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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福会在上海永福路200号，房子一看就是上世纪初建造的西班牙风格建筑，古旧而有气派，如一个上海老克勒。
进门后满眼都是郁郁葱葱，安静祥和，顿时和门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今天的孟空，西装笔挺，一本正经。
看起来他其实更有钢琴家之类的艺术范儿，不太象个企业家。不过要不是知道此人城府极深、两面三刀，单看脸，他还真是男女通杀。一见到他真人，周玄就知道当初邓曼为什么会沦陷了。
尤其孟空的眼神，说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仿佛是炽热的火苗，如此真诚热烈，纵然他说的是谎话连篇，你也不免信他三分。
孟空随口介绍道：“这里原来是英国领事馆，获得过世界权威时尚、设计杂志《Wallpaper》颁发的全球最佳会所设计奖第二名，建筑很有看头。
院内还陈列了数千件古董，创办人汪兴政建这个会所的目的‘就是要复活在上海曾遗失的、奢侈的、浪漫的、神秘的、传说中的东方情调’。院落在设计时充分考虑到了金、木、水、火、土五行的生克配伍，营造出中西合璧、天人合一的意境之美。
雍福会是会员制，比较知名的有李泽锴、成龙、张曼玉、姚明等。我这个会员，就是随便凑凑数的。
上海西式下午茶俯拾皆是，今天咱们喝喝这里的中式下午茶。”
周玄点了“易武落水洞普洱熟茶”，孟空点了“奉庆野生古树滇红”。
茶盘是竹编的，壶是朱泥的老壶，摆放在纯白色手工绣花钩拼蕾丝棉质桌布上，旁边一盏蒂凡尼彩色玻璃镶嵌台灯。目之所及处，能透过窗棂，看到院子里碧绿的草地上，阳光洒落在一张东南亚运来的旧式鸦片床上。眼力好的话，还能辨识出稍远处小庭园中“六艺堂”的牌匾。室内暗色装修，亮色台面，西式家具，中式餐点，一切都那么冲突，看起来又十分和谐。
绿豆糕、枣泥酥、豆沙糕、桂花糕、莲子羹、海苔糍饭糕、韭黄鱼肉春卷……甜咸皆有，济济一堂。
孟空道：“我最喜欢这里的特制枣泥酥饼，这枣泥是雍福会的师傅用红枣去皮去核，亲力磨制而成。”
周玄尝了一块，果然没有太多枣泥点心的甜味，口感天然清新，很适合配茶吃。
“周总不奇怪我为什么前几天还在伦敦，今天又跑回上海了么？”孟空突然开始替周玄发问。
对于这种，周玄一概回答“不知道”，哪怕知道，也要让对方来说。
孟空道：“我去伦敦，是为5G大会投票的事情奔走拉票，还有见几个魔芯的欧洲股东。”
“那为什么又回上海了呢？”周玄按套路问了一嘴。
“是为了周总你啊。”孟空意味深长地道。
周玄早就听宇文东说过，孟空此人，语不惊人死不休，常常一句话就能让你不困了，但千万不要被他的惊人之语操控，不然在判断上一定会失误。
“因为周总将参与一个大事件——一个世界级的、可能影响未来世界发展几十上百年的大事件！”
孟空不去当演说家可惜了。周玄摇头笑道：“周某一介草民，何德何能。”
孟空起身，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双目放光：“这次在英国伦敦举办的5G标准方案投票大会，主办方是3GPP。此组织成立于1998年，是多个电信标准组织伙伴签署了《第三代伙伴计划协议》。随后3GPP的工作范围得到了改进，增加了对UTRA长期演进系统的研究和标准制定。
目前欧洲ETSI、美国TIA、日本TTC、ARIB、韩国TTA以及我国CCSA作为3GPP的6个组织伙伴。目前独立成员有300多家，此外，3GPP还有TD—SCDMA产业联盟、TD—SCDMA论坛、CDMA发展组织等13个市场伙伴。由于成立早，成员范围几乎涵盖整个行业，其在业内基本充当了‘协调成员矛盾、指定新的规定和协议’的地位。这种影响力从2G时代一直延续到如今4G，能量可见一斑。
