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叶萌并没有来晨星上班。
她给周玄在微信上留了言:周哥,谢谢你还肯让我回来上班。常哥昨晚请我吃饭,他说他那边工作上遇到了一个交易系统算法上的技术难题,希望我能去协助他一起解决。我帮完他这个忙就回来。
周玄长叹一声,莫可奈何。
在微信上打字道:书远那边,比我哥那边还危险,那里是这次做空股市的大本营……
字打好,周玄看了半天,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了。
最后发了一句:祝好运,自己当心,随时欢迎回晨星。有事就直接找我,一帮到底!
叶萌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当天大盘,继续暴跌,盘面一片死寂。
孙城来访,见周玄没有操作,感觉奇怪:“多好的放空机会,你就看着?”
周玄道:“总感觉做空赚钱,有点昧良心发国难财的味道。不如做多赚钱时坦然,唉!”
孙城一笑,道:“没有哪一张一百元比另外一张更干净一点。听说你跟沈一时专案组的副组长齐民很熟?”
周玄警觉,道:“只是认识而已,没太多交情。”
孙城措辞了半天,说:“你师姐的天时基金那边吧,出了点小问题……齐民正在暗中收集材料查她。你知道,她跟沈一时在基金生意上,走得很近,是互相参股的关系。沈一时跑了,留在国内的这些股东就遭殃了。你师姐有50亿公家和私人委托投的钱在沈一时那边没拿回来……”
周玄一惊:“那么多?!这个窟窿,可太难堵了!”
孙城苦笑摇头:“当初我怎么劝,她都不听。我早就告诉她,她玩不过沈一时。如今她天天晚上在家里哭,我这心里——”
孙城说着,眼圈也红了。
周玄才发现,孙城是如此在乎封苹,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我就是见不得她受任何委屈,希望把她宠成一个永远为所欲为的小公主。她上次魔芯上违规的事情,就是我花钱找人摆平的。钱其实我不在乎,只要她好。”
说完,孙城看了一眼周玄。
周玄道:“没戏。齐民这人,是真的正直,不是假清高。而且我判断,他也不缺钱。”
“那看来你还是很了解他。”孙城立刻道。
周玄无奈,道:“师哥你放心,师姐的事情,我绝不会袖手旁观。齐民那边,我去打听,看有没有文过饰非的可能。”
孙城高兴起来:“以师弟的聪明,只要肯出手,一定能想出解决之道!”
周玄摆手,道:“沈一时这个案子,涉案金额三百多亿,受害者上万人,全社会都盯着呢,执法者很难替涉案者开脱。我师父苏落还羁押着呢。”
刚高兴起来的孙城又顿时萎靡下来,喃喃道:“罚款什么的我都认了,只是人别出事……实际上,我们国安证券,和沈一时也牵扯很深。我同时也是天时基金大股东,现在不得不回避。恐怕,很快就会调查到我们公司了。”
孙城走后,周玄立刻回家,约齐民见面。齐民也痛快,很快来到周玄的紫园别墅。
周玄让陆阿姨做了几道拿手的上海菜,开了一瓶1957年份波摩54年单一麦芽威士忌。
齐民笑着拿起瓶子观赏,说:“周老师你这有行贿嫌疑了,上百万一瓶的酒啊。这家波摩蒸馏厂我去游玩过。创立于1779年,还保留着地板发麦的传统工艺,拥有苏格兰最老的酒窖No.1 Vault。
这家波摩喜欢推老年份经典酒款,这支酒就蒸馏于1957年,应该是在 2011 年完成装瓶的,是酒厂陈年时间最久、也是最稀有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全球产量也仅有12瓶,盛装于人工吹制的酒瓶中。通过拍卖才拿得到,记得上一瓶拍了10万英镑,但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给我喝太可惜了吧?”
周玄道:“行贿就直接送现金了,请朋友才是喝贵点的酒。入了你我之口腹,了无痕迹。这是邓曼的藏酒,她好东西太多了,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这瓶多少钱。平时自己喝不合适,就知道您懂酒,这才值得开。”
齐民哈哈大笑,道:“说的也是。你开的酒,我齐民敢喝。因为你懂规矩,有底线。话说现在真是造化弄人,你和邓曼,一对恋人,居然成了股指期货上的对手盘。”
周玄道:“齐兄的难处我知道,大家只交流资讯,不涉及其它。至于邓曼那边,顺其自然,我不强求。”
齐民举起格兰凯恩杯,先嗅了嗅味道,说:“果然是到了年份的老酒。这香气,别的酒真没有。酒不醉人人自醉。”
周玄道:“承蒙齐兄一直以来的照顾。”
两人碰了下杯,各喝了一口。
齐民感慨道:“这洋酒和洋人正相反,中国酒和中国人,也正相反。洋酒之中,诸多滋味混杂,品起来层次丰富多变,令人沉醉其中。而中国的好白酒,醇厚香辣,如吞入一团火焰,从咽喉烧到胃里,畅快淋漓。”
周玄道:“齐兄这酒,是喝出境界了。”
齐民道:“也就是到周老师家,敢放开了喝。这段别人请的宴席上,除了啤酒不敢沾别的,生怕酒后失言。
沈一时牵扯的社会层面,深度广度都太大了。各路神仙、妖魔鬼怪,都轮番登场。我们这个工作组,是在是不堪重负!
