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经济学,大家基本上仍跳不出创世主义的思想束缚。经济学家唐·布德罗认为,大多数人都是世俗神学家,相信社会秩序来自“权力更高者的设计、意图、计划和规定,是他们造就了我们所见的秩序”。他们认为:“我们所体验到的大部分经济和社会秩序,是政府带来的结果,故此,要是政府消失,或者无法妥善履行职责,这一切就必然消失或崩坏。”
你经常看到有人一边衣冠楚楚地坐在椅子上,喝着咖啡,发着手机短信,一边说,自由市场早就名声扫地了。可不管是椅子、衣服、咖啡还是手机,无不是成千上万的生产者通过无须计划的“市场力量”,实现了巧妙的协调合作得以供应。你会听到人们说,没有政府提供道路、交通信号灯、空中交通管制、警察、促成贸易的法律,这一切是不可能实现的。没错,而且,亚当·斯密第一个观察到,让贸易免受海盗、掠夺者和垄断者的侵袭,是国家的责任。他并不是无政府主义者,但从这一点跳跃到社会秩序来自有意的设计或执行,不免太过荒谬。是谁命令咖啡馆采用现在这种经营形式的?顾客。
正如路德维希·冯·米塞斯(Ludwig von Mises)于1944年指出的,市场经济中真正的老板是消费者:
他们通过购买和放弃购买的行为,决定了什么人应该拥有资本、运营工厂。他们决定了要制造什么东西,采用何种质量,生产的数量。他们的态度导致了企业家的盈利或亏损。他们使穷人致富,富人变穷。他们可不是容易伺候的老板。他们有着各种突发奇想的念头,多变,不可预测。他们不关心过去的功德。只要有东西能更好、更便宜地提供给他们,他们就立刻投入新人的怀抱,哪管旧人的哭闹。
看看大公司有多脆弱吧:只要它们做了客户不喜欢的事情,立刻就会吃苦头。可口可乐的新可乐瞬间招来大难,公司颜面扫地进而撤下新品。面对客户的反复无常,大公司很容易受伤,对于这一点,它们自己清楚。自由市场贸易是人类迄今为止设计出的唯一一套由普通人负责的制度,和奴隶制度、封建制度、法西斯制度都不同。
对许多持右翼立场的人来说,有很多东西市场无法提供,故此必须由国家提供。这种想法的内核,蕴含着一种纯粹的神秘主义,但很少有人加以审视。就因为某件事情市场无法做到,为什么我们就必须认为国家知道怎么做呢?用唐·布德罗的话来说,很多时候,这是“自作多情地认为奇迹存在”。然而,从过去几个世纪的政府历史记录来看,如果国家插手提供民众自己供应不足的东西,局面不一定发生改善,很多时候,会变得更加糟糕。市场失灵是口头禅,政府失灵却没人说。
人有6种基本需求:衣、食、住、行、医疗和教育。粗略地说,在大多数国家中,市场供应衣食,国家供应医疗和教育,住房和交通由两者混合提供(有着半垄断地位的特权私人企业,这些企业的半垄断地位是政府授予的,用一句常见的话来说,这叫裙带资本主义)。
过去50年,衣食的成本稳步向下,医教的成本却稳步向上,这难道不叫人吃惊吗?1969年,美国家庭平均把22%的消费支出用于食物,8%用于衣物。现在则是把13%的消费支出用于食物,4%用于衣物。可自1969年以来,食物和衣物的质量与款式,有了不可估量的改观。相比之下,医疗保健的消费翻了一倍多,从家庭支出的9%涨到了22%,教育消费也翻了三番,从1%增加到3%。两者质量还经常遭到人们的抱怨和感叹。成本不断上涨,质量不如人意,创新步履维艰。至于交通和住房,从广义上讲,属于市场供应的部分,如廉价航空公司、住房建设,都变得更便宜、更好了,而属于国家提供的部分,如基础设施和土地规划,却变得更昂贵、更缓慢了。
这样一来,初看上去,市场能更好地提供人们生活所需(它还比较擅长提供人们喜欢的东西,比如娱乐),但或许这样不够公平。医疗保健的成本上涨,是由新的治疗手段问世、人类预期寿命更长导致的。教育大概也存在类似的借口,所以我暂时不能伸出指头怪罪它们。
再说了,医疗和教育必须由国家提供,这个事实是因为——好吧,到底是为什么呢?因为市场不愿意涉足?难说。因为市场会欺骗不了解情况的消费者?在衣服和食物上,它并没有这么做,至少手脚动得并不厉害。因为市场将只满足富人的需求?从食物和衣服的情况看来,并不是这样,医学行业的历史状况也不是这样。过去,医生往往会从富裕的客户身上多收钱,贴补穷苦的客户。美国政客、前医生罗恩·保罗(Ron Paul)提出,在医疗补助和医疗保险出现以前,“每一位医生都知道,他对不幸的人承担着责任,免费治疗穷人是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