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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苏州评弹

台上帘幕徐徐两边拉开,但见台中央,一把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一身水绿色旗袍、怀抱琵琶的淡妆女子。

苏落只一眼盯住她如水的双眸,万千情感,在夜空下流转。那女子对他微一颔首,葱指轻抚,未成曲调先有情。

试过音后,檀口轻开,先是清唱了一段《秦淮景》:诸位公啊,静呀静静心呀……

甫一开口,万籁俱寂,只被这音声勾魂摄魄,全然忘了所在何处。

琵琶声适时切入,唱段却换成了蒋调的《刀会》:波涛滚滚水东流,鲁大夫设宴要请君侯。是月十三亲赴会,见关公稳坐顺风舟……

语调铿锵婉转,刚柔并济,只听得苏落心旌摇荡,不能自已。

那女子唱罢,放下琵琶,款款走下台来,和苏落越来越近,却听她低声叹息:“那边凉亭有一人要见你,见与不见,听与不听,都由你,我这人情,算还完了。”

说罢扭身,匆匆乘舟而去。

众人皆退下。苏落信步绕过戏台,果见一个青石砌成的凉亭,凉亭中,负手而立一人,正专心赏月。

苏落扬声道:“阁下有心了,多年来我就想听我师妹封苹的《刀会》,她总不肯,今天却因你而如愿,造化弄人。”

那人转身,满脸笑意:“知道苏公子难请,如果不是封大美女出马,你断然也不会来,来了就好,三生有幸!鄙人金陵沈一时,久慕苏公子那华夏第一操盘手,缘悭一面,以后可要常来常往。”

“呵呵,‘华东第一操盘手’的名头我都受不得,何况‘华夏’?沈老板这两年在上海是风云人物,怎么想得起来约我这无名小卒,愧不敢当。”

苏落以退为进。

沈一时道:“山水有相逢,良禽择木而栖,苏公子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晨星能给你的,我沈一时都能给,晨星不能给的,我沈一时更能给。何况,将来晨星很可能是那周玄的天下,你苏公子心高气傲,焉能在一个不学无术之人手下混事?”

苏落心一动。

低下头去。

沈一时道:“这桌上文件袋中有些东西,颇能表明沈某诚意,苏公子不妨看过后再做决定。另外,如果承蒙苏公子加盟,我和封苹女士之间的旧账,便一并勾销了。”

苏落心又是一动。

沈一时下石阶,和苏落擦肩而过,绕过戏台,不见了。

苏落又站了会儿,终于走进凉亭,拿起那个厚厚的文件袋,打了开来。

他只是随意翻看了一下,就放了回去。

然后他就一直枯坐在石凳上不动。

仿佛与石凳融为一体。

月过中天。

夜凉如水。

封苹一个人出了窄巷,她身上,还披着沈一时的西装。

巷口,是一辆轩尼诗毒蛇GT。

车是熄火状态,似乎已经停了许久。

车门一开。

封苹犹疑了一下,还是坐到了副驾位置上。

孟空的车内,烟雾缭绕,不知抽了多少支烟了。

封苹却恍如闻不到,目光呆滞看着挡风玻璃外的石墙。

“这是最后一次了吧?”孟空用空洞的声音问。

“是吧,他说是。”封苹用同样空洞的声音回答。

孟空一把揽过封苹,紧紧箍在怀中。

封苹的眼泪无声地淌下。

“你始终不肯说,你欠沈一时什么。”孟空叹息。

“既然是欠的,都要还,好在是欠的不是给的,给的还不起。你又何必知道?如果不是还,上次我也不会在这里认识你,不是么?”

“孙城也是你在这里认识的,对么?还有那些省部级高官!”

封苹的身体抽搐了一下,扭身起来去开车门的保险,孟空一把将她重新揽进怀中,吼道:“我说过不再提的,对不起对不起,我宁愿这样!”

车,终于点火,开走了。

巷口的阴影处,孙城僵直着走出,目送那辆毒蛇GT扬尘而去。

他蹲下身,过了一会,索性就坐在了地上。

他贪婪地大口大口吸着烟,仿佛一口吸不到立刻就会窒息而亡,终于,他把自己带的三包中华都吸完了,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最后仰躺在了巷口的草丛中。

魔芯电子忽然跌停,就那么毫无征兆地,从涨停直线坠落,然后8000万股的大单,封在跌停板上。无论是魔芯所在的芯片股板块还是沪市大盘,都在创一个月新高,所以魔芯的跌停板,在一片红彤彤的屏幕上,分外刺眼。

邓曼立刻命令公司所有部门负责人放下手头工作,紧急到会议室研讨对策。

周玄是最后进来的,他向邓曼解释道:“苏副总不肯离开交易室,他说只要没收盘,拿枪逼他都没用。他让我代表他参会。”

邓曼顾不得许多,示意他先坐下,然后问风控部门经理:“现在持仓情况怎么样?”

