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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玄端起酒杯，嗅闻了很久，又轻轻抿了一小口，让威士忌停留在口中，细细回味。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您刚才电话里说，我要是不来会后悔一辈子了……”
周玄摇头赞叹。
苏茜忍不住掩口一笑：“没出息，一瓶酒就把你搞定了？”
周玄道：“我这一口，可就是上海一套房，喝得我肝儿颤。您的诚意我是完全感受到了。”
苏茜也慢慢品着那酒，道：“我们母子，都非凡人，不需要在意世间规范，繁文缛节。那都是给普通人带的枷锁，套不到我们头上。”
我们多年未见，今日还不是其乐融融。那些天天生活在一起的母子，反而可能日日怒目相向，甚至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
“如果您肯现在收手，我们以后或许还能经常这样吃饭。”
周玄搁下酒杯，很认真地对苏茜说。
苏茜恍如未闻，道：“赶紧吃这道青鱼秃肺，冷了就腥了。
这道菜是你姥姥教我做的第一道菜，也是她老人家平生最喜欢吃的一道菜。
中国菜系林立，大都以地域命名，比如粤菜、川菜、湘菜、鲁菜……唯独上海，名之为‘本帮’。你可知是何原因？”
周玄摇头：“这个还真未深究过。您一说是有点奇怪。”
苏茜道：“上世纪初，上海海纳百川，汇集了苏、锡、常、杭、宁、徽等16个地方菜肴，上海人称之为苏帮菜、徽帮菜，杭帮菜，因而对上海本地菜肴，称之为‘本帮菜’。
这道青鱼秃肺，就是本帮菜濒临失传的经典之一。
主材为青鱼肝、冬笋、蚕豆。凑足十五条青鱼才做得成这道菜。尝尝吧。”
周玄道：“还真是没在上海的馆子里看到过这道菜，今天开眼了。”
吃了一块后，周玄点头道：“整块不碎、色泽金黄、油而不腻、嫩如猪脑、肥鲜异常。”
苏茜也吃了一块，问：“你是不是对妈妈一直很好奇？”
周玄点头，又吃了一块，还喝了一大套上海房子。
苏茜搁下筷子，道：“玄儿，如果你有我的经历，又有我的能力，可能做得比我还决绝。”
苏茜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菱形图案，陷入沉思。
“玄儿你知道么，本来，你不用任何奋斗，都会有现在几十倍以上的身家。你外婆家当时在上海乃至全国，都是数得着的富商巨贾。
可惜，后来变天了。
从房产到资产，都被无偿收走了。
本来，你外婆也想好好当个银行家，为国做贡献，嫁给了你目不识丁的行伍出身的外公，他是个军队高级干部。
然而上世纪70年代，他为了自身前途，去告发了你外婆私藏财产。夫妻关系决裂，甚至要致她于死地！
你外婆为了活命，在罗斯柴尔德家族秘托之人帮助下，带着我，从上海去了广州，又从广州偷渡到香港，辗转来到美国纽约。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你外婆、我的母亲，对这个夺走她家族一切包括她父母性命并欲制她于死地的国家，有多么失望和痛恨！
你很清楚申公巫臣的故事，他是楚国公族，因贪慕夏姬美色，携夏姬出奔敌国晋国，导致全家被楚国司马子反灭族。申公巫臣与楚国彻底决裂，辅佐晋景公，进献‘联吴疲楚’之计。亲自前往落后的吴国，教会吴国驾驶战车，成为楚国衰落、吴国崛起的序幕，奠定了吴国走向争霸的舞台。
当时你外婆从香港离开时，曾引用了一句申公巫臣给子反书信中的话发了一句誓——余必使尔罢於奔命以死！
你外婆让我回到这个国家，拿回本属于我们家族的全部资产和荣光！”
周玄默然良久，道：“申公巫臣的出奔，是楚国衰落的开始。毕竟，他这个楚国公族，实在是太了解楚国的弱点了。但悲剧的成因，却也是申公巫臣自己造成的，如果不是他好色出奔，就不会有子反杀他全族之举。
申公巫臣成了一个‘恨国者’，成了一个比敌对的晋国更恨楚国的楚国人。我相信，成功了的申公巫臣，依然不会快乐。他真正恨的应该是灭他族的子反，而不是祖国楚国及其无辜百姓！
