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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希缓了口气，无奈地说：“现在就是，美国罚华兴8.9亿美元的刑事和民事罚金。此外，还有给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3亿美元罚金被暂缓。是否支付，取决于未来七年公司对协议的遵守并继续接受独立的合规监管和审计。
但中国发改委立刻跳起来调查美国的斯通，张口就要100亿人民币，比美国都狠……现在搞得外交上一团糟，不可收拾。我们这些在美国的外交人员被害惨了。又理亏在先，怎么斡旋？”
康斯薇露道：“如果对方有对等威慑伤害权，就没必要试了。茱莉就是去北京处理这起棘手的谈判去了。我对斯通前景并不看好，处罚是逃不掉了，还会引发国际连锁反应。”
齐民道：“我的父亲小时候就教育我说：没事别惹事，有事别怕事。”
邓曼见气氛有些不对，站起身，拍了拍手。大厨会意，转身去，端上那钵金灿灿的Almas鱼子酱。
邓曼道：“这款Almas鱼子酱是昨天到货的。相信在座的各位，很多看过、吃过。这一桌所有的美味佳肴，都不如这一口Almas令人沉醉。
俄罗斯虽然没落了，但在吃鱼子酱的方式上，还是值得向它致敬。
今天我特地让厨师准备了俄式布林薄饼和俄式酸奶油。”
邓曼托了一片刚烙好的布林饼，拿小银勺在布林饼上抹上一层酸奶油，再用贝壳勺舀了一勺鱼子酱，将饼一卷，满满一大口咬上去。又喝了一小口香槟。
邓曼闭目咀嚼享受，咽下后，睁眼，道：“酥脆的俄式布林薄饼配上奶油的酸甜软绵，与Almas鱼子酱特有的鲜腻一中和，简直是人间绝味！
香槟的酸味较重，与鱼子酱浓厚的油脂感是口感上的绝妙搭配，大家可以试一试。”
众人欢呼雀跃着过来按邓曼的方法搭配来吃。
周玄却坐着没动。
邓曼一眼瞥见，在众人都吃了布林饼鱼子酱后，又包了一个，走过来送到周玄眼前。
周玄惊觉，说了声“谢谢”。双手接过。
咬了一口后，邓曼又递过一杯香槟。
周玄默默接了，喝了一大口。
邓曼让服务生给所有人都新上了一杯沙龙贝尔特极干型香槟，举杯道：“这款香槟细腻迷人，有白色花朵、无花果和奶油的香气。酸度爽脆，风格清新，最适合搭配鲟鱼鱼子酱。二者搭配起来更彰显各自优势。鱼卵质地雅致、圆润，略呈油性，需要一款口感清爽，与其相冲撞的酒。清冽的沙龙贝尔香槟正可清新口腔，唤醒鲟鱼的海碘味。”
忽听得门口一阵喧闹。
周玄却仍自顾吃着布林饼酸奶油鱼子酱，连头都没有抬，直到听身边站起的封苹惊呼了一声：“赵影……是赵影！”
周玄瞬间血涌上头，拍案立起！
遥见一人，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却不是赵影是谁！
邓曼起身，快步来到赵影面前，低声道：“你还是来了。”
赵影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想我来，我本不想来，但我还是来了。”
邓曼道：“莫非……”
赵影道：“是的，收到请柬那一刻，我就知道不是周玄发的。他要叫我，一个微信或一个电话就好，哪用什么劳什子的请柬。”
邓曼点头：“你好了解他……既来之——我还是表示欢迎，请入座吧。”
周玄瞬间魂魄归位，整个人鲜活起来，绕过桌子迎了上去，惊喜地道：“影妹你终于来了！”
“玄哥，我来迟了……”
赵影的声音，有点低涩。
周玄满脸欢喜：“不迟啊，我们也是才开始吃，你来得正好，来了就好！”
赵影双手奉上一个纸袋，道：“Visconti的紫禁城长乐未央钢笔。祝玄哥迁至此宅后，诗思泉涌，福寿安康，江山锦绣，长乐未央！”
周玄双手接过，道：“影妹真是有心，挑了这样一件有口彩的礼物。来，坐下吃饭！”
赵影的身后，站的是助理小鱼，还有一个黑衣男保镖。
赵影刚欲随周玄动身，助理小鱼拉了她袖子一把，轻声道：“那边时间来不及了……”
赵影停住，十分惋惜地看了看周玄，说：“实在抱歉，玄哥，我本来下午想早点过来，可是发布会拖了太久，晚上还有个庆功宴……”
周玄急道：“可是这边有好多好吃的，你还没吃到！”
赵影眼圈一红，低头道：“玄哥我知道你的好意……”
