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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看上去，大局已定。
即便周玄这7%投了赞成票，也不过是让正方面子上稍微好看点。
周玄转着手里的圆珠笔，也摇了摇头。
周玄看向的，是那位国资委代表大佬。
他从一开始就很奇怪，这个孟空的死敌、斯通的隐形代表，应该是第一个毫不犹豫在“反对”一栏打勾交卷的。他为什么，要等到最后一分钟？
周玄能看到大佬脸上的掩藏不住的焦急和忧虑。他有时很快速地翻看一下手机，有时又在会场里东张西望，似乎是手机和现场在拔河，在做某种殊死较量。而他，只能无助地等待双方较量的结果，对哪一方都不敢开罪、爱莫能助。
此时，会场最后面的角落里，站起一个穿西装的大汉。他贴着墙，不易察觉地迂回到主席台附近，向主持人招了招手，递给他一个信封，又向大佬的方向努了努嘴。
主持人将信封递给大佬。大佬立刻拆开，然后他如遭电击般手一抖，信封里的三张照片，散落在桌面上。
大佬手忙脚乱地合拢了照片，闭目，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抽出了照片下面的投票表格，用派克签字笔，打了个勾，向主持人扬起了手中的表格。
此刻，大佬的脸上，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无悲无喜，无色无味。
投票截止前最后十秒。
场上场下，似乎只有周玄一个人，还没投票了。
主持人站到了周玄的对面，等着。
周玄把手中的笔在指尖上又旋了几圈，然后在纸上刷地打了个勾，交给主持人。
主持人看到周玄的投票选择，愕了一下，然后快速走向计票台。
十五分钟的计票等待时间。
奇怪的是——常书远的帖子，没有再更新投票结果。
也就是说，大佬和周玄，最后投的是什么，现在没有人知道。
此刻，已经接近十一点半收市时间，上证指数在五个点的超窄空间里，横向整理，似乎也在等待最近的风向标股票魔芯给出上或下的答案。
常书远发来一条微信：“你小子，出人意料啊！”
周玄回了一条：“夹缝生存，人微言轻。”
令人震惊的是，主持人宣布的投票结果是：关于公司开发搭载Polar短码7纳米芯片的议案，以51%的微弱投票优势通过！
周玄随着魔芯的股民们，走出会场。
魔芯总部的大院子里，有几分静谧。
正午阳光，居高临下。
身后快步走来一人。
周玄一个侧身，贴墙站着，想让那人先过。那人却在和他并肩时停下脚步，低声说了句：“请跟我来。”
周玄没有说话，快步跟上。
那人带着周玄从魔芯的一处不起眼的侧门出去，在墙的拐角处，停着一辆黑色奥迪A8L。
周玄坐进后座，随口问了句：“才从香港回来？”
那人一回头，有点惊喜地说：“昨天才回来，周先生还记得我？”
周玄笑道：“当然。不记得的话，怎么敢上你的车？”
这辆车贴的车膜明显是那种从外边向内看，什么都看不见的。即便这样，后排的车窗还拉上了窗纱，看不清外面的景物。
车开得很快，很稳。那人只开车，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周玄也仰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奥迪终于停了下来。
司机下车，替周玄拉开车门。
周玄慢慢下了车，不动声色地眼睛随便瞟了下，就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新华路上。
新华路原是解放前的法租界，两旁是生长了几十年的高大浓密的法国梧桐，四季景色迥异，各有可观。路上有匈牙利籍建筑大师邬达克留下的数十幢建筑，每一幢的建筑风格都迥然不同，然而却同样散发着浓郁的欧陆风情。
在新华路番禺路路口的上海影城则经常有影视节和首映礼等，偶尔可以邂逅明星。
这条路上，有很多低调奢华的洋楼别墅，许多行业会所就隐藏于内，不为人知。
周玄进的这幢别墅，门口有一块斑驳的白底黑字木牌，小篆书曰：云梦泽。
别墅木门一开，迎候之人，是满面笑容的——齐民。
院内小桥流水，奇石异景。