至于外婆那边，那是整个时代的悲剧，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您不应该传承外婆的仇恨，对自己的原生家庭、包括这个祖国，打击报复。这里，毕竟是你们的根！”
苏茜摇摇头：“玄儿，你没有经历过，就不要劝人宽容。你应该最清楚，妈妈不是个笨人，之所以选择这样做，一定有充足的理由。
而且对你的未来，妈妈也早有安排，一定是最好最适合的。”
周玄唇角含笑：“您都替我安排了什么？”
苏茜正色道：“从婚姻到事业发展道路。我都有好几套备选方案，总有你满意的。比如，你觉得曼曼怎么样？”
周玄点头：“相当优秀！”
苏茜道：“这孩子聪明灵秀，但就是心思太重，脾气也犟，有时不顾大局，容易惹出乱子。赵影呢？你帮了她那么多，她随时可以以身相许吧？哦，或许早许过了，在一起那么多晚了。”
周玄急道：“我们很清白，别乱猜！”
苏茜歪头看着着急的周玄：“人家赵影一个女孩子都没辩白呢，你一个大男人先急着撇清，搞反了吧？赵影跟沈一时肯定已经没戏了，我相信你是她心目中首选的如意郎君。她机场生扑你那张照片太劲爆了，这种性格的女孩子，妈妈也喜欢。”
周玄挠头道：“那次情况特殊，您别乱说人家。”
“呦？都护上了，还没定名分呢。”
苏茜揶揄道。
周玄索性不说话了。
“她亲自照顾你那么多天，妈妈也很感动，本来是应该我来做的事情……”
“如果是您照顾，应该是我随失联航班到Diego Garcia西亚军事基地之后吧？”
苏茜闻言，面色生寒：“好好的，你提这个干嘛？”
周玄冷笑一声，道：“我原以为，我是您的底线之一。现在看来，太搞笑了，我纯属自作多情。什么也阻止不了您的既定劫机行动，对吧？”
“不，玄儿，你还是低估了你的重要性，也低估了你妈妈对你的爱。
孟空纵然没安排人在起飞前把你带离，妈妈也安排了另外一个。结果是一样的。如果你坚持不下飞机——妈妈会命令取消行动。哪怕——会被总统问责！”
周玄脑子嗡的一声。他记起来了，第一个上来的络腮胡应该是孟空安排的，直奔自己。而之后的两个欧美乘客，是被另外一个后上来的安保给揪走的。
“你一定很好奇那两个失踪的欧美乘客吧？和WOOD一样身份，只是那两个人，是来保护孟空的，连孟空都不知道。”
“我只想知道，孟空现在在哪里？”周玄急切地问道。
“你明知道我不会说，还问？好了不聊这个不愉快的话题了，妈妈最怕的就是你涉险。那天张首胜家如果你被发现了，我都很难保你。记住你的生命不止属于你自己，下次千万别干把自己当人质这种事情了。万一孟空和妈妈都没出手抓你下来——后果不可想像！”
周玄呵呵一笑：“您也会有紧张的时候，我倍感荣幸。”
苏茜白了周玄一眼，说：“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当然会护犊。妈妈现在的奋斗，都是在替你铺路——”
“别——我受不起——您那是在为自己奋斗，在为米国奋斗。”
周玄赶忙补了一句。
苏茜不以为忤，道：“话说回来，如果你想在美利坚从政的话，结婚对象的不二之选，就是茱莉。贵族世家、藤校毕业、金发碧眼、肤白貌美大长腿，对你又那么喜欢。她父母也正好是妈妈的至交和政治合作伙伴，联姻后能让你一步登天！”
周玄诧然道：“我怎么觉得越来越不对味儿？您这是给我准备了几个备胎啊？”
“暂时就剩一个了，最有天分的——康斯薇露！”
苏茜认真地说。
周玄差点晕倒：“康斯薇露才几岁啊？”
苏茜点点头，说：“她是还要等几年，反正备胎嘛！”
周玄道：“我现在真的承认您是思虑周详、算无遗策了，我甘拜下风。”
苏茜得意一笑：“随手的事儿。对了，还有那个刚来我们恒生电子上班的叶萌，那个漂亮呀，把我们全公司已婚未婚的男士迷倒一大片。怎么本人比照片上还好看？妈原来还以为就一般姿色，是你当时条件不好，眼光低呢。”
周玄道：“叶萌是我的好朋友。她既然到您那里了，希望您能替我照顾好她，尤其是别让她做危险的事情！”
苏茜眯起双眼：“你这是算第一次求妈办事么？”
周玄粗粗吐出一口气，抿起嘴，不说话了。
苏茜也没有逼他，道：“还用我照顾？常书远那个忙前跑后，端茶递水的殷勤劲儿。你要选就早选，这种绝色美女，不会有空窗期的。”
周玄摇了摇头，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