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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星期五下午,马歇尔准备锁上办公室的门时,审视了一遍他所珍爱的事物。一切都在原位:放着长颈玻璃酒杯的柜子,玻璃雕塑“时光的金边”,但是这些东西都无法照亮他的阴暗情绪,或抚平他喉咙中的紧张。

他关上门时,停下来分析自己的不安。这不仅来自三个小时后,与谢利在阿乔之屋的会晤——天知道,那已经够让人担心了。不,这是关于另外一件事:阿德里安娜。这个星期她再次爽约了,也没有打电话事先取消。马歇尔很困惑。这实在说不过去:如此高雅、世故的女子不应该这样。马歇尔又从彼得给他的现款当中扣除了200美元,这次不需要考虑了。他立刻打电话给阿德里安娜,留言要她立刻跟他联络。

也许他同意短期治疗她是一项错误。也许她暗中对于嫁给彼得感到犹疑,又不想讨论。毕竟,他是彼得的前心理医生,彼得付钱请他,而现在他又是彼得的投资人。是的,马歇尔越想就越觉得他犯了判断上的错误。他提醒自己,这正是违反了界线的后果——一个问题会导致另一个问题。

他留话给阿德里安娜三天了,还是没得到响应。马歇尔并不习惯再打电话给病人,但是他又把门锁打开,回到办公室,再度拨了她的号码。这次他听到的是计算机系统告诉他,这条线路已经停用了,电话公司没有其他的信息。

马歇尔开车回家时,考虑两种极端不同的解释。也许阿德里安娜与彼得因为她父亲而发生剧烈冲突,她不再想与彼得的心理医生有任何瓜葛。或者阿德里安娜受不了她父亲,冲动地搭飞机到苏黎世找彼得了——上次诊疗时她暗示越来越难忍受与彼得分离。

但这两种假设都无法解释为何阿德里安娜没有回电。不,马歇尔越想就越确定,事情可能更严重。疾病?死亡?自杀?下一步显而易见:他必须打电话给人在苏黎世的彼得!马歇尔望了他分秒不差的劳力士表一眼。六点钟。也就是苏黎世的凌晨三点。他必须等到他与谢利的会晤结束,然后在午夜时打电话,那将是瑞士的上午九点。

马歇尔停车时,发现雪莉的车子不见了。她就像往常一样在晚上出去了。现在已经习以为常,马歇尔已经弄不清楚她的行程:也许是在临床实习,或者上最后几门临床心理学的课程,或者教授花道,参加花道展览,或者在禅修中心静坐。

马歇尔打开冰箱的门,什么都没有。雪莉还是没有做饭。像平常一样,她留了一盆新的插花在厨房的桌子上。花盆下有张纸条写着她会在10点以前回来。马歇尔瞄了那盆花一眼:很简单的形式,三朵百合花,两朵白的,一朵红的。其中一朵白的与一朵红的纠缠在一起,第三朵百合则朝外伸出,危险地垂在花盆之外。

她为什么要留给他这些插花?有一会儿,只是很短暂的片刻,马歇尔想到雪莉最近时常使用红色与白色的百合花,仿佛她想要透露什么信息。但是他很快打消这个想法。花时间在这种谬念上,真是让他感到惭愧。有太多地方可以花时间,像是煮顿晚餐,为他的衬衫缝个纽扣,完成她的论文,尽管她的论文题目也很不实际,但要完成后才能正式收费看病。雪莉非常善于要求平等权利,马歇尔想,但也善于浪费时间,只要她丈夫付账养活她,她就会继续延后进入担负财务责任的成人世界。

嗯,他才知道如何利用时间。他把插花推到一旁,打开下午的报纸,计算今天的股票获利。然后,他还是感到紧张焦躁,于是决定去运动。他拿起运动袋前往活动中心。待会在阿乔之屋,他会吃点东西。

谢利一路上吹着卡通歌曲调子,来到阿乔之屋。这一星期来,他收获颇多。他打出毕生最好的网球成绩,带领威利得到加州长青组的网球双打冠军,还有机会进军全国冠军。但是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好事情。

