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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梨都这么说了，周玄只能说了一句恭敬不如从命，开启了那瓶神秘的“国藏汾酒”。
酒开坛时，似乎并未有期待中的‘酒香四溢’。
这时，家常红烧黄鱼上桌了。
黄鱼大概因为是野生的，看上去比平时的小得多。但一下筷子，就能感觉到鱼肉的紧实程度异于平时吃的黄鱼。鱼肉的细嫩程度也让人诧异。至于鲜的程度，如果让上海人来形容，就会说‘鲜得掉眉毛’。周玄忍不住多吃几口。来这家店哪怕只冲着这一道菜，也值了。
临海特产手打糯米小年糕蘸上烧黄鱼的浓郁汤汁，滑溜软糯，绝配。
夕梨举杯，道：“周老师我敬您，咱们这是第一次在上海聚。上海也算我的根据地之一，以后希望多点机会向您讨教。”
周玄赶紧举杯，道：“夕女士客气了。您是投资界的资深专家，我在这个领域绝对是新手，应该是您给机会让我讨教才是。”
夕梨一笑：“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还客气个什么劲。久了您就知道，我虽巾帼，不让须眉。”
周玄也一笑：“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二人一饮而尽，各自品味。
夕梨道：“我曾应汾酒厂方之邀，去酒厂实地参观过。陪同的国家级酿酒大师向我介绍，汾酒酿造工艺有‘七大秘诀’，即：人必得其精，水必得其甘，曲必得其时，高粱必得其真实，陶具必得其洁，缸必得其湿，火必得其缓。
用的水是有‘神泉’之称的跑马神泉和古井泉水。
酿造汾酒是用晋中平原特产的‘一把抓高粱’为原料，用大麦、豌豆制成的糖化发酵剂，采用‘清蒸二次清’的传统独特酿造工艺酿成。
酿酒师傅的经验和悟性在酿造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像制曲、发酵、蒸馏等就都是经验性极强的技能。千百年来，这种技能都是以口传心授、师徒递延的方式代代传承，并不断得到创新、发展。即便在现代汾酒酿造的流程中，它仍起着不可替代的关键作用。”
周玄点头，道：“这杏花村国藏汾酒，酒液莹澈透明，清香馥郁，入口香绵、甜润、醇厚、爽洌。
与之前喝到过的别的白酒相比，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
夕梨道：“早知道我就把拍卖那二十瓶打包了，也就三千多万。”
听她说得轻巧，并无玩笑之意，周玄暗暗心惊。
夕梨给周玄和自己又各斟满一杯酒，道：“汾酒素以色，香、味三绝著称于世。这国藏汾酒是地缸发酵，清蒸二次见底。勾兑此酒的大师说：酒，水之阳性。初酿，性较刚烈。需施以阴阳之道，埋入地下久藏，使阴阳结合。方能绵软醇厚，饮之甘美。
而在酿造过程中，对卫生条件要求也极其严格。
大茬、二茬的酒醇发酵周期各为28天。酒经过缓火蒸馏得大、二茬国藏汾酒，分别储存老熟三年以上。
这批国藏汾酒，是根据大、二茬汾酒不同的质量特点，取其‘特香’、‘特绵’、‘特甜’、‘特爽’的成份酒，与另一批优质酒的成份酒，相互勾兑而成的极品酒。
清纯妙曼，雅郁透明，绵柔甘爽，一清到底。
看来以后，除酱香、浓香酒外，清香型的也可以开发开发了。”
两人又干了一杯。
与女子喝酒，很少有夕梨这么豪爽的，举杯就见底。周玄心中暗暗敬佩。
椒盐水蛇上桌。
尝罢，夕梨问如何。
周玄道：“之前吃过美林阁的椒盐大王蛇，这水蛇似乎肉更细一点，腌渍时用了花生酱加一点点辣椒油，非止让颜色红亮好看，连味道都提升很多。肉质非常紧实耐嚼。”
夕梨道：“在老家时就一直好吃这口，不管是路边摊还是豪华包房，就喜欢这椒盐水蛇的味道。上次有个高人说我是迦楼罗转世，与蛇是世仇呢。哈哈。”
周玄道：“知道‘迦楼罗’，肯定是高人。迦楼罗就是大鹏金翅鸟，金翅鸟有胎生、卵生、湿生、化生四种，有五种神通。居住在娑婆世界须弥山北边的大铁树上，以龙为食。
迦楼罗每天要吃一条龙王及五百条小龙。因为它一生以龙与大毒蛇为食，体内积蓄了极重的毒气。命终时，龙毒发作，无法再食。于是上下翻飞七次，飞到金刚山顶上自焚命终。
