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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春日大社的坡路上，两旁是密密麻麻的石灯笼，灯笼顶部覆盖着斑驳的青苔，风吹雨淋形成的岁月沧桑，点滴可见。
越向上走，石灯笼就越密集。周玄贴近了看，见上面镌刻了年号和姓名，大多是虔诚信徒所捐赠，可见春日大社在日本人心中崇高的地位。
忽地，两只石灯笼中间，一只鹿头伸出，萌萌地看着周玄。周玄转头对邓曼讶然道：“看！这只鹿的角没有被锯掉！”
邓曼凑上来，惊喜道：“这应该是奈良少有的漏网之鹿了，我要和它合影。”
周玄接过相机，给正在喂鹿的邓曼连拍了几张。
那鹿很配合。
邓曼叹道：“这春日大社的鹿，都有了灵性。这里的鹿，都是神的使者。愿武翁槌命护佑它一直能保有它美丽的鹿角。”
周玄上前，摸了摸那鹿温热的鹿角，又喂了它一整块鹿仙贝。
这一路往山上走去，明显日本人多，中国游客少，估计中国游客大都是打卡喂个鹿就匆匆坐大巴走了，无暇顾及与灵魂相关的春日大社。
周玄感慨道：“日本还有这么多人保有信仰，我们大都是不信鬼神了。”
邓曼道：“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寺庙和教堂总能让我的灵魂静谧。对了，你还没给我解读‘不知终日梦为鱼’。”
“《庄子·大宗师》中有：且汝梦为鸟而厉乎天，梦为鱼而没于渊。就是说，你梦到自己是鸟，便能在天上飞翔；你梦见自己是鱼，便能在水中潜游。万法由心造。”
邓曼停步，若有所悟。
终于，邓曼叹了口气：“你无时无刻，不记挂着救赎我消极厌世的脆弱灵魂。”
周玄悠然一笑：“被发现了啊？你要记得，纵然有一天，你决定放弃自己，也不要放弃我。只要你不嫌烦，我总会一直开解你的。”
邓曼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晃眼，常书远、叶萌、冯经理，已经跑到他们前面很远了，二人赶忙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路上邓曼告诉周玄，春日大社建于公元710年，距今1300多年。
建设者为藤原不比等。为当时的掌权者藤原家族的守护神而建造起来的神社，神社内也因藤而出名。
社内供奉的神明包括武瓮槌命、经津主命、天儿屋根命和比卖神。神社春日例祭日为每年3月13日。
因为武翁槌命乘鹿而来的传说，神社把鹿视为神的使者。
春日山的春日大社是日本全国各处的春日大社的总部，与伊势神宫、石清水八幡宫一起被称为日本的三大神社。社内的3000座石灯笼和吊灯笼也也十分有名。
周玄国内旅游时逢寺必入，所以觉得各方面装潢陈设都很亲切熟悉。可人文风情就与国内寺庙不同了，尤其是一排排卖各种符、各种小鹿等纪念品的，目不暇接。
然后，周玄就看到了一个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项目——求签。
在邓曼统一投了钱后的怂恿下，每个人都去抽了一支签，交给白衣红裙的“巫女”，按照号码抽出纸质的签文给五人。
周玄忐忑打开签文，看了一眼，长舒一口气。
邓曼伸头过来，见是“春日大社，1番，大吉，明治天皇御制。”
常书远也伸过头来看了一眼，惊叫道：“你这手施了什么肥啊，这么壮。看来今年要抱紧周副总的大腿了，你看我这张。”
周玄和邓曼一看常书远手里的，却见是“春日大社，5番，凶，昭宁皇太后御歌。”
邓曼看了眼下面的签文，道：“常副总这支签，是典型的情场得意赌场失意，也不是全然不好。”
常书远微微一笑：“董事长不用宽慰我，我常书远不信命。我命由我不由天！再说，这日本大神们再牛，又怎么管得到中国的我，我才不怕什么凶不凶呢。”
叶萌在旁听了，却焦急地问邓曼：“邓董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解啊？我可不想常哥他有事！”
邓曼道：“据说，将不吉的签文，绑在神社的那面墙上，就能起到一定程度的解厄的作用。千万不能把厄运签文带回家。吉的则一定要带回去存好。”
常书远不悦，抬脚欲走，叶萌忽然娇叱一声：“站住！”
常书远下意识地停步。
叶萌伸出小手。
常书远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将揉成一团的签文掏出，放在了叶萌手上。