威利在获得冠军的喜悦情绪下,送给谢利一个礼物,一举解决了谢利所有的问题。威利与谢利打完球赛后,决定在南加州多留一天玩玩赌马。威利有一匹两岁大的赛马“奥马哈”参加了比赛。威利非常相信“奥马哈”与它的骑士:他已经押了大笔赌金,并鼓励谢利也一起赌。威利先去下注,而谢利在养马区观看其他的马匹。等威利回来后,谢利就去下他的注。威利欣赏着“奥马哈”光滑漆黑的肌肉,发现这场比赛的热门马流了很多的汗,这是不好的迹象,于是他立刻冲回下注窗口,又下了5000美元的注在“奥马哈”身上。然后他看见谢利在20美元的窗口下注。

“怎么回事,谢利?我们玩赛马10年了,我从来没看过你在100美元之外的窗口下注。现在我以我的母亲、我的女儿、我的情妇之名发誓担保这匹马,你却只下了20美元的注?”

“嗯……”谢利脸红了,“节省点……你知道……为了婚姻和谐……稍微缩减开支……就业市场不佳……当然,有很多机会,但还在等待最好的……你知道,金钱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还要知道自己是否人尽其才。老实说,威利,是诺玛……她对我的赌博活动非常在意,而她是家中的老板。我们上星期大吵一架。你知道,我的收入都拿来作为家用……而她的高薪却都是她自己的钱。你知道这些女人总是抱怨没有事业机会,一旦她们发了,却不太愿意分担责任。”

威利拍打他的前额:“这就是为什么上两场牌局没有看到你!狗屎,谢利,我真是瞎了眼才没有看出来——哇,等一下,比赛开始了!看‘奥马哈’!看那匹马儿飞奔!第五号,骑士穿着黄色衣服,黄帽子;他准备待在外围马群中,等到3/4圈时才开始加速!现在,它们快到了——‘奥马哈’要行动了——冲啊!看它的步伐——它的蹄几乎没有触地!你看过任何马跑得像这样吗?其他的马好像在倒退似的。它真是精力充沛——我告诉你,谢利,它还可以再跑一圈。”

比赛后——“奥马哈”是一赔十,威利从庆祝圈子中回来,与谢利来到俱乐部的酒吧。

“谢利,你失业多久了?”

“六个月。”

“六个月!老天,真糟糕。瞧,我本来打算找你好好谈一谈,现在也许就是最好的时机。你知道我所拥有的那块土地吧?我们已经在市议会奋斗了两年,想要通过把400户都改建成公寓大楼,我们快要成功了。我花了不少钱打通关节,现在我的内线透露,还有一个月就会通过。下一步就是去说服那里的住户,当然我们会给他们提供非常高的折扣价,然后我们就开始改建。”

“所以呢?”

“所以……底线是,我需要一名行销经理。我知道你没有做过房地产,但我也知道你是个绝佳的推销员。几年前你卖给我一艘百万美元的游艇,你的手法是如此高明,我离开展室时觉得你好像帮了我一个大忙。你学得很快,而且你拥有别人所无法取代的一个优点——信任。绝对的信任。我百分百地信任你。我与你玩了14年的扑克牌——你还记得我们总是开玩笑说,万一发生地震,道路封锁,我们也还是可以打电话、玩扑克牌?”

