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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玄很快平静下来，在一楼门口给邓曼发了一条微信：“抱歉我们每次见面总是不欢而散。”
邓曼回：“这边洗手间远了点，你的前菜已经上了，要趁热啊，早点回来，还有公司人事大局要和你商议。”
周玄抚了抚辘辘饥肠，暗恨刚才面包吃慢了点。
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又上了电梯。
邓曼神色如常，仿佛周玄真的只是去了一趟洗手间。
她热情地给周玄介绍道：“这家的‘三文鱼粢饭糕’我最喜欢了，让我想起小时候老上海的粢饭团，每次吃起来都特别开心。”
周玄一愣：“你是上海人？”
“当然，在移民出国时，都十几岁了。”
周玄细细品味了一下，说：“难得粢饭做得不软不硬，软中带硬还有弹性，确实难得。”
“你对美食还有研究？”邓曼略感惊讶。
“是我父亲有点研究，他也是上海人，支边到了内蒙通辽，辗转到吉林结婚定居下来。之前他的家族，也是上海金融巨头。”
“怪不得，你父亲和我干妈，打小就认识，所以——”邓曼及时收住话头，怕周玄又拂袖而去。
但这次，周玄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很淡然地说：“所以，关于我身世的问题，有一条隐秘的证据链，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我不想面对而已。”
邓曼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吃自己的法式鹅肝酱配白波特酒啫喱。
周玄长叹一口气，说：“事实上，我是个超级理智的人，有时理智得过分连我自己都讨厌都控制不住。我之前的生活中，已经有种种蛛丝马迹让我怀疑我的身世了，我只是极力压抑自己不去触碰。所以上次那个律师一提，我就知道是真的，但看上去，我像是什么都不信，我就是这样的人。”
周玄惊讶于，为什么他肯向这个只见过几面的女孩儿吐露心声，这些话，他连叶萌都没说过。
没想到邓曼一听，连连点头，说：“我也一样我也一样，从小人家都说我不象个女孩子，那么冷静甚至冷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从小只喜欢数学和哲学，女孩子喜欢的洋娃娃、花裙子、化妆品，我一概不喜欢，你看我连头发都不喜欢留长。”
周玄摇头：“这真看不出来，上次慈善拍卖会上，你一出现就艳压群芳，那个赵大明星都快被你比下去了。”
“这些都是——外在的，比如说车、房子、名牌衣服、手表、包、学历、成就——都只是这个人的表相，而这个人的本质属性，无法用这些东西界定，你看那些诈骗犯，正是用这些外在的东西包装好自己，就可以大行其道，没人敢怀疑。抛开这些，很多人都是骗子，哪怕他并没有因此获益，只要他承载不了他的外在，本质上他就是个骗子，你说呢？”
周玄眼露赞许之色，点头说：“精辟！骗别人的固然是骗子，骗自己的，何尝不是骗子？堆砌这些，无非是缺乏自信，或者想让自己合群——”
“所以我很欣赏你的这身粗布中装。”邓曼微笑着说。
菜在一道上来一道下去中循环。
人均千元的店口感的确不同。那道三分熟的炙烤和牛牛柳，差不多是周玄吃过的牛排中最惊艳的了。
“你了解苏落么？”两个人的距离似乎在无形中被拉进了一些，所以邓曼问这话时，多少带了点熟人间八卦的口吻。
“说实话，不了解。你别看我天天跟他混在一起，但对他却完全谈不上了解，这真是个怪人，平时几乎不说话，举动也很神经质，就是操盘上厉害，杀伐决断，有大将之风。”
“我早知道他是个人才，可惜，人才都有脾气，不好驾驭。我听到风声，有人在挖他。”
“一直有人在挖苏落，这又不是新闻，上海哪家金融机构不想有这么个金牌操盘手，有他在，随便组个基金，都不用说明投资方向，就得进来几十个亿。”
邓曼摇头：“这次不一样。以前，苏落是不会走的，他留在晨星，包括你父亲辞世之后，他都没动走的念头，也算有情有义了。只不过这次挖他的人……动用的人有点厉害……”
