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是不是每个像周玄这样的年轻人，都怀揣着有朝一日暴富的心态，在上海打拼着、坚持着？
和生父宇文鲲突然出现一样，周玄对突然出现在账上的160万，也只是当时表面平静地接受了下来，但没有“咀嚼”，更没有“消化”。面对很多意外，周玄采取的都是这种尽量延长反射弧的处理方式，这会使他当时看起来是平静和理智的。
周玄真的想不出，这160万，应该拿来干嘛？现在，没有人知道他有这笔钱，他也不敢让别人知道。但他的心灵，一直在被这笔钱骚扰着，不得安宁。连付个79元的鳗鱼饭账单，他都想对服务员小哥说：“我有160万呢，这才79元，算得了什么！”
问题是小哥是无辜的，鳗鱼饭也是无辜的。
之前，无论谁跟他说生父留给他的晨星股权值十几亿，留给他的佘山别墅值几个亿，但他可能今天中午还是会很怂、很自觉地点这家店最便宜的36.9元“招牌炸猪排套餐”，吃79元的鳗鱼饭实在是太奢侈了。纵然没人监督，他依然会自律。
那所谓的十几亿股权加几亿别墅，都是虚的，都不足以让他吃上更贵的鳗鱼饭。但，160万随时可取用的现金，他就可以说服自己吃自己更喜欢的鳗鱼饭，而不是“性价比”更高的猪排饭。
“资产”和“现金”如此赤裸裸的对比，让周玄自己给自己上了一课。
他更能理解所谓有钱人的节衣缩食了。可能有时，人家真的缺现金，资产又不能或不想变现。
脑子中胡思乱想着又来到了梅龙镇广场下面，在一家小杂货店把手机、钥匙、皮包等一起寄存了。
在奉贤路路边栏杆处，跟工作人员出示面签预约确认信和DS160确认信，领取了一张入场卡。去一楼外面，跟着穿小马甲的志愿者排队，然后一组十余人被领进室内。
工作人员检查了周玄的DS—160确认件和护照，并在护照背面贴条形码。
接着是扫描条形码，把所有的物品放入篮子，提着篮子出门去安检，门口有人回收了之前奉贤路领的入场卡。
安检时还要脱鞋、解下皮带并掏空兜里所有的物品。
安检后排着队去窗口确认信息，要向工作人员出示护照、面签预约确认信和DS160确认信，接着继续排队去按手印。
按手印前先把护照背面的条形码去窗口扫描一下，接着按手印。先左手四指，再右手四指，再两个大拇指一起按。这种按法周玄还没玩过。
接着就是排队等待面签了。
面签的窗口大约有十几个，但排队的人密密麻麻，看起来有几百个。没来之前，周玄以为这里是随到随面签随走，哪知道热闹得像菜市场，真这么多人想去美国么？
排队离得近点后，周玄开始迅速浏览和判断各个面签窗口的面试官和他们的面试每个人的时间、态度、通过率。
面试官大部分是美国人，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美女。可以想像，美国驻中国领事馆，就相当于是美国在中国的窗口形象单位，总不能找一堆四百多斤、五十多岁的美国妇女来吧？
可惜，看到的这几个窗口，都是美国人。
负责维持队伍秩序的人并没有强制大家一定要到哪个窗口去面谈，周玄就挤挤蹭蹭横向挪了一段。
令他惊喜的是——一张华裔的面孔，终于出现在面试窗口里，看上去最多三十岁，头发剪得短短的，显得很干净干练。
此时，隐约可以听到他操着流利的普通话，在面试一对上海老年夫妇，大致能听出他们是去美国看望留学的儿子顺便旅游，他们的护照很快就被收了。
符合要求！周玄立刻择机卡位，排在了那个华裔面试官的窗口队伍里。
那个华裔面试官又面了有十几个人，周玄欣喜地看到这些人的护照基本都被他收进窗口了。而别的窗口，不时有人被拒，拿着护照愤怒离开现场。
终于排到周玄了。
周玄深呼吸了一下，尽量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显得谦恭和善一点。
叶萌就说过，周玄的表情，一直是那种高傲加不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这就是恃才傲物吧。虽然周玄自己没感觉，但在面试官面前，至少这十几分种，还是得低他一等。
周玄将所有材料平铺到柜台上，向面试官说了句“你好。”
面试官一边敲着自己的电脑，一边和周玄说话。可能他是在干别的，也可能就是在调看周玄的材料。
“你想用英文交流还是中文交流？“
“我英语不好，还是用中文交流吧。“周玄不敢隐瞒。
“为什么去美国？”
“去开个会，顺便旅游。”
周玄老实回答。
“看护照，你除了英国，没有去过别的发达国家？”
“是的，去英国也是临时工作需要。”
面试官一边问一边打字，周玄怀疑他可能是在记录他回答的话。
“简单看了一下你的工作证明，你这么年轻，就在私募基金公司做副总了？这在上海可不常见。”
“哦……是的，因为我父亲是这家基金公司创始人，他去世后，把股份留给了我。”周玄赶紧解释。
面试官又问：“看你写的工作履历，之前你在东方大学当讲师，就因为股份继承的事情辞职的么？”
周玄犹豫了一下，说：“事情……比较巧吧，我在东方大学正好被末位淘汰，就赶上我父亲去世，就到他的基金公司了。”
“哦？”
面试官停止打字，偏头看了一眼周玄，又问：“我看在资产一栏，你写你有一套别墅，还有十几亿估值的股权资产，对么？”
“是的！”周玄自信地回答道。
面试官在电脑上敲了几个字，说：“但我看你填写的现住址，是在中新城。请问，是独自居住还是——”
“我现在还住在群租房里，每个月的房租，是800块。”周玄平静而诚恳地回答到。从面试官略带讥诮的语气中，周玄听出了他话中有话。
面试官没有打字，转过头盯着周玄，说：“你现在在晨星的工资，只有每个月五千多，连三个月的实习期都没满。住在上海著名的群租房聚集区，没有车，然后你跟我说你继承了父亲十几亿股份和几亿的别墅——听上去，这很像是网络小说里的男主角人设，周玄先生！”