当迦楼罗死亡之时，身上会燃起熊熊烈火，不仅将自身所有的肉、血、骨焚为灰烬，还能够焚烧周围的一切。迦楼罗死后，只有心脏不坏，化为一颗宝珠，坠入海底。龙王如得之，戴于顶上，可防迦楼罗侵害……”
夕梨欢喜道：“好美啊！我就想做这种迦楼罗，生死皆痛快！周老师真是博学多才，跟您喝酒，稳赚不赔，我都快变文化人了！”
周玄笑道：“看你样子，可没迦楼罗那么凶。平时爱看书么？”
“跟裘老板混那几年，被逼着看了些。就是因为认识了裘老板，我才不敢拿所谓学历低作为自己不看书逃避学习的理由。读书是一种习惯，与游泳、登山、旅游一样。裘老板说，读书健的是脑，滋养的是精神。他现在还雷打不动每天看新闻联播和订阅了中外几十种报刊杂志，还专门雇了两个翻译每天做好国外新闻翻译，当天呈送给他。
他对知识，有一种执念。他认为知识和见识，是比钱更上一层的硬通货，获取起来比钱难得多。
都说攒钱难，其实攒知识比攒钱更难，升值还比钱快。裘老板从不讳言他对钱的迷恋，但他也从未放松对知识的吸收。
很明显他不是一个学者，但在对知识的贪婪程度上，他超过了很多学者。
其实很巧，昨天我见了裘老板。席间，他说，周老师是他所认识的人中，类型最特殊、最不可复制的。但又不是那种‘专业复合型人才’的简单概率所能界定的。
您也知道，裘老板对春秋学很感兴趣。其实他很早就拜读过您那篇享誉国内外春秋学界的论文——《春秋思维国际关系考》，大加赞赏，还单独把您那几页杂志剪裁了，和翻译成中文的打印版一同装订起来，带在随身公文包里方便翻看。”
周玄听得有点恍惚，原来没见面时，裘老板就这么熟悉自己了。
夕梨吃了一块秘制熏鲳鱼，道：“还有啊，裘老板身边现役的那个秦弄玉，很明显也是你的小迷妹呢。那真是个伶俐乖巧的妹子，让我这个退役的都有点惭愧了。”
“现役”、“退役”的被夕梨这么张口就来，周玄颇感讶异，但也觉夕梨磊落。
周玄道：“秦助理的确干练，说话办事滴水不漏。”
“办事得体，关键又很自重，这样的姑娘最难得。现在的很多姑娘好，好是好，就是太容易上手了。还怪人家男的薄幸花心，不都是她们给养出来的。”
夕梨和周玄碰杯，又干了。
黄金脆带鱼上桌。
夕梨道：“这是上海新荣记的招牌菜之一，选材是钓到的、而非网捕的东海小型野生带鱼，且只取最粗的中段部位，精细处理，鱼鳍和肚裆都仔细地改过刀。用薄海盐腌制后，过低温油炸而成。”
周玄吃了一块，点头道：“外皮薄脆、内里鲜嫰，香酥细美。比家常炸带鱼少了一丝烟火气。”
“小影最喜欢他们家这道黄金脆带鱼。她说她小时候最盼着过年的时候吃妈妈炸的秦皇岛带鱼。”
夕梨忽然又拐回赵影。
“近段你们有联络么？”夕梨边吃着带鱼，边似乎随口问。
周玄停著：“上次我搬家的时候，见过一面。那之后我去日本，就没再联络。”
二人默默地各自吃菜。
夕梨吃着吃着，忽然一抬头，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小影的微信签名改了。”
周玄一愣，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和赵影好久没说话了。
以至于，周玄翻了几页，才翻到她。
点开她熟悉的头像，翻到“个性签名”，原来她用了很久的“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果然换了。
“心丝用尽能成茧，只是情人不带刀。”
周玄不自觉地，轻轻念出了声。
周玄闭目，在脑海中检索良久，一睁眼，道：“必是为情所困、至情至性之人，方能言此……春蚕到死丝方尽，这‘心丝’，耗人心血。虽用尽，却不忍缚人，反而作茧自缚，密不透风，窒息而不能自救……寄望情人知晓解救，却又不能明言或已无法明言。
奈何情人柔情万种，焉肯带刀前来？纵然带刀，肯‘慧剑断情丝’否？纵肯，又怕伤及茧内之人。而茧内之人，虽有窒息之危，但亦在恋情之幸福包围内，真肯破茧而出，面对现实么？
如此诗句……不对……如果是前人所作，必然会被传颂，我不应该不知道啊……”
“小影刚写的。所以你是第一次读到。”
夕梨轻描淡写，喝了一口石斛雪梨汁。
周玄一呆。
又喃喃重复了一遍：“心丝用尽能成茧，只是情人不带刀……只是情人……不带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