谢利点点头。

“嗯,你知道吗?那不是开玩笑!我真的相信——我们也许是世界上唯一能这么做的牌友。我信任你与其他人——眼睛闭起来打都可以。所以,为我工作吧,谢利。狗屎,我占用了你这么多时间打网球,难怪你会失业。”

谢利同意为威利工作。年薪60000美元,与前一份工作一样。佣金另外算,但不仅于此。威利为了保障他们的牌局,必须确保谢利能够继续玩下去。

“你知道那艘百万美元的游艇?我在上面度过了一些好时光,但没有价值百万美元,与我在牌局中的好时光完全不能比。如果要我两者选择其一,要船还是要牌局,那艘船会立刻滚蛋!我要牌局一直继续下去,永远不要停。而且我要告诉你老实话,我不太喜欢前两场没有你的牌局。狄伦取代了你的位置——他非常胆小,紧紧捏着牌不放,‘Q们’都哭了。他九成的牌还没有分出胜负就盖掉了。非常无聊的牌局。失去像你这样的牌友,事情就不行了。所以告诉我,谢利——我发誓,这件事只有你与我知道——你需要什么才能继续玩下去?”

谢利解释说40000美元的赌金让他玩了15年,要不是这阵子手气背到极点,他还可以继续玩下去。威利立刻愿意提供他40000美元的贷款,为期10年,可以续贷,而且不需要付利息,诺玛绝对查不到。

谢利有点迟疑。

“让我们称之为签约红利好了。”威利说。

“嗯……”谢利故作矜持。

威利很了解他,立刻想出另一个更好的方法,不至于影响他们的交情。

“等一下,有更好的建议,谢利,让我们把你的正式年薪降低10000美元,然后才告诉诺玛,我会先预支你40000美元,藏在海外户头里,这样只要四年,我们就扯平了。反正佣金一定会超过你的薪水。”

谢利就这样得到了他的扑克牌赌金与一份工作,还有一张永远能参加牌局的门票。现在连诺玛都无法否定他小小牌局的社交利益。真是一个好日子,谢利想,排队等着领取他20美元的胜利马票。几乎十全十美,只有一个小遗憾:要是他们的对话能早一星期发生!或早一天,或甚至在今天早上也好!他就会站在100美元马票的队伍中,拿着不止一张马票。一赔十!真是一匹好马!

马歇尔提早来到阿乔之屋,看到俗丽的霓虹灯与一辆闪亮的日本敞篷小跑车放在入口处展示。守门人说这是下个月的促销奖品。马歇尔在浓密的香烟烟雾中往里面走了十几步,望望四周,然后立刻转身回到自己车上。他的穿着太正式了,而他一点也不希望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阿乔之屋里面服饰最体面的玩牌人也不过穿着一件旧金山足球队的外套。

马歇尔深呼吸几次清清肺,然后把车子开到停车场灯光比较暗的角落。确定没有旁观者后,他爬到后座,脱掉衬衫与领带,打开他的运动袋,穿上运动衣。但是感觉还是不对劲,闪亮的黑皮鞋与外套还是会吸引目光,要换就换个彻底。所以他穿上篮球鞋与运动裤。两个女人刚好停车到他的旁边。她们下车时吹了个口哨,马歇尔连忙遮住脸。

马歇尔等她们离开之后,深吸最后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又走入阿乔之屋。大厅被分成两间赌博室,一间是给西方的赌客,另一间是给亚洲的赌客。西方赌室有15张马蹄铁形状的赌桌,每一张有10张赌客座位与一张中央发牌人的座位。房间三个角落都是汽水贩卖机,第四个角落是一个夹娃娃机。只要花一块钱就可以用铁手去夹一个玩具动物。马歇尔记得小时候曾经在大西洋赌城看到过类似的机器。

15张赌桌都玩同样的牌戏:得州扑克牌。不同之处在于赌注的大小限制。马歇尔走到一张赌注5~10美元的赌桌,站在一位赌客背后观看。他读了谢利给他的小册子,知道牌戏的基本规则:发牌人给每个赌客两张暗牌,然后再明着发出五张公牌摊在桌上,其中三张是一次发完,另外两张分别发出。

每一把都下注不少钱。马歇尔往前靠近一点,想看得更清楚些,一位灰发的赌桌老大走过来,上下打量马歇尔一番,特别注意到他那双充气式的篮球鞋。

“嗨,帅哥,”他对马歇尔说,“你在这里干什么?中场休息吗?”