周玄脸上瞬间胀红，只因为面试官说话时的表情和语气。
但他马上，平静下来，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小说中的事情，焉知不能在现实中发生？或许，现实还比小说更离奇、更精彩呢！我昨天一天，建行账户就收到了160万私人账户理财的管理费，我今天来不及打印而已。”
面试官露出了一个宽和的微笑，说：“对不起周玄先生，您这次的面签申请，我无法通过。”
周玄深吸一口气，道：“您不想问点别的，或者不再考虑一下了么？”
面试官坚决摇了摇头，向周玄身后的一个中年妇女招了招手。
周玄收拾好材料，心有不甘地转身离去。
一肚子的邪火，无处发泄，周玄机械地打了一辆出租车。当司机问他去哪儿时，他想起现在差不多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但他却潜意识里，不想再回到那个群租房。口中道：“公司……证金国际。”
路上很是堵了一会儿车，到公司时，已经六点半了。
董事长办公室，还亮着灯。
周玄想都没想，冲过去重重敲了两下门。
“请进。”
是邓曼熟悉的声音。
周玄一把推开门。
看着难得一见的气呼呼的周玄，邓曼一脸惊诧。
“怎么了怎么了，谁把你气成这样？我替你出气！”
邓曼过来，扶着周玄到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周玄闭着眼睛，喘着粗气，不说话。
邓曼飞快地去泡了杯黄山毛峰，捧给周玄。周玄接过杯子，却不喝。
邓曼蹲在椅子边，仰头紧张地看着周玄。
周玄一低头，看到她惶惶的样子，心一软，气就消了大半。喝了口茶，叹了口气。
听着周玄气呼呼地复述完整个面签的过程，邓曼笑了：“我如果是那个面签官，我也不会给你过的。你再么别提别墅和股权的事情，晨星的职位一栏，就填个‘实习操盘手’，你东方大学的执教履历和刚去过英国都是有利条件，会相对容易过的。
但你说你是晨星副总，可工资只有区区五千多，又说你继承了十几亿股权和几亿的别墅，但却没提供相关的遗嘱或法律证明程序。在签证官听来，简直就是荒唐可笑，所以他拒签，也在情理之中。”
周玄仍然是愤懑难平。
邓曼道：“你这人啊，心高气傲，很少受到挫折，这就受不了了？这美签你如果走商务签，会容易得多，明天我让美国路西法总部出个正式邀请函……”
周玄差点跳起：“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不会和路西法扯上任何关系！你别乱帮忙！”
邓曼无奈地看着他，说：“那你还要不要去纽约的3GPP大会？”
“大不了……大不了不去了……”周玄有点不甘心地嘀咕到。
“如果我哪天回美国了……你要是没有美签……可就不能去看我喽……”邓曼幽怨地说道。
“啊？对！还真是！我必须办美签，不过，我不希望是通过美国路西法……”
邓曼想了想，说：“也不是没有办法，美签对房产这块比较重视，他们默认为你如果有房产，就不会黑在美国，尤其是有上海几百万以上价值的房产。我会把你父亲名下那套佘山的别墅，解除抵押，过户到你的名下。还有，你的工资，我给你调到5万一个月，下个月生效。这些办完，你就算是个人情况有重大变化，可以再次申请美签面试了，准过！”
邓曼一口气说完，就像是说送一盒饼干给周玄那么轻巧。
周玄愣愣听完，说：“邓曼你知道么？你刚才说话的样子，好帅！”
周玄说完，狠狠抱了面前毫无防备的邓曼一下，然后高举双手握拳，一脸扬眉吐气的兴奋。
邓曼呆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周玄在邓曼办公室内来回踱着步，口中道：“你是不知道啊，我太不容易了。白天高大上，晚上群租房。就像天上的神仙每晚都得回地狱睡觉一样。没上过天堂也就罢了，最惨的是我这种在陆家嘴CBD上班，晚上又滚回几百块一月的群租房住的。
我以前本以为，自己是个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可我现在发现，不是我能忍受什么的问题，是别人能忍受什么的问题。像今天的面试官，死活不相信我如果有十几亿资产，还会住在群租房里。他那种嘲弄的眼神，看得我想拿我那十几亿换成现金把他活埋了！我平时可没什么暴力倾向啊，我声明。”
邓曼笑得前仰后合。
笑罢，邓曼道：“我要自我检讨，是我这个公司董事长对你这个公司副总关心不够，没想到要给你调整月薪，还有换个好的住处。以后就让小骏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吧，你没车，不方便。”
周玄简直感激涕零，拉住邓曼的手摇晃着不肯松开。邓曼眼睛瞟着他的手，说：“又不是给老人院新春送温暖，摸一会儿得了啊。”
周玄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说：“那我今晚继续请你吃饭啊！你挑贵的往死里点，千万别给我留面子，聊表感激之情！跟你说我现在老激动了！”
邓曼摇头，叹了口气，说：“白天尽忙晨星的事儿了，今晚只能加班做路西法积压下来的工作。我已经准备好了足够多的口粮，你如果有心，就陪我加会儿班吧，一个人好无聊。”
周玄当然无条件同意。
邓曼边整理路西法的法律文件，边道：“你这次啊，可能是因祸得福，因为美签没过，把自己的衣食住行问题一次性集中解决了。
美签啊，某种程度上，是一个人的综合条件的试金石，咱们公司风控部的美女小桃你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