周玄二话不说，急急到桌上，拿了一片布林饼，胡乱抹上点酸奶油，又加了满满一大勺鱼子酱，卷起，拿到赵影面前，塞到她手中，道：“这个——你把这个吃了，整桌最好吃的！”
赵影甜甜一笑，点头：“玄哥让我吃，我就吃。”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赵影双手捧着的布林饼上。
赵影旁若无人，一小口、一小口细细吃着，仿佛在品尝这世间唯一最美味的食物。蓦然，毫无征兆中，两颗大大的、晶莹的泪珠，就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可赵影浑然未觉，一直将那饼，吃尽了，抬头，向周玄展颜一笑：“真好吃。”
周玄的心，抽搐了一下，这让他，一下子，没笑出来。
“你不送送我么？”
赵影仰起头，目光如水。
周玄下意识地回了下头，正和邓曼目光交错，邓曼站在桌边，目光平静，全无任何波动。
周玄转过头，看向赵影，说：“当然要送。”
赵影转身，默默前行，周玄与她并肩，助理小鱼和保镖远远跟在后面。
赵影不说话，周玄也没说话。
走到大门时，赵影脚步一停，说：“其实移民到阿德莱德也不错啊，可以上山、下海……”
周玄默默然。
赵影又道：“今晚是两场宴席，一场是庆功宴，一场是乔迁宴，如果玄哥是我，会怎么选呢？”
周玄沉吟了一下，道：“乔迁是私事，庆功是公事，恐不宜因私废公。”
赵影抬头，仰望星空，声音微颤，道：“我明白了，玄哥，谢谢你帮我做了选择。”
随后，擦把脸，疾步出了大门，周玄还是跟着。赵影拉开车后门，回头看周玄还在。赵影胸口起伏，顿了一下，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起步冲向周玄，臂弯挽住周玄的颈项，伸口在他嘴唇上重重印了一下。她脸上的泪痕弄花了妆，湿湿地蹭在了周玄脸颊上。
立刻赵影放下手臂，背手后退了两步，伸手擦了把眼睛，转身，一言不发地坐进后座，重重关上车门。
周玄不由又向前跟了几步，到了车边，停下，怔怔望着车窗，眼中，已满是泪水，手碰在车门把手上，却无力拉动，再也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一层薄薄车窗内外的两个人，近在咫尺，却已远隔天涯。
周玄悲从中来，低声吟道：“小玉楼中月上时。夜来惟许月华知。重帘有意藏私语，双烛无端恼暗期。
伤别易，恨欢迟。归来何处验相思。沈郎春雪愁消臂，谢女香膏懒画眉。”
吟罢，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车内的赵影，手里绞了块丝帕，听得泪如雨下。
蓦然脑海中浮现出二人在飞机上谈经论道，她向周玄讨要签名，周玄给她的那句：曾是惊鸿照影来。
她下机后，立刻查了，方知是南宋大诗人陆游在七十五岁重游沈园时为怀念其原配夫人唐婉而创作的两首悼亡诗《沈园二首》中的一句。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虽当时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但实在爱这句之意境及与自己名字的巧合，就还是用了做签名档，直到现在，一语成谶。
如今她空洞的脑海中，却无端浮现出李商隐《无题》中的那句：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前面车门一响，助理和司机上车了。赵影立时坐正，揩了把泪，从蓝色迪奥手袋中掏出一面小镜子，拿出化妆盒，若无其事地、细细补起妆来。
周玄失魂落魄往回走。
重新入席，来宾们都不再高谈阔论，变成了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
刷今日头条，“赵影正式确认出演央视年度大戏《绿肥红瘦》，赵、方之争落下帷幕。”赫然在目。
周玄没有点开来看。
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一回头，是苏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