“看看而已,”马歇尔回答,“等我的朋友到了,我们就要开始玩牌。”

“看看?你在开玩笑!你以为可以就这样凑上来看吗?有没有想过玩牌人的感觉?瞧,我们这里也会尊重客人的感觉!尊姓大名?”

“马歇尔。”

“好,马歇尔,等你准备好玩牌时再来找我,我会把你的名字写在等候名单上。现在所有桌子都客满了。”

赌桌老大转身离开,但是又转身微笑着说:“喂,很高兴你能来,不是开玩笑,欢迎来到阿乔之屋。但是,除非你要玩牌,否则什么都别做。先来找我。如果你想看,去那里。”他指着玻璃窗后面的另一间赌室,“去亚洲赌室。那里有很多活动,而且不怕人看。”

他离开后,马歇尔听见他对一位休息的发牌人说:“他想要看!你相信吗?真奇怪他没有带照相机!”

马歇尔感到很难为情,不动声色地退回到大厅,从那里环顾场内。坐在牌桌中央的发牌人穿着制服。每隔几分钟,马歇尔会看见赢家丢一个筹码给发牌人,发牌人在桌上清脆地敲两下,才放进自己的口袋里。马歇尔知道这是一个规矩,表示要告知牌桌老大,发牌人收下的是小费,而不是赌场的赌金。当然这是古老而多余的习惯,因为每一桌都受到严密的录像监控,任何不合常规的行为都逃不过日后的检查。马歇尔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他却很喜欢阿乔之屋在这里对于仪式所显露的小小尊重。

马歇尔咳嗽几下,试着把香烟烟雾从脸前赶开。穿着运动服来这里是很荒谬的,因为赌场是坏习惯的殿堂。这里所有人看起来都很不健康,四周都是阴暗的脸孔。许多人已经连续玩了十几个小时。每一个人都在抽烟。有几个过重的人,身上的肥肉从椅子缝隙中挤出来。两个枯瘦如柴的女侍走过来,用空盘子当扇子扇风;几个玩家有小型电风扇放在面前,把烟雾吹走;还有几个玩家一边玩一边吃东西——特餐是虾子与虾酱。这里的服饰都有点怪异:一个有白胡须的男子穿着土耳其式的鞋子,有弯曲的鞋尖,戴着红色的土耳其帽;还有一个穿着牛仔靴与大牛仔帽;有人穿着很旧的水手服;大多数是蓝领工作阶级穿着;有几位老妇人穿着20世纪50年代的女装,扣子一直扣到下巴。

到处都可以听见赌博的术语,逃也逃不开。有人在谈加州的六合彩,马歇尔听到有人描述下午的一场赛马,一匹一赔九十的大冷门最后用三只脚赢得比赛。马歇尔看到旁边有一个男子把一卷钞票交给他的女友,然后说:“记住,不管我怎么求你,威胁你,咒骂你,哭泣——你都要叫我滚蛋,踢我的老二,用你的空手道也可以。绝不能把这卷钞票给我!这笔钱是我们的加勒比海假期。你要赶快离开这里,自己先坐出租车回家。”还有一个人叫工作人员播放曲棍球比赛实况。这里有十几台电视机,每一台都播放不同的篮球赛,前面都围着一群赌客。这里每个人都在赌博。

马歇尔的劳力士表指向7点55分。梅里曼先生马上就要到了,马歇尔决定到餐厅等他。那只是一间烟雾弥漫的小房间,有一个很大的吧台。房间一角有一张台球桌,围着一群人观看一场竞争激烈的花式台球。

食物就像这里的空气一样不健康。菜单上没有沙拉,马歇尔研究了很久,寻找最不毒的餐点。马歇尔询问女侍是否有蒸蔬菜以及虾子是用什么油煮的,她只响应一声“什么?”最后他点了烤牛肉与莴苣、西红柿,但不要肉汁,这是他好几年来第一次吃肉,但至少他知道吃下去的是什么。

“嗨,医生,还好吗?嗨,席拉,”谢利蹦蹦跳跳过来,给女侍一个飞吻,“给我同样的食物,医生知道吃什么才健康。别忘了肉汁。”他靠到隔壁桌,与一个赌客握手,“杰森,我有一匹好马可以告诉你!省点钱。我要使你发财。待会见。我这里还有一位朋友。”

这里显然是他的地盘,马歇尔想。“今晚你看起来精神很好,梅里曼先生。网球赛成绩不错?”

