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空整理了一下思路:“我想整合国内外资源,为我所用,可惜甫一动作,就内忧外患,尤其内部权利争夺导致生产和研发一度停摆,外部引资又被国际投行坑骗,‘魔芯电子’因经营异常被戴上ST帽子,并被逼到了退市边缘!可能我之前的手段,还太温和,想保全各方尽可能多的面子和利益,可惜,我的对手们不这么想,必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宇文兄也在其中,充当了帮凶的角色。”
宇文东辩白道:“我是在其位谋其政,正常工作而已。”
“客观上,你狠狠捅了我一刀,打乱了我很多的计划,我必须先向你道歉,一开始,我低估了你,以为你只是个高胜派来的混差事的普通高管,写一篇官样文章交差了事,没想到你事必躬亲,掌握的全是第一手材料,把我和魔芯批了个体无完肤……不过也好,危就是机,你让我更加看清了周围的人和事,也迫使我下定决心殊死一搏,我一开始就说过,我不是诚心骗你,我希望你在现有点位交出魔芯筹码,是有点狠毒我承认,但我和别人有约在先,我们融资签的是对赌协议,每高于魔芯初始协议价格十个百分比,我就要少拿5%的现金,同时我自己抵押法人股获得现金购买魔芯的股数也会大幅缩水,你说我能不急么?”
“什么你抵押了手头魔芯法人股?”宇文东瞪大眼睛。
孟空有点颓丧地点点头。
“你这是抱薪救火!”宇文东不客气地说:“你现在本来股权就不多,导致在魔芯公司话语权不强,如果你抵押的股份出了问题,你在魔芯就彻底出局了!”
孟空长叹一声:“我也知道这是下下策,如非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兵行险着。不过我这次精心选择的合作方还算靠谱,资金到位很快。”
“所以你也很快为自己买了辆跑车?”宇文东还是咄咄逼人。
孟空摊手:“买车和买你的南宋官窑粉青釉纸搥瓶,都只是掩人耳目而已,让外人以为我孟空融资只为满足一己私欲,根本不管魔芯公司的死活。我们公司那几个老鬼,天天盯着我一举一动,我融资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我只能尽量拖延他们知道我真实目的的时间。”
“现在你的阴谋在我这里已经成了阳谋,不知你做何打算?”宇文东也开始单刀直入。
孟空转着手里的钧瓷小杯,眼光有点闪烁。
“是不是你又要提什么惊世骇俗的建议,打算让我引颈就戮?”宇文东微笑。
孟空起身,郑重向宇文东鞠了一躬,说:“正是。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宇文兄聪明灵秀,我之前骗你是我不对,这次我是真心求救,也只有你能救我。但我孟空不会平白受人恩惠,定将有十倍以上厚报奉上!”
宇文东耸耸肩,说:“看你刚才推心置腹,我不妨听听你的建议有多坏。”
孟空道:“明天,涨停板价,卖给我5%魔芯。”
虽然宇文东也假设了一些可能性,比如他提出借钱或者借股票之类的,但没想到,他是直接要。
还没等宇文东断然拒绝,孟空已经立刻补充了自己的条件:“我向你保证,魔芯会涨,不是小涨,也不是中涨,是大涨。你这5%魔芯,算我借你的,你就当拿了一份看涨期权吧,我承诺在魔芯30元时,以你明天卖出价还你5%魔芯股票,再加上1000万元现金报酬。而且我承诺你时间不会超过半年,如果超过半年魔芯还没涨到30元,我孟空照样按30元价格兑付你5%魔芯股票现金,如何?假如你不给我这5%,我孟空固然难逃一死,但你宇文东也什么都得不到,魔芯会毫无悬念地退市,大家鱼死网破。”
“听上去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宇文东悠然说:“问题是,我凭什么相信你能做到?还有我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孟空郑重其事道:“魔芯生死,关乎中国芯片业存亡,救与不救,全在宇文兄一念之间……”
宇文东呆住。这帽子有点大,压得他喘不过气说不出话。
见宇文东依然犹疑不决,孟空咬了咬牙,说:“我知道你担心我没有兑现承诺的实力,但我背后的资方有,事到如今,我不再瞒你,我背后的资方你一定认识,而且会无条件相信我的承诺。”
宇文东哦了一声,说:“比我们高胜还牛的机构?”
孟空缓缓吐出三个字:“路-西-法。”
苏落怒不可遏从宇文东办公室冲出来,直接出了办公室大门走了。
刚进公司的周玄和常书远正好被他一阵风般掠过。
宇文东通过董事长办公室门的缝隙对周玄招了招手。
“现在卖?还要卖5%这么多?”
