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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的盲棋大师

尽管阿廖欣早年时有兴趣下盲棋,并在他12岁时就和别人下过盲棋,但在一生之中,他的绝大多数训练并非专门针对下盲棋,而只是为了提高棋艺。

阿廖欣出生于1892年10月,7岁时开始下棋。他在10岁那年就开始参加对抗赛,尽管他当时在上学,但依然每天花很多时间来详细分析自己的棋。由于他不能把棋盘带到学校,因此,他会把自己研究的棋招写在纸上,并且在学校的时候把它解出来。有一次,阿廖欣正上着数学课,猛然间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老师以为他解答出了课堂上刚刚布置的作业,于是问道,“嗯,你已经解出来了吗?”他答道:“是的!我把马让给对方吃,用象去进攻……最后,白棋赢了!”

阿廖欣在参加对抗赛的同时,开始对盲棋感兴趣。1902年,美国的国际象棋冠军哈里·尼尔森·皮尔斯布里(Harry Nelson Pillsbury)在莫斯科进行了一场表演赛,创下了同时对阵22名挑战者的世界纪录。这次活动激发了阿廖欣对盲棋比赛的兴趣。阿廖欣后来回忆,他的哥哥阿列克谢当时就是皮尔斯布里那天盲棋比赛的22名挑战者中的一个,不过从我们如今掌握的关于那场比赛的记录中,并没有找到阿列克谢的名字。但不论是以哪种方式,那场表演赛在年轻的阿廖欣心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几年后,他自己也开始下盲棋。他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下盲棋的能力,是他习惯在课堂上思考象棋招法自然而然的结果。起初,他会把招法勾画出来,然后使用自己画的草图来思考最佳招法,但到最后,他发现自己可以不用那些图来研究招法了,他可以完全凭记忆记住整个棋盘,并且在脑海中思考招法,尝试不同的对弈局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廖欣能够不看棋盘,光在脑海中思考整盘棋了,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受到皮尔斯布里的鼓舞,开始尝试着同时下好几盘盲棋。17岁那年,他可以同时下四五盘盲棋,但他并没有在这方面追求更大进步,而是着重提高他在标准比赛中的棋艺。显然,到这个时候,如果他足够努力的话,他有可能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国际象棋大师。而阿廖欣对自己的棋艺从不缺乏信心,他并不局限于“最优秀国际象棋大师之一”的称号。他的目的是成为最杰出的大师,也就是夺得国际象棋世界冠军。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阿廖欣在他通往世界冠军的路上可谓顺风顺水,但恰在此时,他的事业中断了。也正是这次中断,重新点燃了他对盲棋的兴趣。1914年8月初,阿廖欣和其他许多国际象棋大师正在柏林参加一项重要的锦标赛,恰逢德国宣布与俄国和法国交战。很多外国选手都被扣留,阿廖欣因此住进了德国的监狱。在监狱里,阿廖欣发现,俄罗斯另外六七名最优秀的国际象棋选手也在那里,但他们弄不到棋盘。因此,等到他们被德国人释放,重返俄罗斯,时间已过去一个多月,在此之前,大师们只能靠盲棋比赛打发时间。

一回到俄罗斯,阿廖欣就开始在红十字会中为军队服务,被派往澳大利亚前线,但在1916年,他的脊柱受了重伤,而且被澳大利亚人俘虏了。由于他的后背受伤了,澳大利亚人把他用铁链锁在医院的病床上,一锁就是几个月。他又一次成天无事可做,只能靠国际象棋来打发时间,娱乐自己,而他也邀请了许多当地的棋手来医院和他对弈。在那段时间,也许是为了让一让当地那些棋艺不高的对手,阿廖欣经常下盲棋。等到他回到俄罗斯,他再次忽略了盲棋,潜心研究标准的国际象棋,一直到1921年时他移居巴黎。

此时的阿廖欣努力朝着国际象棋世界冠军的头衔迈进,在此过程中,他得采用某种方式来支持自己。他为数不多的选择之一是进行国际象棋表演赛,因此,他开始同时和好几位挑战者下盲棋。第一场比赛在巴黎举行,他对阵12位挑战者,而在此之前,他只和七八位挑战者同时下过盲棋。到1923年底,他来到蒙特利尔,决心打破北美洲盲棋比赛的纪录。当时,北美洲盲棋比赛的纪录是同时迎接20位挑战者的挑战,该纪录由皮尔斯布里保持,因此,阿廖欣决定同时下21盘盲棋。他下得很顺利,因此,他决定去创造世界纪录,那时的纪录是25盘。所以,才有了我们在本章开头介绍的在阿拉玛克酒店的那场比赛。