周玄吟道：“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齐兄是稳坐中军帐，遥控全局啊。”
齐民哈哈一笑：“周老师这是挖苦多于夸奖啊，如果用诗来形容周老师，最贴切的莫过于老杜‘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二句了。”
周玄奇道：“为何是这两句？”
齐民道：“周老师行事妥帖，纵观全局，能最大限度不动声色照顾平衡各方利益，正如这两句诗。”
周玄道：“齐兄这是话里有话啊。”
齐民一拱手：“先谢过老师为苏冬女士所出的妙计，解了齐某的困局，也为今日魔芯投票之事奠定了胜局。”
周玄道：“瞿塘峡是‘世人皆欲杀’，留不住了，不如发挥点余热救大家一把。至于今日魔芯投票之事，还是全靠齐兄最后一分钟力挽狂澜。”
齐民感慨道：“谁能想到，斯通铁杆、国资委大佬最后投了孟空的赞成票。而你周玄，却投的是——反对票！”
周玄悠然一笑：“周某这区区7%投票权，进不足以帮议案通过，退却能顾全局中各家脸面，何乐不为？”
齐民道：“站着说了这许久，失礼了，咱们移步凉亭内小酌几杯如何？”
石桌上，是一套宜兴紫砂壶茶具，壶是典型的石鼓壶，器形古拙，杯子是粉浆段泥手绘十二生肖杯。
齐民边开茶叶边介绍道：“今天这茶是我们湖北南漳县的‘水镜茗芽’，水也是从当地空运过来的‘珍珠泉’水。水甘甜、茶清香，茶水交融，相得益彰，堪称茶水双绝。有诗为证：‘卞和献玉抱璞下，司马荐贤水镜庄。仙境采得茗芽茶，一壶玉水一清香。’”
周玄细看这茶，条索细圆、挺直带毫，色泽翠绿，气味清香。汤色嫩绿明亮，叶底齐整。慢品一口，滋味鲜醇。
周玄问：“齐兄是湖北哪里人？”
齐民道：“仙桃。一会儿我们吃的菜，就是我们当地源远流长的‘沔阳三蒸’。”
这一说，周玄还真是有点饿了，毕竟精神高度紧张了一个上午。一松劲，就觉得要多吃点东西了。“沔阳三蒸”闻名已久，没想到在上海居然有口福尝到。
齐民道：“大家都知道各省市在北京都有‘驻京办’，殊不知做为经济中心的上海，全国各省市几乎都或明或暗设立了‘驻沪办’，且规模阵势都不小。我这里是硬被我们仙桃的杨市长征用，成了仙桃驻沪办。好在他多方照顾，要什么给什么，还给我派来一个“沔阳三蒸”的名厨。今天如果吃好了，欢迎周老师常来作客，我在不在无所谓，你有空随时可以来，我会吩咐下去的。”
这话无论是否只是客气，一说出来，分量十足，周玄都要真心诚意表示感谢。
谈话间，两个相貌灵秀的小女生已经过来撤了茶水，开始上菜。
齐民道：“我们仙桃人自古爱吃蒸菜，有‘无菜不蒸’之食俗。素有‘三蒸九扣十大碗，不上蒸笼不成席’的说法。
但‘沔阳三蒸’是哪三蒸，却是众说纷纭。
‘三蒸’最早指的就是蒸鱼、蒸肉、蒸蔬菜。其实准确一点的说法应该是：‘沔阳三蒸’是蒸畜禽，蒸水产和蒸蔬菜的总称。
至于说到蒸法，所谓的‘三’不过是个概数，粉蒸、汤蒸、清蒸、炮蒸、扣蒸、酿蒸、包蒸、封蒸、花样造型蒸、旱蒸，蒸的技法就有不下十种。”
周玄听得十分期待。
两个小女生来回穿梭，从厨房将菜一样一样端过来。
蒸珍珠元子、蒸白丸子、蒸豆腐元子、清蒸武昌鱼、粉蒸长江鮰鱼、粉蒸青鱼、粉蒸肉、粉蒸排骨、粉蒸茼蒿、太极蒸双蔬。摆了满满一桌。
菜的分量都不大，小碟居多，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多吃几样。周玄想起了粤菜中的各式点心，异曲同工。
齐民介绍道：“‘沔阳三蒸‘尤以‘粉蒸’见长，在使用米粉上也十分讲究，要先将大米在锅中加花椒、八角、桂皮小火焙制微黄，盛出冷却后加工成米粉。
在刀工和拌料上，也有一套成熟的配制方法：畜禽肉类要选择较粗的米粉；水产类选择较细的米粉；
刀工上，要根据不同的原料，采用不同的刀法，有的切末，有的切丝，有的切块，有的不切。这一桌基本算是活标本了。”
这时，酒也上桌了。
白色大纸盒上，印着“黄鹤楼”三个金字，左上角是红底白字的“天成坊”字样。中间还有“大清香型白酒”字样。
白酒香型大致分为酱香、浓香、清香、兼香，再细分小众点的还有米香型、凤香型、豉香型、特香型、芝麻香型、老白干香型。此外还有董香型、小曲清香型等。但这个“大清香型”倒是平生仅见，长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