不知道周玄在想什么，自顾又道：“不过很显然，魔芯的这次股东大会投票，产生了一个蝴蝶效应，让这次本来毫无悬念的大会，多了个小小的变数。”
周玄道：“你肯定没少读中国的历史，你看一个王朝在崩塌前，其实是没多少征兆的。很多史学家都是‘事后诸葛亮，事前猪一样’。人家灭亡了他巴拉巴拉一大堆，头头是道，有几个史学家能在当朝分析出自己国家之后何时何因灭亡的？
秦一统六国，人莫予毒。仅仅因为大泽乡的一次小小起义，就点燃了遍地烽火。如果没有这次起义，说不定，秦缓过那口气，真能延续几百年。
斯通现在的状态，也是这样如日中天，但下午和晚上总会到来的。谁来推翻一个王朝有时并不重要，关键是，积怨这种东西，正如春秋中有句名言：众怒难犯，专欲难成。斯通胃口太好，把别人餐盘里的食物都吃了，还连盘子都不自己洗。
华伟这次揭竿而起，你们斯通原以为铁板一块的盟友们，是否都会坚贞不屈？”
茱莉喝了一口苹果汁，淡定地说：“我们的阵营中，一定会有叛逃者。但华伟的阵营中，未尝就不会有。历次中国的起义，大都是因为内讧削弱了自己实力，最终导致失败。比如太平天国和李自成、张献忠。”
周玄点点头，说：“你的中国历史，学得真不错。华伟做为冲击者，没什么包袱。斯通是守成者，只能赢，不能输。双方实力差距客观存在，只要最后的投票结果没出来，变数就永远不会消失。”
茱莉微笑：“师父，您是一个冷静客观的乐观主义者，这很难得。我对魔芯的孟总，比你了解，我不会自大到觉得他不堪一击。这次魔芯的股东大会投票，他就扭转了乾坤。这次他站到了华伟的阵营，我很替他惋惜。他在卖技术给斯通的环节上，没有把我当朋友，在商言商，我无话可说，愿赌服输。但他选择直接跟斯通作对，斯通还是皇帝，他去投靠反贼华伟，这真的明智么？
师父您相信，孟空是为了所谓国家民族利益在干这一切？如果失败，他就堵上了自己的后路，自取灭亡。明明，他这么聪明的人，是可以选择骑墙的，为什么会在胜负未分时，先选边站？”
周玄道：“孟总之机诈百出，我平生仅见。他这么做，自然有充足理由，你我皆不必为他担心。”
茱莉叹了口气，说：“师父有空，还是劝劝孟总。我要去和几个欧洲企业代表打个招呼，少陪。”
看着茱莉窈窕的背影，周玄实在不相信，她这么年轻，就已经在斯通担此重任，相比之下，自己现在真的不算什么。
周玄起身，远远看见邓曼在和几个中年外国男人用英语谈笑风生。另外一角，是孟空，他正在和一个头发花白的外国老者小声嘀咕着什么。
邓曼无意中一抬头，看见周玄，撇了那几个外国人，款款向周玄走来。
周玄也含笑迎了上来。
邓曼莞尔一笑：“刚才看你和斯通首席美女聊得热火朝天，没敢过来打扰。”
周玄道：“她是在跟我探讨孟空的事情。再说她哪里有你美啊，万绿丛中一点红，我一下子就找到你了。”
邓曼轻哼一声，说：“假惺惺。刚才那几个，是欧洲的几个跟我相熟的通讯投资主题基金经理，现在都是产业和资本相结合，他们实际上才是能真正决定投票权的人。不过这次，他们都一致看好斯通会在eMBB投票环节中大获全胜，对欧洲通讯业在这次投票中的表现，他们普遍抱悲观态度。但在支持斯通还是支持华伟这件事上，他们的态度还是很微妙的。我觉得有争取的空间。”
下午一点，大会准时开幕。
各方代表分席落座。
会议主席介绍了第一轮投票的三种方案选择：一是LDPC，二是Polar，三是Turbo方案。
第一轮投票，实际上是先分化阵营，试探各方态度，通常并不会一轮就决出胜负，确定方案。
大约一小时，各方投票结果就搜集齐了。
LDPC方案：斯通、Samsung、中兴、小米等表态支援这一方案；
Polar方案：华伟、海思、中国联通、展讯、德国电信、Vodafone、魔芯等选择支援该方案；
Turbo方案：表态支持者太少，此方案暂时出局。
联翔及其旗下的Motorola未做出表态，选择弃权。
看到这个投票结果，周玄很疑惑，用眼神询问邓曼。邓曼道：“中兴和小米，都和斯通有深层业务往来，尤其小米的手机，深度依赖斯通的骁龙芯片，异军突起。所以小米选择支持斯通我并不意外，何况小米在国内本来和华伟的手机业务，就是激烈争竞的对手。
不过联翔和其旗下公司弃权，还是有点出乎意料，看来他们是想在关键时刻才出手，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倾向。”
第二轮投票很快就开始了。
这次的投票，明显慢了很多，因为大家都是打明牌，每个代表的表态，都有可能关乎未来几十年5G行业的走向，也关乎站队问题。一招不慎，甚至有可能今后就在行业中出局了。所以大家都分组展开谈论，以决定投票归属。
虽然只是简单的二选一，但足足耗时一个半小时，才收齐了所有成员的投票选项。
周玄注意到，联翔的代表席位上的三个人，都只是在那里枯坐，因为这次，他们是早早就交上去了选票。
和联翔一样早交选票的，是华伟代表席的四个人。
华伟的领队是个温婉的中年女子，前面的名牌上写着“申菀舟（Cathy Shen）”。她气度雍容，不卑不亢，投票过程中，始终脸上挂着微笑。
第二轮投票结果出炉。
斯通、Samsung等依然投票认为LDPC方案更适合，而之前支持华伟的公司，坚持投票用Polar的方案。
由于Turbo方案上轮暂时已经出局，投票给这个方案的几家代表，分化到了LDPC和Polar方案中。
在这一轮中，联翔及Motorola明确投票表态支持LDPC方案。
LDPC方案得票为29票；
Polar方案得票为27。
结果在主席台大屏幕上一公布投票结果，台下哗然。
各家代表的目光都齐刷刷射向联翔及Motorola代表席。
奇怪的是，周玄看到申菀舟并没有面露失望之色，反而有点兴奋。
两票。这关键的两票，如果是投给Polar方案，华伟就将战胜斯通！
周玄看向斯通的代表席，茱莉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喜，反而是双手绞在一起，这代表她现在内心还处在紧张的状态。
会议主席并没有宣布大会就此结束。
主席台上的五个人交头接耳了一番。
会议主席重新上台，说：“各位会员都知道，我们3GPP会议的规则并不是简单的让少数服从多数，而是看有多少成员有异议，如果异议大，就要重新提一个方案，最终的目的是让所有成员达成最大共识。”
周玄和邓曼面面相觑，心里想的都是：居然还有这种骚操作！
不过台下的各位代表似乎都处变不惊，有可能之前4G投票时，也出现过这种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