别的不说,就说跟周老师有关的人,都有好几个,头痛啊!”
周玄道:“解决问题,一定不能单方面索取,要互利互助,才好成事。既然牵扯到我身边的人,说不定我能替您说上话。”
齐民闻言,眼前一亮,道:“对啊,我怎么放着你这个超级智囊不用,自己在那苦思冥想!真是蠢到家。
那我就向周老师请教,怎样才能解决我工作上的难题。
咱先说你师父苏落。他从被羁押那一刻起,就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他坐庄操纵市场、散布虚假消息,已经有板上钉钉的证据。可他就是不肯亲自招认,这也很麻烦啊,他坐庄分仓的私人账户,也很难一一核查。毕竟他了解沈一时操盘的所有内幕,但工作组挖不出有用的料。”
“可以不追溯以往么?”
周玄问了一句。
齐民一怔,转而道:“理论上也不是不可以。虽说谁都知道苏落一直在坐庄操纵股市,可我们专案组是沈一时专案组,除了福星控股旗下的股票——确切地说——除了大连电池,别的苏落操纵过的股票,没必要提及。”
周玄道:“这就好办了。我能让我师父开口。”
齐民想了想,说:“有办法。我们这个工作组,有一个外围专家团队,里面有法律专家、有财务专家、有证券专家。你这级别,可以进证券专家组挂个名,就能名正言顺见苏落了。这个我来安排。”
周玄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齐民继续道:“现在我主查的是天时基金,你师姐封苹,也很不配合。她之前因为魔芯违规的事情在我们部门就挂过号,是有人替她出头压下来了。这次又犯事儿,而且是这种天大的事儿。她可是除沈一时外,涉案金额最多的一个了,差不多有三五十亿。
天时基金名义上是福星控股第三大股东。之前从沈一时基金那边,没少分钱。这是众所周知的。现在出事了,封苹装无辜,被骗投资者可不干,都堵在她办公室门口,她现在连班都没法上了,只能暂时待在家里。她已经被边控,监视居住,哪儿都去不了了。”
周玄道:“天时基金的大股东,是国安证券。那这次处理,是否也可以把天时跟国安分割?”
齐民想了想,道:“本来国安的孙总,和沈一时资金往来密切,脱不了干系。但他们家,是金陵名门望族,一直有人罩着,我们组长似乎也不想动他。理论上,只要拿下封苹,这一分支也就可以结案了。”
周玄稍稍放下心来,道:“我师姐多少对我有点成见,她那头我不适合去说,这个要我师哥跟她聊。我建议您单独见一下我师哥,我来安排。”
齐民道:“好啊,你来牵线再合适不过了。我本来还觉得不好去见孙总,怕他多想。以私人身份见面,话就好说多了。”
周玄道:“那下一个。”
“下一个?还有谁?”
齐民问了一句。
周玄一听,立刻决定不提叶萌这茬了。齐民不知道最好,证明专案组高层还没注意到她,于是道:“是没有了,我都有点神经过敏了。弄得好像我认识的所有人都涉案了一样,呵呵。”
齐民也笑了,说:“我们组长也对你仰慕得很。说这次要不是你,沈一时带走的可就不止两三百亿了。沈一时魔芯和大连电池,都是被你摁住的。如今,股份都冻结了。”
周玄道:“只能说是客观上起到了一定效果。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放弃这两支市值过百亿的股票跑路了,还挺果决的。”
齐民道:“跑是跑了,但流亡的日子,也不好过。他的国际通缉令已发出,从此再也见不得光了。”
周玄道:“要是把他抓住,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替他背锅的人,才有机会翻身。”
齐民道:“也会有更多隐藏的人翻车。我最恨的实际上是那些得到利益,却逃脱惩罚的人。虽然有时候我知道是谁,但办不了他!这次沈一时能顺利地洗这么几百亿钱出去,没有相关部门的人关照,也是不可能的。我正顺藤摸瓜。”
听他这么说,周玄的心又紧了一下,为叶萌暗暗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