“不能再好了!你正在与加州双打赛冠军之一用餐!我的确精神很好,医生,谢谢网球赛,谢谢我的朋友们,还要谢谢你。”

“所以,梅里曼先生……”

“嘘,医生,别称什么梅里曼先生,要混入人群中。叫我谢利。谢利与马歇尔,好吗?”

“好,谢利。来谈谈今晚的主题吧,你要告诉我怎么做。我先声明,明天一大早我就要看病人,所以不能留太晚。记住,两个半小时,150分钟,我就必须离开。”

“听到了。让我们开始吧。”

马歇尔点点头,把烤牛肉上的所有脂肪都切掉,上面放了西红柿与莴苣,做成一个三明治,然后边吃边听谢利的计划。

“你读了我给你的那本书吗?”

马歇尔又点点头。

“好。那么你应该知道玩法了。基本上,我要你别招惹人的注意。我不希望你专心玩你自己手上的牌,事实上,我不要你玩:我要你观察我。等一下20~40美元的牌桌会有空缺。我告诉你怎么做:第一笔下注是轮流的,每一把都要有三个人出第一笔注金。一个人拿出5美元,这被叫作‘屁股’,属于赌场:算是赌桌与发牌人的佣金。另一个人拿出20美元,这叫作‘瞎子’。他旁边的人叫作‘双重瞎子’,拿出10美元。懂吗?”

“这是不是说,”马歇尔问,“拿出20美元的人可以跟牌,不需要再下注?”

“对。除非有人提高赌注。这表示你可以跟一次牌。大概会有九位赌客,所以每九手就可以跟一次。其他八手你必须盖牌,绝不要叫第一注。我再说一次,医生,绝不要!这表示每一把你跟三次注,总共35美元。一轮九手大约要花25分钟。所以你一个钟头最多只会输70美元。除非你做出蠢事,想要自己玩一把。”

“你想在两个钟头就玩完吗?”谢利继续说,女侍把他的烤牛肉端来了,“这样吧,我们玩一个半钟头或100分钟,然后再讨论半个钟头。我决定要负担你所输的钱,今天我觉得很爽,所以给你100美元。”他从皮夹中抽出一张百元大钞。

马歇尔接过钞票。“让我算算看……100美元……这样够吗?”他拿出一支笔,在餐巾上算起来。“每25分钟输35美元,你要玩100分钟。这样应该是140美元,对不对?”

“好啦,好啦。再给你40美元。还有,再给你200美元——算是今晚的贷款。去买300美元的筹码,看起来比较像样,不会招惹别人注意。等我们走的时候再还我。”

谢利大口吃下他的烤牛肉,继续说:“现在听清楚,医生。如果你输掉超过140美元,你就要自己负担了。因为除非你自己开始玩,否则不可能超过140美元。而我不建议你这么做,那些家伙都是好手。大部分每星期玩三四次,许多人靠此为生。还有,如果你自己开始玩,你就无法观察我了。而你今天的重点就是要观察我,对不对?”