在接下来的几年,阿廖欣又打破了两次纪录,一次是在1925年同时下28盘盲棋,一次是在1933年同时下32盘盲棋,但他总是声称,他下盲棋不过是为了吸引人们对国际象棋比赛的关注,当然也是为了赢得人们对他自己的关注。他并没有特别努力地提高自己的盲棋技能,而是下定决心付出百倍的努力去掌握国际象棋,并成为世界最佳的国际象棋大师。

最终,阿廖欣达到了他的目标,在1927年时击败了何塞·拉乌尔·卡帕布兰卡(JoséRaúl Capablanca),成为世界冠军。他连续多年保住了这一头衔,但在1935年被其他大师击败,后来他又在1937~1946年夺得世界冠军头衔。在许多的排名中,阿廖欣被列为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十大国际象棋棋手之一。但当人们为史上最伟大的盲棋棋手排名时,阿廖欣的名字通常也能排在名单的前列,尽管盲棋一直都不是他的奋斗目标。

如果我们观察盲棋发展的整个历史,便会发现,大多数盲棋棋手也像阿廖欣这样,不经意之间就培养了卓越的盲棋技能。他们致力于成为国际象棋大师,觉得自己几乎没有,或者完全没有付出额外的努力下盲棋。乍一看,如此众多的大师提高了他们下盲棋的能力,但这不过是一种技艺罢了,只能算是为国际象棋的发展史留下了有趣的脚注。但如果你更深入地观察就会发现,这种关联实际上是一条线索,它指向一些特定的心理过程。正是这些过程将国际象棋生手与大师区分开来,并且使大师们拥有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能力来分析棋子的位置,并将注意力集中在最佳招法上。此外,在所有行业或领域的杰出人物中,我们也可以发现他们身上具有同样这些经过高度发展的心理过程,我们可以将它们作为理解卓越专家杰出能力的钥匙。

不过,在深入研究这一现象之前,让我们首先更为详尽地观察国际象棋大师那种记住棋盘上棋子位置的记忆力。 yP0OLVW4LA71wPs3qiVrbsZCx8lVUvRIylvAGuifGyYspyyY2V4Eblqn/KxmlB4l



大师比新手强在哪里

在20世纪70年代初期,研究人员开始从事研究,以理解国际象棋大师怎么做到如此准确地记住棋子位置。最早的研究由我的导师赫伯特·西蒙(Herbert Simon)与比尔·蔡斯合作完成,后者和我共同进行了史蒂夫·法隆的记忆数字研究。

有意义的记忆更高效

我们已经知道,对国际象棋大师来讲,对手每下出一步棋,只有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来研究棋盘,因此,他们将准确地记住大多数棋子在棋盘上的位置,而且能够近乎完美地重新确定棋盘上最重要的区域。这种能力,似乎否定了众所周知的短时记忆的局限。相反,刚刚开始下国际象棋的人,只能记住几个棋子的位置,没有能力去重新配备棋盘上的棋子。

赫伯特和比尔提出了一个简单的问题:国际象棋大师究竟是能够回忆每个棋子的位置,还是实际上只能记住当时的整个棋局,而把单个棋子的位置作为更大整体中的一部分而记住的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赫伯特和比尔做了一个简单而有效的实验。他们摆好两个棋盘,对国家级的国际象棋棋手(即国际象棋大师)、水平中等的棋手以及新手进行了测试。在其中的一个棋盘上,摆出一盘别人真正下出来的棋局,在另一个棋盘上,只是较为混乱地摆放了一些棋子,根本谈不上是一盘棋。

当国际象棋大师看到别人真正下出来的棋局的10多个或者20多个棋子时,经过5分钟的研究,能够记住大约2/3棋子的位置,但新手却只能记住大约4个棋子,水平中等的棋手,则介于这两类人之间。而当他们全都看到随意摆放棋子的棋盘时,新手的表现某种程度上还是差一些,只能准确说出2个棋子的位置。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令人惊讶的是,无论是水平中等的棋手还是优秀的大师,在记住棋盘上随便乱摆的棋子的位置方面,并不比新手表现得优秀。他们也只能记住两三个棋子的位置。此时,经验丰富的棋手的优势不见了。科学家最近对一大批国际象棋棋手进行的研究,也得出了同样的成果。