虽然都是3G、4G、5G，但是各家技术和优势其实都不一样。最终确定统一执行谁家方案，或者说利益如何分配全看这次大会。
就好比一桌人聚餐，有些爱吃偏甜的上海菜、有的爱吃偏辣的湖南菜，最后上桌的全是上海菜还是全是湖南菜，抑或两者各半，就靠这会议决定了。
简言之，这次大会投票的结果，将直接决定未来5G技术的标准和走向。现在是三方角力阶段，一方是美国斯通为首的芯片业巨头，一方是欧洲通信业，一方是中国华伟为首的新兴势力。
现在投票的焦点集中在三个技术走向上：LDPC技术代表是包括高通在内的一些美国企业，Turbo2.0技术代表是包括法国在内的一些欧洲国家的企业，Polar技术代表是包括华伟在内的一些中国企业。
5G之争表面上是技术之争，背后则是国家话语权之争。
我现在在研发的一项重要技术就是关于Polar短码的，这项技术的成败决定了这次投票大会上Polar的胜算，而是否继续投入研发这项技术，还要魔芯的股东大会投票决定……”
周玄很用心地听着，问道：“也就是说，魔芯的这次投票，某种程度上主导了中方是否能在5G标准投票中获胜？”
“是的，所以斯通一方早就在布局了。包括他们委托高胜写的那份抹黑魔芯、打击Polar短码关键技术的报告，包括那位魔芯国资委大股东在魔芯联合其他股东暗中排挤我，阻挠我在Polar短码技术上取得突破，多方收购魔芯股权，就是为了在投票时不让Polar短码技术在魔芯继续发展。”
周玄点头，道：“所以说，晨星掌握的魔芯股权，会在投票中起到决定性作用？”
孟空郑重点头。
周玄问：“那您是知道，晨星41.2%的股份，已经回到我的手里了？“
“全天下都知道了。”孟空眼巴巴地说。
周玄坐直了身体，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魔芯的国资委那位大佬，是被你暗算了吧？还有瞿塘峡。你最懂证券市场那点猫腻。”
孟空愣了一下，然后，竖起大拇指：“你是第一个猜出来的。”
“不一定。”周玄不领情：“虽然推理界都说，杀人凶手是获得最大利益的人，但这种有罪推论表面看很有道理，实则不然，很简单，那个最大获益者，未必有胆子有本事杀人，反而是第二、第三顺位的获益人，有可能杀人，他杀人是为了自己获益，自己获益就是‘最大利益’。那位大佬的确不会第一个怀疑到你，而是怀疑他的同僚，你也一定故布疑阵，让他有证据证明是同僚组织的黑材料告的黑状，这样你孟空就可以脱身了。大佬打死也想不到是你捅的刀子。”
孟空道：“这次大规模做空魔芯的，就是瞿塘峡为首的江浙游资，我当然顺便就把这条害人虫给收拾了，而且四处打了招呼，让他求告无门，只能潜居香港四季，不过想来，他在四季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
周玄暗暗心惊，孟空此人，实在是心思阴沉、手段狠辣，而且会绝人后路。与这种人，只能保持距离，别做他敌人，也别想着做什么朋友。
孟空大概猜出周玄在想什么，哈哈一笑道：“我孟空为人，虽然一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心中自有一杆秤，不会滥杀无辜。这两个人，都是罪行累累，死不足惜，我这么做，也算为民除害。”
周玄笑笑，说：“这倒不关我事，我也不会多事。另外好奇问问，您和华伟老大申止为不是死敌么？Polar短码是华伟在主推，那么你的技术突破，岂不是直接获益方是华伟？”
“获益的还有魔芯，还有其它支持Polar短码技术的中国通信企业。周总放心，在大是大非面前，我孟空看得开拎得清，国家利益为重，企业利益次之！”
孟空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双眼直视周玄，周玄只能相信他是真心诚意的。
“邓曼代表的是路西法基金，路西法基金的幕后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罗斯柴尔德家族和斯通公司有很多利益共享，所以这次，希望周总和邓曼，能分开投票。”
孟空直截了当地说。