“本来再有四个涨停,加上之前逢低吸纳的部分,公司全部魔芯仓位就安全了,现在不行,风险敞口依然偏大,抵御继续下跌风险能力不足,我建议在现有价位减仓三分之一。”

“现在减仓?开什么玩笑,这是割肉,只会加大亏损!”

基金一部的经理立刻反驳。

“我也不赞成减仓。”

多日来,一直在各种会议上一言不发的周玄,破天荒地开口了。

邓曼哦了一声,看向周玄,感兴趣地问:“说说你的看法。”

周玄不紧不慢道:“魔芯这一段连续涨停,已经翻番,此时固然缺乏追涨的资金,即使追涨,天天封涨停也追不到。那么此时,谁会卖?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掌握了魔芯重大利空消息的人,提前出货;二是原有主力为吸纳更多筹码,故意打压,引起恐慌跟风抛售,浑水摸鱼,一网打尽,吃饱喝足后,继续拉升。今天下午突然成交的这几千万股,毫无征兆,如果是消息派出货,那么有个特征,就是他们会很怕惊动别人,而且会尽量想维持高股价,这样才能卖出高平均价,满足利益最大化。但今天下午这帮人,明显是来砸场子的,为了跌停而跌停,都不给多头回补和抵抗的机会,这明显不是为了卖货,而是为了买货。晚上看看龙虎榜,就会明白大半的。现在不宜做什么多空判断和仓位变动,按兵不动就是最好的应对。”

周玄一番话条理清晰,说完气不长出,从容之极。听得会议室众人频频点头。

邓曼也点了点头,说:“周副总一直在魔芯操盘的第一线,他的感觉和判断值得重视,今天会议就不做任何决议了,明天早上我们公司例会上继续根据晚上各方动向做下一步评估。散会。”

周玄本以为邓曼不会轻易同意自己的看法,为了立威也要打压自己。没想到她就这么散会了,有些惊讶。不过他没时间多想,还要去苏落那边看盘呢,起身第一个匆匆离去。

苏落仍在不紧不慢嚼着蚕豆。

周玄也摸了几颗,剥了塞进嘴里。

吃蚕豆也会传染的。

苏落指着跌停板上的成交,说:“买盘踊跃,如果不是快收盘了,再有半小时,准能冲开跌停,甚至再涨停都有概率。”

周玄却不无忧心地说:“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如果是卖家想出货,用买盘踊跃的假象引诱大家跟风买入同时稳住其他卖家呢?”

苏落点头,说:“有进步。永远不排除任何可能,尤其不能因为自己所在位置的变化丢掉客观角度。可以这么说,我们现在的仓位很尴尬,除了持股待涨,没有其它太多选择,也不敢高抛低吸,怕玩儿丢了筹码,加仓么,一个是没钱,主要是没钱,还有就是毕竟这股票短期翻番了,再看好,追涨也容易吃回调,那就进退维谷,两头受气了。”

苏落很少夸周玄,周玄脸一红,说:“还是您在宏观上把握得更准确,我是在想,现在孟空在做什么,是在加仓,还是减仓,还是不动?”

孟空打了个喷嚏。

封苹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说:“哪个模特还是演员又念叨孟总了吧?”

孟空揉了揉鼻子,苦笑了一声,说:“再么沈一时再么苏落,除了这两个家伙,谁在交易时间会念叨我。”

封苹敲击键盘如同弹奏琵琶一般数量并富有韵律和美感,她不停地在魔芯跌停板上挂卖单并偶尔小单买入,口中不停:“跟风买入的还是太多,明天看来要继续砸跌停。不过如果这些筹码捡不回来,你别心疼。”

孟空笑了:“上海滩,最了解苏落的人,莫过于你,而操盘不输给他的,也是你,你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封苹忽然一停手,嗔道:“你再说我不帮你了。”

孟空赶紧举手投降。

封苹一敲回车,说:“完活儿。”

封苹这最后一笔,买掉1000万股,跌停板上的魔芯,不到2000万股了。

沈一时的操盘手,也全程在紧张地买入,和封苹一样,他也生怕买入太快太多,导致跌停板上撤单的人太多,吸纳不到足够多的低价筹码。 WPLBfJL+yYKubfGOGOvCXL+xpu6v0cxAkFaf0aSGYJ1CfM76W+wqi8Qg/zHhVk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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