叶萌二话不说，疾步走向神社那边的横木栅栏墙，挤进去找了个空，将常书远的那张凶签折起，打结系上，又双手合十，嘴里默默嘀咕了几句什么，才转身回来。
之后，叶萌也掏出一张签，给邓曼看，邓曼道：“还不错，小吉。不过你和常副总反过来，赌场得意，情场失意。”
叶萌一呆。
周玄好奇地问：“董事长你抽到了什么？”
邓曼神秘一笑：“这是公司机密。”
叶萌好奇地问冯经理：“您抽到的是什么签文？”
冯经理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要不你们等我一下下。”
然后，冯经理飞奔至叶萌刚才替常书远系凶签的地方，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抽的签文……
四人强行憋住笑，差点内伤。
下山时，还是一路是鹿。
光秃秃的起伏的山丘让周玄想起了八月长白山天池旁的植被。
好久没回家了……
包了车就是好，何时来，何时走，何处上车，都随心所欲。而司机还兼具导游功能。
邓曼告诉司机小徐中午在京都没有太多吃饭时间，下午要去客户公司谈判。
小徐道：“那好办啊，我直接把你们放在‘一兰拉面’那条街。那边算是比较有特色，国内游客打卡胜地，排队时间相对短，用餐时间最快的了。”
从奈良到京都，也就个把小时车程。虽然此前周玄也对日本的“小”多少也有点了解，但真正落实到城市之间的距离上，还是小小的吃了一惊。这个路程要是在上海，也就是从青浦、松江或者浦东机场到人民广场，最多算跑了半个上海。然而在日本就是两个城市之间的距离了。心中默默感慨了一下大上海的大。
京都的街道，没有太多高楼大厦，清爽整洁。
周玄意外地发现了数家“千里眼”占卜命相馆的连锁店，其数量和全家超市比起来，都不遑多让。
说“一兰拉面”排队时间短的意思是只需要排40分钟。别的店就更不敢想像了。
有一个自动贩售机用来交钱，五人都选了人气第一的1530日元的“ICHIRAN五选”，然后大家就在一楼的筒子巷排队等候。听排队的口音，有上海的、陕西的、广东的……
排队的时候，会有服务员过来发放“口味卡”，像口味浓淡、加蒜泥与否、面的软硬程度什么的，都是可选的，还挺精细和人性化。
即便在上海，也很少有这种站着排队40分钟才能吃上的店。到底是日本的店太少，还是来日本的中国人太多呢？
终于排到五人，还是依次入内，分散了坐。每人一个三十厘米宽的半封闭小格子间，格子对面有个竹帘，厨师和服务员在里面，掀开帘子把你要的东西递进来，然后就把竹帘垂下，隐私保护倒是很到位。
周玄有一种正在科举考试的压抑感。
格子里有个小水龙头，可以接冰水喝。面碗够大，上面有两个“囍”字很亲切。猪肉足够大块，汤也很浓郁。只是面的筋道程度不如东北手擀面，还稍微有点粘牙。不过这点也无可厚非，毕竟厨师的艺术追求可能不同。
温泉蛋意外地香甜可口。
算是吃饱了，也不容易。
餐后上了一个抹茶布丁，居然比面好吃。
不到半小时，五人都吃好出门了。
小徐车到后，邓曼道：“常副总、冯经理，小叶，‘天使分享’基金那边的渡边经理已经在等你们了。到那边后，常副总带队和渡边经理互相了解一下对方的公司历史、操作思路，多交流学习。之后下个月渡边经理会带队到我们上海总部回访，到时会签订一系列具体注资合作协议。
我让小徐送你们去，他们办公室就在京瓷总部旁边。谈完了，常副总打小徐电话，他送你们到大阪的玄品去吃全河豚宴，常副总结账留好报销凭证。之后电话小徐送你们回酒店休息。”
三人显然对邓曼的安排很满意，笑逐颜开地上了小徐的车走了。
他们一走，周玄道：“看来谈判真的只是做做样子，谈之前怎么合作你和你闺蜜都安排好了，剩下的不过是走过场给下边的人看。”
邓曼道：“两国的政治谈判又何尝不是如此，都是双方基层官员先把核心利益和诉求沟通好了，两国大佬才会坐上谈判桌，其实只是负责签字和微笑拍照而已。大原则早定了，剩下的，不过是执行层面细枝末节的纠缠。”
一辆酒红色雷克萨斯LS600hL停在二人面前。
车门一开，一个戴窄沿草帽、穿米白色布外套、深蓝色亚麻裙、平底白色帆布鞋的女郎优雅地下了车，向邓曼张开双臂：“曼酱，我都不知道我会那么想你，迫不及待地想和你好好畅所欲言，所以请原谅我改变了在公司见你的计划，你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