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发现,凡是我们起了名字的东西,不是两者的性质,就是两者的结果。
性质指的是,不经毁灭的震撼,无法隔离或去掉的:一如重量之于石头,热之于火焰,湿之于水。可触摸之于一切物质,无形之于虚空。
而诸如奴役、赤贫和财富、自由、战争与和平,它们来来去去,性质总归不变,我们理所当然地倾向于视之为“结果”或“事件”。
——卢克莱修,《物性论》第一卷,第449~457行
当今世界,一个普通人一年的收入,按实际价值计算,是1800年的10~20倍,至于具体的倍数,看你选择谁做出的估计,也看你对通货膨胀做怎样的修正。也可以这么说,如今的他,能买得起较之于以前10~20倍之多的商品或服务。经济学史学家迪尔德丽·麦克洛斯基(Deirdre McCloskey)称之为“大丰盛”。她说,这是“经济史的基本事实或主要发现”。事实上,麦克洛斯基还说,自1950年来,在香港这样的地方,生活水平说不定提高了100倍。当然,这要看你怎样衡量钢梁、平板玻璃和医药进步了。根据经合组织的数据,从世界经济增长的速度(它并未表现出放缓的迹象)看,到2100年,普通人的收入有可能达到今天的16倍:用今天的币值来算,这相当于175000美元。2008~2009年的大衰退,在全球范围内只是昙花一现:在这一年里,全球经济缩水不到1%,第二年这一数字就增长了5%。
到目前为止,这种进步的最大受益者是(目前仍然是)普通工人和穷人。正如麦克洛斯基所说,富人固然越来越富有,但“数百万人有了燃气采暖、汽车、天花疫苗接种、室内水管、廉价旅游、妇女权利、更低的儿童死亡率、充足的营养、更高的个头、翻了一倍的预期寿命、报纸、选票、上学的机会和尊重”。全球不平等正在迅速缓解,因为贫穷国家民众的致富速度,比富裕国家更快。修正了通货膨胀之后,1960年,全世界有65%的人每天仅靠1.25美元过活,而今天仅为21%。
说来奇怪,大丰盛的原因竟仍然是个未知数。这就是说,为什么在19世纪初,世界某些地方的收入开始迅速增长,接着又传播到了世界各地(总是有人预测这种发展趋势会停止,现实却是收入的攀升持续到了今天),相关的理论汗牛充栋。这些理论提出的观点也并不一致。一些人归功于制度,一些人归功于创意,一些人归功于个体,也有一些人认为是因为人们驾驭了能量,还有人认为是纯属走运。不过,有两件事,他们是同意的:没有人规划了此种趋势,也没有人预料到了它。繁荣自然出现,却不是因为人类的政策。它通过非常类似演变的选择性进步形式,从人的互动中不屈不挠地发展出来。最重要的是,它是一种分散现象,通过数百万单独的决策实现,基本上无关统治者的行动。诚然,达龙·阿西莫格鲁(Daron Acemoglu)和詹姆斯·罗宾逊(James Robinson)等人认为,英美等国的富裕,正是因为公民推翻了垄断权力的精英,但是分布较广的政治权利,使得政府敢于对公民承担责任,大规模的民众得以利用经济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