“没错。”

“好,现在进入正题。我要你观察我如何下注。今晚我会尽量唬人,所以观察我是否露出任何破绽,你知道的,就是你在办公室所发现的那些小动作。”

几分钟后,马歇尔与谢利听到扩音机喊出他们的名字,于是坐上了20~40美元的赌桌,大家都很客气地欢迎他们。谢利向发牌人致意:“近况如何,艾尔?给我500美元的筹码,而且照顾我的朋友,他是个新手。我想要带坏他,需要你的帮忙才行。”

马歇尔买了300美元的筹码,一叠红色的5美元筹码与一叠蓝白相间的20美元筹码。到了第二手,马歇尔当“瞎子”——他必须赌20美元在两张暗牌上,可以跟一次牌:公牌是三张小黑桃。马歇尔的两张暗牌也是黑桃——一张2,一张7——这样五张牌就有了清一色。第四张公牌也是小黑桃。马歇尔被自己的清一色冲昏了头,于是违反了谢利的指示,决定继续下注,叫了两次40美元的注。这一把结束后,所有人都掀开自己的牌。马歇尔掀开自己的黑桃2与黑桃7,骄傲地说:“清一色!”但是有另外三人的清一色比他的还大。

谢利靠过来,尽量温和地说:“马歇尔,公牌当中有四张黑桃,这表示任何人只要有一张黑桃,就是清一色。就算你有六张黑桃,也不会赢过其他人的五张黑桃,而你的黑桃7一定会碰上更大的黑桃。你想为什么其他人都要跟着下注?一定要问自己这个问题。他们必然都有清一色!照这种速度,我估计你一个小时会输掉900美元你自己的辛苦钱!”谢利特别强调“你自己”三个字。

其中一个赌客听到这番话,他本来正在结算自己的筹码,于是说:“嗯,本来想要走了……睡一会儿觉……但是,有人把黑桃7清一色当成大牌……还是再玩一会儿吧。”

马歇尔满脸通红,发牌人安慰他说:“别被他们唬到了,马歇尔。我觉得你很快就会抓到诀窍,然后你可以好好教训他们一顿。”马歇尔明白了,一个好发牌人就像一个团体心理治疗师,总是能够提供必要的安慰与支持:赌桌上的和谐代表了大笔的小费。

之后马歇尔玩得很保守,每一把都盖牌。有几个人嘲笑他这么胆小,但谢利与发牌人为他辩护,要大家有点耐心。半个小时后,他拿到一对A,而公牌是一张A与一对J,这让他有了三条一对。没有多少人跟他这一把,但马歇尔还是赢得了250美元的赌金。然后马歇尔像老鹰般观察谢利,有时候在小笔记本上写下一些东西。似乎没人在意他写笔记,除了一个瘦小的女人对他说:“记住了,大顺比小三条一对还要大!嘻嘻。”

谢利算是赌桌上最活跃的下注者,看起来似乎很内行。但是当他有一手好牌时,很少有人会继续跟下去。而当他唬人时,总有一两个人手中拿着不起眼的牌,却能够打败他。而当别人有一手好牌时,谢利却愚蠢地一直跟下去。谢利虽然拿到的牌平均起来不算坏,但他的筹码却一直减少,一个半小时之后,他已经输掉500美元筹码。马歇尔很快就看出了症结。

谢利站起来,把剩下的几个筹码丢给发牌人当小费,然后朝餐厅走去。马歇尔也兑换了他的筹码,没有留下小费,跟着谢利一起走了。

“看出什么了吗,医生?有没有破绽?”

“嗯,谢利,你知道我是个门外汉,但恐怕只有用扩音器,才能比你更清楚地泄露你的牌。”

“什么?扩音器?有那么糟吗?”

马歇尔点点头。

“能举个例子吗?”

“好,首先,你记得你很大的那几手牌吗?我算出六手——四手葫芦,一手大顺,一手大同花?”

谢利津津有味地回忆着:“对,我记得每一手,真是可爱极了。”

“嗯,”马歇尔继续说,“我注意到牌桌上其他有类似大牌的人,最后赢的钱都比你多很多:至少两三倍多。事实上,我甚至不应该说你拿到大牌,也许只能说好牌,因为你从来没有靠它们赢大钱。”

“什么意思呢?”

“这表示当你拿到好牌时,消息就像野火一样迅速传开来。”

“我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让我说说我的几项观察。当你拿到好牌时,你似乎会紧捏住牌。”

“捏住?”