周玄也不可置信宇文东的决定。
宇文东坚定点了点头,说:“今天苏副总有事,要你来操盘了。只是这些股票,不能一股脑出去,免得把魔芯涨停板打开引起恐慌。买家会配合我们,你分期分批走,买家会按照你卖出的股数不动声色再把买单堆回来。股票市场有句俗语:会买的是徒弟,会卖的才是师父。你今天正好锻炼锻炼。“
周玄临危受命,见开盘也就不到十分钟了,说:“我去召集上次的那几个操盘手。”
宇文东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这次是秘密减持,不能让公司内任何人知道,以免引起恐慌和猜疑。你去把前台小叶给我叫来,我有事和她说。”
叶萌明显有些拘谨,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单独面对公司董事长。她微微胀红的脸,在朝阳逆光的映衬下,娇艳欲滴。
宇文东亲自给她沏了一杯碧螺春,这让叶萌受宠若惊,更加手足无措。
“我是要求你帮个忙,算不上公司业务范畴。”宇文东和缓地说。
叶萌连连点头,说:“您请说。”
“听说你来公司前做过房产中介,这几天,我在上海的两处住房可能会被银行暂时接管,我缺个住的地方,想请你帮忙找一处。”
见董事长如此和颜悦色,叶萌逐渐放松下来:“要找房子啊,那我多少能帮上点忙,您有什么具体需求?”
叶萌几乎是瞬间无缝切换到了房产中介的模式,她用心倾听的样子让宇文东呆了一下,沉吟道:“要求……也没什么太具体的,周边环境要好,小区要好,内环内,交通方便,我单身,两室一厅足够了,不怎么开伙做饭,预算么,两三万吧,有合适的可以增加。我在上海还没租过房子,行情你熟,你替我和房东谈判签约就好。”
对宇文东的信任,叶萌感激并有点兴奋:“这个预算足够了,您要求的也不高。我现在就能提几个地段供您参考。如果是浦东,世纪公园附近是首选,浦西的话,我建议上海影城附近,或者武康路湖南路那一带,也非常舒适,尤其适合您这种外籍人士。”
“外籍人士?我可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宇文东认真地纠正道。
叶萌笑了起来,说:“我知道,我只是说,那边酒吧和西餐厅都很地道,适合在外国生活久的人居住。”
“那你觉得,我和正常的中国人,有什么区别?”宇文东继续很认真地问。
“您?您和别的人比起来,明显更加绅士风度,也更加守时敬业。”
宇文东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了。
周玄一整天都闷在苏落的交易室,机械化地分批卖出魔芯的股票。他尽量几十万股几十万股地卖,怕破坏了魔芯涨停板上的队形。不过明显正如宇文东所说,买家在很默契地配合,一旦他卖的多了点,自然买单没有跟上来,立刻就会填充相应数量的买单进来,让涨停板不至于有松动迹象,尤其当周玄的卖单明显引起跟风卖单出现的时候,买家还会多加几十万股买单。卖着卖着,周玄和对方的节奏就严丝合缝了,如同坐在对面边交谈边下单一般。跟买进比起来,卖出似乎更容易应对,不过周玄清楚,这是在事先约定的前提下交易,相当于军事演习,几乎没什么风险和难度,如果是真刀真枪,那就没现在这种心态了。
周玄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交易所彼端和他做对手的,就是拍卖会当晚惊鸿一瞥的邓曼。
不过,邓曼却一早知道,今天和她做对手盘的,是一个纯粹的股市新手,叫周玄。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在美国,不用说做管控几亿资金的主力操盘手,想成为一个代客下单的普通操盘手,都要先给各位前辈端茶递水一年以上,再做很久模拟盘,才会几万股几万股交易,累积到能动用上亿资金的,那是凤毛麟角,而到了中国,在号称业界翘楚的晨星私募,居然会出现训练一周的新兵实盘上亿资金的荒唐事!
然而这几小时的对手盘做下来,邓曼几乎不敢相信电脑彼端坐的是个纯新手。他做盘的节奏和韵律都在点上,两人的配合如十几年的老搭档一般默契。
邓曼下单几乎停不下来,直到一个电话打进来,告知她已经买到足够的股数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亲切的中年妇女的声音:“今天的换仓很漂亮,既达到了目的又没有惊动市场,明天可以正式拉升了。”
“好的,妈妈,不过我要提醒您一声,晨星手里还有足够多的魔芯股权,会成为我们拉升股价道路上的定时炸弹,还有,他们的新操盘手周玄很强,可能会是个劲敌,至少现在,我还摸不清他的路数,我宁可对手是苏落,还有迹可循。”
“放心吧,晨星那边剩余的股权,我已经提前做好布局了,几天以后,魔芯就是我们路西法的囊中之物。”
电话那头,声音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