在语言的记忆中,也存在一些十分类似的现象。如果你让某个人回忆一个句子,但句子中的词语全都打乱了顺序,要让他从第一个单词开始记住,比如“前面的、以至于、肚子、花生、他的、咕咕叫了、太香了、他、那个女人、在吃、起来、不由得、花生”,普通人只能记住这些单词中的前六个词。不过,如果你把这些词语组成一个完整的、表达清晰意义的句子,比如“他前面的那个女人在吃花生,花生太香了,以至于他的肚子不由得咕咕叫了起来”,那么,某些成年人会以完美的次序记住所有单词,而且,大多数人记得句子中的大部分内容。差别在哪里?第二种排序是带有含义的,使我们能够运用预先存在的“心理表征”来解释单词。在第二种排序中,单词并不是随机的,它们有意义,而那些意义可以辅助我们记忆。同样,国际象棋大师并没有培养令人不可思议的记忆力,来记住棋盘上单个的棋子;相反,他们的记忆是取决于背景的,也就是说,只针对那些在正常棋局中出现的棋子位置进行记忆。

5万个数据块

这种辨别和记住有意义图案的能力,源于国际象棋大师提高棋艺的方式。任何一位真心想提高国际象棋水平的人,通常会花无数个小时的时间来研究大师下过的棋局,也就是我们说的“打谱”。深入分析棋子的位置,预测下一步招法,如果猜错了,回头再想一想自己到底漏算了什么。研究表明,用来进行这种分析所花的时间,而不是与其他对手对弈时所花的时间,是对国际象棋棋手水平高低的唯一最重要的指示符。这样的训练通常要花十年之久,才能达到大师级的水平。

这么多年的训练,使得国际象棋棋手只需看一眼,就能辨别出棋子的规律,不仅是它们的位置,而且包括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棋子俨然成了他们的老朋友。比尔·蔡斯和赫伯特·西蒙称这些规律为“数据块”,棋手已经把这些数据块保存到他们的长时记忆之中了,这很重要。

西蒙估计,到一位棋手训练成国际象棋大师的时候,他已经积累了5万个这样的“数据块”了。研究国际象棋的大师已经在其他棋局中见过大量的这种“数据块”,它们相互之间有关联。研究表明,这些“数据块”是按层级整理的,低水平的构成一组,中等水平的构成一组,高水平的又构成另一组。这种层级类似于公司或者其他大型机构中的组织结构,个人隶属于团队,团队隶属于部门,部门隶属于公司等,高层次的组更抽象,而且,距离采取真正行动的最底层也较远。(在国际象棋这个例子中,可以这样来想:越是复杂的棋局,调动的子力也越多,子力之间的相互配合也越复杂;越是简单的棋局,调动的子力也越少,子力之间的相互配合也越简单。)

既见树木,又见森林

国际象棋大师处理和解释棋子位置的方式,就是心理表征的一个例子。这是他们“看到”棋盘的方式,而且,新手与大师相比,尽管看到的是同一个棋盘,理解却全然不同。当他们在心理上观察棋盘上的局势时,问他们看到了什么,大师不会说他们看到的棋盘上的实际棋子,不会只按照某种对棋子位置进行“照相式记忆”的方式来理解棋盘上的局势。这些是“低级”的表征。相反,他们的描述模糊得多,通常会说出一些“攻击线路”以及“运子”之类的术语。这种表征的关键在于,它们使得棋手能将棋盘上棋子的位置进行编码,而且,编码方式比只是简单地记住棋子到底位于哪个方格之中有效得多。这种有效编码,就是源于大师能够只看一眼棋盘,便可记住大多数棋子的位置,特别是能够和挑战者下盲棋。

这些表征,还有另外两个特点值得一提,因为它们是我们探索更广泛的心理表征世界时会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的主题。

第一,心理表征不只是对棋子位置的编码那么简单。它们使得国际象棋大师看到正在进行中的棋局时,马上便能感到哪一方占优势,棋局会朝哪个方向发展,以及下一步或更多步的招法是什么。这是因为表征除了记住棋子的位置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之外,还包括记住两位棋手在棋盘上各种优势与劣势,以及在那种局面下可能有效的招法。清晰地将大师与新手或中等水平棋手区分开来的因素是,大师第一次研究棋局时,便能想出精妙得多的招法。

这些心理表征第二个值得一提的特点是:尽管国际象棋大师最初会根据普通的规律来分析棋子的位置(而且在和水平不太高的对手下棋时已经足以应对了),但是这种表征还使得大师将注意力集中在单个的棋子上,并且从心理上“移动”它们,以观察那些下法会怎样改变棋局。因此,大师可以迅速而详尽地研究可能的一连串招法和对手的应对方式,寻找能争取最大获胜可能性的特定招法。

简单地讲,一方面,心理表征使大师着眼于全局来观察,看到“一片森林”,这是新手无法做到的;另一方面,心理表征还使大师可以在必要时把注意力集中在具体的招法上,观察“一棵树”。 yP0OLVW4LA71wPs3qiVrbsZCx8lVUvRIylvAGuifGyYspyyY2V4Eblqn/KxmlB4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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