“对,仿佛你手中有黄金似的。还有,当你有好牌时,你在下注之前会一直望着你的筹码。让我看看,还有其他的……”马歇尔读着他的笔记。“对了,每次你拿到好牌,你会故意望向远处,假装你在看电视里的篮球赛,我想你是希望其他人以为你对这手牌不感兴趣。但如果你要唬人,你就会死瞪着每个人,仿佛想要用眼睛威胁别人,让他们不敢下注。”

“你没开玩笑,医生?我会这样子?我真不敢相信。我懂这一切,书上都写得清清楚楚。但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谢利站起来,大力拥抱马歇尔,“这才是我所谓的治疗!不得了的治疗!我等不及要回去再玩牌了。我要弥补我所有的破绽。那些人会不知道怎么死的。”

“等一下!还有更多。你想听吗?”

“当然。但我们要快一点。我一定要回到刚才那张赌桌,把输掉的都赢回来。等一下,让我先预约一下座位。”谢利跑到赌场老大那里,对他耳语一阵,塞了一张10美元钞票给他。然后又跑回到马歇尔旁边。

“请继续说,你说得很准。”

“两件事。如果你在看你的筹码,也许是在计算,那么就可以确定,你一定有好牌。我想我已经说过这个破绽。但我没有说的是,当你唬人时,你从来都不看你的筹码。然后还有更隐约的细节,这有关信心不足的问题……”

“说出来。不管你要说什么,我都洗耳恭听,医生。让我告诉你,现在你简直是出口成金!”

“我觉得当你有好牌时,你会轻轻地把赌注放在桌上,而且离你很近,你的手臂不会伸开来。但是当你唬人时,你会有相反的表现,很强悍地把赌注放在桌子正中央。还有当你唬人时,虽然不是每一次,但你会一再瞄着你的暗牌,仿佛希望牌能变好。最后一件事,当其他人似乎都知道有人赢定了,你却还是一直跟下去。我想你的注意力都放在牌上,而不是其他人身上。好了,就是这些了。”马歇尔要撕掉那张笔记。

“别这么做,医生,送给我。我要把它框起来。不,我要把它塑封保护起来,随身携带,这是我的幸运符,梅里曼财富的试金石。听着,我要走了,这个机会一过去就不会再回来……”谢利指着他们刚离开的那张赌桌,“不能放过那群肥羊。哦,对了,差点忘了。这是我答应要给你的信。”

他拿出一封信,马歇尔很快读了一遍:

致相关人士:

此信证明马歇尔·施特莱德医生给予我优良的心理治疗,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复原,不再受潘德医生的不当治疗所影响。

谢利·梅里曼

“如何?”谢利问。

“好极了,”马歇尔说,“现在请你写下日期。”

谢利写下日期,然后又很慷慨地加上一行字:

我在此放弃任何对于旧金山精神分析学会的诉讼权。

“怎么样?”

“更好了。谢谢你,梅里曼先生。明天我会把我承诺的那封信寄给你。”

“这样我们就扯平了。以后谁也不欠谁。你知道,医生,我刚才在想,只是想想而已,但你可以进军扑克牌咨询业。你真是非常有一手。或者是我以为你很有一手,等我回到赌桌后就知道了。但让我们将来约个时间一起吃午餐。我可以当你的经纪人。只要看看这地方——几百个输钱的人,每个都非常想要改进。其他赌场有更多的输家……他们都愿意付出一切。我可以在一眨眼之间就为你找满病人,或找满一个演讲厅的研习会——几百个赌客,每人收几百元,一天就有20000美元。当然,我只收你一般的经纪人费用。考虑考虑吧,我要走了,我会再打电话给你,这是个好机会喔。”

说完后,谢利回头走向赌桌,口中哼着卡通音乐。

马歇尔离开了阿乔之屋,来到停车场。现在是11点半,半个小时后,他就要打电话给彼得了。 OemU/mya3/YrvslT127WghByrXJQ0dsIT+r3pxw2Ovhlr6HYKgVbD+AXEMrd1r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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