周玄摊手：“我在晨星，只是个空架子副总，无半点实权。我的那点晨星股份所代表的投票权，在这次魔芯股东大会投票中，有那么重要么？如果我和邓曼分开投票，就是公开了我和她有矛盾，这会让晨星的股东们怎么想？我将来在晨星，又如何自处呢？”
周玄抛出的问题，各个尖锐，无法和稀泥，孟空也一时语塞。
二人就这样对坐了一会儿。
周玄起身，道：“谢谢孟总今天下午的盛情款待，投票的事情，我会尽我所能去影响。别的股东那里，还请孟总多费心。”
孟空喟然长叹，起身，向周玄施了一礼，道：“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就是郑国的子产，在几个大国之间，惨淡经营，维系郑国国威不坠，但其中甘苦，又何足为外人道？”
听孟空突然提到自己的偶像子产，周玄动容，止住脚步，回头，问：“孟总现在有几分胜算？”
孟空认真答道：“三分。”
周玄道：“昨日陪家兄周易做了场谈判，获益良多。现在魔芯投票事件，表面上是多方博弈格局，就象当时，郑国夹在晋国、楚国两个大国之间，谁打过来，就跟谁结盟。过不了多久，另一家就会再打过来，兴师问罪，弄得郑国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子产的做法，是安抚国内大族，为其所用，内部安定团结了，外部的晋国、楚国也就开始尊重郑国了。
现在，华伟就是楚国、斯通就是晋国，作为郑国，我劝您，在Polar短码技术本身，做足文章，写一篇通俗易懂妙趣横生的短文，以最快的速度在网上网下传阅转载，让更多人了解这项技术高明在何处，投赞成票给你，会让国家获得多少好处。
您是聪明人，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更多的，是灰色。投票的人中，也并非都是坚定投赞成票或反对票的，大多数人，是随大流的。望孟总成功，珍重！“
周玄这段话，发自肺腑，孟空意外所得，一时品味起来，竟然呆在当场。
待回过神来，周玄早已出门离去，孟空跺了跺脚，暗悔没有再追问几句细节。但周玄这段提示，醍醐灌顶，自己的确是从一开始就钻牛角尖，都是在向外求，分化阵营，打击异己，却没有想到修内政，争取舆论支持。这一下被周玄点醒，孟空忽然觉得这次投票，自己未必就会一败涂地。
唤了服务生拿过纸笔，孟空就在桌上写起Polar短码此次突破的细节来，待写满两页纸，方想起周玄说的要“通俗易懂”、“妙趣横生”、“短”三者具备。
立刻将写了满满的两页纸团起丢掉。再面对纸，却竟然大脑空空，一个字都写不出。急得抓耳挠腮，把笔掷在草地上，又无奈捡起，这次随手在纸上，写了几个Polar短码的关键词，又随手勾画了几个小图形，然后在它们中间连了几条线，忽然就觉得，这就是个简单图示了，脑中豁然开朗，立刻打开手机，在微信里翻啊翻，翻到三百多人时，找到了一个名字——混一色！
孟空点开他的漫画头像，问：“混先生，有空一起吃个便饭么？”
好久，那边回了一句：“在给‘今日头条’赶画稿呢，三缺一我都没去，没空，下次吧。”
孟空立刻回：“我这边，也有十张画稿要赶，价钱给您按头条的十倍计算，不知您是否有兴趣？”
混一色只回了一个字：“有！”
孟空又立刻拨通了备注为“公关摆平天下事”的刘经理的微信电话：“我今晚有一组画稿要推出去，你给我在今日头条、新浪微博、微信公众号、百度百家号以及各大门户网站，都疯狂推，我要上新浪微博和百度热搜的前十。”
刘经理嘬着牙花子说：“孟总啊，不是我不帮你，你这要求，就是目前正当红的赵小花和方观音报个绯闻都够呛啊，尤其是画稿，没炒点啊……”
“混一色的画稿，我能找到几个官微和大V替我转发，你提醒我了，那两个大明星，什么价转一条？还有其它流量网红，都给我用上！你那边的报酬，我按市价五倍给，就今晚，过时不候！“
“得，这单我接了，您先转50万预付过来我活动活动，不过最后的开销，可能会是个天文数字……”
孟空一笑，说：“我孟空，玩儿就玩儿把大的，梭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