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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东和周玄在老码头的一家韩裔美国人西餐厅吃饭。周玄喜欢这种带点咸味的薯条。足够好的牛排五成熟才鲜嫩，炸鸡也金黄酥脆。
“我猜孟空现在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周玄和宇文东碰了一下高脚水晶杯，说。
宇文东眯起眼睛，说：“我猜也是，他的两次算计，都落空了，不过，即便他不算计我，真想合作，我也不会同意！”
“为什么？”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宇文东轻描淡写，说出了这八个石破天惊的字！
周玄哑然失色：“这您是怎么知道的？”
“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介绍了裘老板给我认识。几年前，我父亲、裘老板、孟空，一起上过东方大学EMBA班，而孟空和我父亲，并不是看起来仅仅是普通同学关系。但知道他们有私交的，寥寥数人，其中就包括裘老板。”
宇文东品着红酒，缓缓说：“我父亲是受了孟空的蛊惑，才决议不惜违规，也要买入魔芯。不为别的，只为将来在关键的魔芯股东大会上，投孟空一票，以实现他的理想和抱负。这次魔芯的调研报告即将出台前，如果孟空通知我父亲清仓，至少减仓吧，我父亲也不会满仓套牢，在多方逼迫之下跳楼自尽！”
说着，眼圈已经发红。周玄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
夜上海才是真正的上海。
不可否认白天的上海也美，但那美如正装美女，端庄而少了灵动。夜晚的上海，则化身为夜场舞女，明眸善睐、顾盼生姿、举手投足、活色生香。
就在周玄和宇文东在老码头享受着西餐的时候，今天战局失败一方的三位主将，也正在离他们不远的黄浦江私人游艇上相会。甚至在游艇弋过西餐厅的时候，双方相距不过几十米，某个瞬间都可以看见对方的脸。
不过露台上的宇文东显然不是通过昏暗的月光认出孙城的，只是孙城的私人游艇他认识，不但认识，还上去过两次，参加过金融主题的晚宴，认识了不少上海金融圈的名流。彼时他还不知道，孙城和自己的父亲关系那么近，或许因为，宇文东也没有向孙城提起宇文鲲是自己的父亲。虽然“宇文”这个复姓并不常见，但也不至于见到两个同姓的就问问是不是亲戚，谁又关心呢？
游艇上的确是孙城。
还有沈一时、孟空。
这三个人今晚凑在一起，本是要庆功的，谁想被周玄搅了局。更过分的是，在今天之前，他们连周玄是谁都不知道，当然，现在也不怎么知道，听的都是孙城打听出来的小道消息。
“今天操盘的，的确不是苏落。我有确切内线消息，操盘的叫周玄，原来是东方大学的一个讲师，专讲春秋左传的，不知怎么就被宇文东看上了，拉来晨星当上了实习操盘手，一直跟着苏落，这次的操盘计划就是周玄制订的，实施者也是他。”
沈一时沉吟了一下，问：“有没有可能——这个周玄原来是北方系精英操盘手？我现在的主力操盘手中，就有一个原来大连过来的，之前玩儿大豆期货，善于逼空，手法凶悍成熟。”
孙城断然摇头：“不可能，周玄这个年级，根本没时间操盘，他大学上的是中文系，毕业没多久就来上海了，之前很可能股票和期货都没接触过。”
“那就神了，放着华东第一操盘手苏落不用，在晨星生死关头，启用一个刚接触股票一周的新手，操盘几亿资金？”孟空啧啧称奇。
孙城道：“我一再强调，我只是个裁判，该告诉你们的，我一条不少，但我会在你们双方博弈时，保持绝对的中立。说实话，今天我也一直在盯魔芯的每一笔盘面变动，中间这个周玄实际上是犯了大错的，他偷着撤单又挂单，以为会逃过我们的法眼？但不知为什么，他尾市的那笔操作，又是那么漂亮，简直是绝顶高手所为，这样推断，他前面是在故意卖破绽装傻？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最后向上打涨停的资金中，有一股明显不是我们的，也不是周玄的，大概600多万股，是谁的？”沈一时突然问。
孙城一愣，说：“浙江的游资吧？我明天查查。”
“我就是觉得，这一笔和我们神同步，不象是偶然。”沈一时面色凝重。
“可能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孟空道：“反正无伤大雅，让人家喝点汤。对了那个裘老板什么来头？他真有那么多资金？”
“有！”