“谁？那么多上海滩金融大佬亲自出马，好说歹说，都挖不走苏落，谁这么有本事？”
周玄不以为意。
“他的师妹，封苹。宇文老爷子的开山大弟子是苏落，之后又收了封苹、孙城。封苹和孙城都比苏落年纪大，但按入师门的顺序，还是要尊称苏落一声师兄。这封苹和孙城，拜师的时候就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了，谁承想，似乎对女人从不感兴趣的苏落，居然看中了封苹，但也有传言，说是封苹勾引的苏落，总而言之，最后是苏落留下来，封苹走人。不久以后，孙城也走了。即便只算宇文老爷子半个徒弟，这封苹和孙城后来也在上海滩大显身手，各成一方霸主，试想如果是苏落被逐出师门，他现在成就可能已经在宇文老爷子之上了。”
“你是说，封苹和苏落，旧情复燃了？封苹还没离婚啊。”
“封苹在金融圈里，可是出了名的交际花，据说上到主管部门领导下到公司实习生，没有她搞不掂的男人。这次据说是一个金融圈新贵请动了封苹，去游说苏落。”
“如果苏落答应了，现在就不会还在晨星了。”周玄道。
“或许吧……我也只知道这些。另外还有常书远，他是你死党对么？”
周玄点头，道：“莫逆之交。书远是大才，现在在晨星，只是潜龙在渊。他其实比我更胜任副总这个职位。”
邓曼道：“的确是，经过几次接触，常书远为人处事，都滴水不漏，而且在基金人工智能领域，意识超前、技术过硬，这种人即便在美国华尔街，也会非常抢手。小小的晨星私募，能聚集苏落和常书远这两大人才，真是奇迹。”
周玄一笑：“晨星虽然跟美国的大基金规模没法比，在上海也算第一私募了，聚集些人才很正常，当然，这种级别的人才也不会很容易得到，你该不会是想说，常书远也要被挖走了吧？”
邓曼居然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周玄瞪大眼睛：“不可能吧，如果他真要走，一定会先跟我说啊。”
邓曼道：“这点我也不能十分确定，或许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吧，不过作为人才，我们看得出来，别人也看得出来，苏落有人挖，常书远也会有人盯，正常得很。另外……据我所知，常书远现在比较缺钱，在疯狂接私单赚钱，而且在黑客届声名鹊起，连我在纽约的明星闺密私房照泄露，都是委托他去对方黑客服务器销毁的，厉害吧？”
周玄道：“这连你都知道，他岂不很危险？”
“这算什么，这世界上，连国家大事在内，就没有我干妈想知道还不能知道的。”邓曼轻描淡写地说。
“你干妈居然会对晨星的一个小职员感兴趣。”周玄不无讥讽地说。
“还不是因为你，毕竟是你的死党——话说，她还派人顺便调查了你的女朋友——小叶的秘密你想不想知道啊？”
邓曼的语气带着一点讳莫如深，也带着一点挑战。
“首先小叶不是我的女朋友，其次我不想通过这种途经知道她的秘密，如果有的话，那也她的个人隐私，我无权侵犯。”周玄正色道。
邓曼见他认真，吐了吐舌头，转移话题道：“也没什么啦，谁还没有点小秘密，还有你想知道是谁害你在东方大学离职的么？”
“我主动离职的啊，投票排位靠后。”周玄不解。
“你是施副校长介绍来的，没他首肯，谁敢开你？”
“施副校长不会主动开我——那么——莫非是——宇文东？”
邓曼点头：“聪明，一点就通。的确是宇文东拜托的施副校长，不然，你也不会来晨星。”
周玄恍然大悟，苦笑着说：“至于动这么大阵仗么……”
“当然至于，宇文东什么人啊，全球金融王国食物链顶端高胜的大中华区总经理，不过更可怕的不是他，而是他背后那个女人，也就是他的母亲你的姨妈——苏冬！你们家破人亡，可都是这个女人害得……”
周玄做了个手势，制止她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他的脑子有点乱，哪边都不敢相信。看邓曼的百香果巧克力舒芙蕾已经吃差不多了，果断起身，说：“今天就到这吧，感谢你提供的资讯。”
邓曼显然意犹未尽，但也觉得不好再挽留，起身说：“你精通春秋，下次约个下午茶，聆听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