孙城和沈一时异口同声。
然后沈一时道：“这个裘老板，是地产圈传奇人物，温州炒房团起家，后来直接介入土地买卖和地产开发，脑子极其灵光，每次都能猜中政策热点吃到政策红利。他的现金流也深不可测，随时能调动百亿级别的头寸，更不用说间接能调动的了，我也正和他谈战略合作。这次实际上就是我怂恿他入股晨星的。”
孟空道：“晨星中了我们的反间计还不知道，以为裘老板注资这个假消息能唬住我们，我明天就再放一条坏账增加的利空继续打压魔芯股价，不怕宇文东不投降！”
沈一时突然苦笑了一声，说：“先别……虽然之前我和裘老板说得好好的，只是让他去晃点宇文东，让宇文东麻痹大意，不去谈其它合作方，但，没想到，裘老板假戏真做，真的要投资入股晨星了，所以——今晚这条消息变真的了……”
宇文东很贴心地给周玄叫了辆神州专车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他接到了常书远的电话：“今天有一笔多出来的600万偷袭涨停资金，还是封苹那边的，资金转了三次到了海通杭州解放路营业部，不过还是难逃我的大数据资金追踪系统。现在看来，你面对的对手，至少有两到三个。不过要恭喜你——”常书远话锋一转：“你丫一战成名，今天上海滩各大金融微信群你是唯一主角，都在传你的各种八卦，哈哈，我看得这个乐啊，都快不认识你了。”
“传什么啊？”周玄好奇起来。
“说你是北方系操盘手，在大连玩儿大豆期货的，操盘几十亿资金，是宇文东重金挖过来救场晨星的，结果第一次出手就技惊四座，连苏落都让贤了，哈哈，还说……叶萌是你的女朋友……”
周玄大笑。
苏落又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周玄则继续扮演者助手的角色。
周玄还没有自大到觉得凭昨天一战就能取代苏落晨星首席操盘手地位的程度，昨天实际上是苏落最后关头救了他，但今天苏落没事人一样根本就没提那条微信。
集合竞价，苏落既不买也不卖。
魔芯集合竞价涨停板开盘。
苏落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向是和周玄说：“开盘就坐实了孟空在捣鬼。不过他已经急不可耐、图穷匕首见了。这时候，我就该帮忙在棺材板上再上颗钉子。”
说着，他一只手剥着蚕豆，一只手食指悠闲地戳击着键盘，在涨停板上，挂了3000万的买单，然后起身，对周玄说：“你可以提前下班了，今天我们既买不到也不会卖，等着孟空找宇文东谈判吧。”
宇文东没想到，这次孟空是单刀赴会。
他直接来到晨星，让叶萌去向宇文东通报。
不过，宇文东很快镇定下来，毕竟，自己是占据了主动。
“让常书远不用再查了，你要知道的，我今天直接告诉你。”孟空习惯于开门见山，语出惊人。
宇文东让叶萌给他泡了顶级的福建武夷山九龙窠的“龙肉”，孟空一闻，就神色一变，连声夸赞。
宇文东一言不发，只待他先说。
“我承认，我上次和你的合作，有所保留。但商场如战场，相信你也能理解我的苦衷，我是身不由己。”
孟空的神态中，露出一丝萧索落寞：“首先要声明的是——令尊大人的死，我难辞其咎，甚至算得上是间接凶手，但我孟空可对天发誓，我绝无主观恶意。你不是怀疑我故意隐瞒了你写的魔芯利空报告即将出台的消息么？我承认，一开始有那么一瞬间，我犹豫过，但立刻我就给了自己一拳，我和令尊大人，是忘年之交，且相交莫逆，可以说，彼此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我当天晚上就把你魔芯报告中涉及到的利空内容以及有可能造成的后果用加密邮件发给了令尊，我希望他第二天开盘就跑，虽然魔芯已经相比较他的买入价下跌了三分之一，但卖出止损的话，损失还在可接受范围内，结果，令尊不但没跑，还在有不利传闻出现时，护盘买入了几百万股魔芯……”
孟空扼腕长叹，完全陷入痛苦的情绪之中。
宇文东不为所动，只冷冷问：“我父亲为什么要大量违规买入魔芯？”
孟空嘬了一口气，顿了一顿，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令尊纯粹了是为了帮我，丝毫不带个人目的，也没考虑股票收益问题……”
“哦？”宇文东带着点质疑和嘲讽。
孟空捏了捏自己的山根，说：“的确如此，我上次见面没有把事实对你和盘托出，也是有所顾虑，但绝不是为我个人私利的顾虑，而是——说一个你可能会哑然失笑的理由——国家利益、民族未来——”孟空的声调，不自觉地、升高了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