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诊疗开始前10分钟,卡萝先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今天没带录音机。上次藏在皮包里,几乎什么声音都没录到。如果要清楚地录音,她知道必须投资购买专业级的设备,也许在最近新开张的间谍用品店里就有卖。
倒不是有什么值得录音的东西。欧内斯特比她预料中的更狡猾,更机警,也更有耐心。他花了很多时间来赢得她的信心,使她依赖他。他似乎不很急,也许他正快乐地与另一个病人上床。而她也必须要有耐心,她知道欧内斯特迟早会露出真面目:她在书店里看到的那个饥渴淫荡的掠食者。
卡萝决心要更坚强些。她可不要像上次那样,当欧内斯特谈到她母亲的愤怒将要传到儿女身上时,她不由自主地崩溃了。过去几天来,这些话一直在她耳中回响,而且以出乎意料的方式影响了她与她儿女之间的关系。她儿子说他很高兴,因为他不愿意她再悲伤了,而她的女儿在她枕头上放了一张图画,上面是一个微笑的大脸。
然后在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惊人的事情。这几周来,卡萝首次体验到短暂的安宁。那是当她抱着她的小孩,读每晚必读的故事书时所体验到的——以前她母亲每晚也会读给她听。回忆开始涌现,她与杰布靠在她母亲身上,挤着要看故事书中的图画。上个星期,她不时会想起那个罪该万死的杰布。她当然不想再见他——她说的无期徒刑是当真的,但是她还是想要知道,现在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但是,卡萝想,我真的必须对欧内斯特压抑我的情绪吗?也许流流眼泪也不坏,可以增加真诚感。尽管这不见得需要,可怜的欧内斯特,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这是一场冒险的游戏。为什么要让他能影响我?但另一方面,为什么我不从他身上得到一些正面的影响?我已经付出太多代价了,就算是他,偶尔也会说出有用的话。连瞎眼的猪偶尔也会碰对门路!
卡萝按摩着她的腿。虽然杰西遵守了诺言,他很有耐心并温和地带领她慢跑,但是她的腿还是很酸痛。昨晚杰西打电话来,他们今天早上约好地点碰面,慢跑穿过起雾的金门公园。她照着他的建议,跑步速度没有超过快步行走,脚几乎没有离开有露水的草地。经过15分钟后,她已经喘不过气来,以哀求的眼神看着一旁陪她慢跑的杰西。
“只要再跑几分钟,”他安慰她,“继续保持这种步伐,寻找能让你呼吸比较容易的节奏。我们会在日本茶馆那里停下来。”
在慢跑进入20分钟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卡萝的疲倦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穷无尽的能量。她望着杰西,杰西点点头微笑,仿佛他一直在等待她的觉醒。卡萝跑得更轻快,像是无重量地飞翔于草地上。她的脚举得更高,然后又更高。她可以一直这样跑下去。当他们在日本茶馆前面慢慢停下来时,卡萝向前扑倒,幸好被杰西有力的双臂给抓住了。
此时,欧内斯特正在隔壁的房间的计算机上打字,写下他所领导的治疗团体中发生的一件事——很适合放在他的“治疗者与病人关系”一章中。他的一个团体成员报告了一个很有力量的梦:
我们整个团体都围绕着一张长桌,心理医生在一端,手中握着一张纸。我们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到那张纸上写着什么,但他藏着不让我们看见。不知为何,我们都知道,在那张纸上写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最喜爱我们之中的哪一个?
这个问题——你最喜爱我们之中的哪一个?——的确是团体治疗心理医生的噩梦,欧内斯特写道。每一个心理医生都怕有一天团体会想知道,他最关心团体当中哪一个成员。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许多团体治疗的心理医生(以及个人治疗的心理医生)都不愿意对病人表达自己的情感。
这次疗程的特别之处是,欧内斯特过去一直坚持要保持透明化,他觉得自己把这个问题处理得很好。首先他引导团体建设性地讨论每个病人的这个幻想:谁是心理医生最宠爱的孩子。这当然是传统的手法,很多心理医生都会采用。但是接着他做了很少有心理医生敢做的事:他公开谈论他对团体每个成员的感觉。当然不是他喜不喜欢这个人,这种大而化之的回答一点帮助也没有,而是说明每个人吸引他与让他退却的特征。这个做法非常成功。每个成员都决定对彼此也这么做,每个人都得到有价值的回馈。真是让人高兴,欧内斯特想,带头引导他的部队,而不是躲在后面。
他关掉计算机,很快翻阅他的笔记,阅读卡萝前几次诊疗的记录。在准备迎接她之前,他也回顾了目前他所写的心理医生开诚布公的原则。
1.只有当内容对病人有帮助时,才能揭露自己的内心。
2.明智地揭露自己。记住你是为病人这么做,而不是为自己。
3.如果想继续吃这碗饭,必须顾虑到其他心理医生可能的反应。
4.心理医生的自我揭露必须分阶段进行,注意时机:有些在后来可能有帮助的揭露,提早揭露可能会有反效果。
5.心理医生不该分享他自己都感觉很矛盾的想法,应该先寻求辅导或自我治疗来解决。
卡萝走进欧内斯特的办公室时,决心要在今天得到一点成果。她走了几步进入房间,但是没有坐下来,只是站在她的椅子旁边。欧内斯特准备要坐下来,但瞥见卡萝琳站在那里,于是又站起来,疑惑地望着她。
“欧内斯特,星期三我离开这里时,被你所说的话深深触动,以至于忘了一件事:我的拥抱。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在意。这两天我一直觉得我好像失去了你,好像你已经走了。我本来想打电话给你,但光是你的声音并没有用。我需要肉体的接触。你能接受我这么做吗?”
欧内斯特不想露出高兴的神情,迟疑了一下子,然后说:“只要我们同意等一下谈论这件事就好。”他给了她一个短暂的上半身拥抱。
欧内斯特坐下来,血脉贲张。他喜欢卡萝琳,对她的碰触尤其感觉强烈:她细致的毛衣,温暖的肩膀,细胸罩肩带,坚挺的胸部顶着他的胸口。尽管这个拥抱非常自然,欧内斯特回到座位上却充满了遐想。
“你有没有注意到,我离开时没有拥抱你?”卡萝问。
“我注意到了。”
“你怀念吗?”
“唔,我知道关于你女儿的那席谈话,对你有很大的冲击。”
“你答应要对我开诚布公,欧内斯特。请不要使用心理医生的闪躲手法。请告诉我,你怀念我的拥抱吗?我的拥抱让你感到不愉快吗?还是愉快?”
欧内斯特感觉到卡萝琳语调中的迫切。显然拥抱对她的意义重大——能证明她的魅力,以及他承诺要亲密地对待她。他觉得自己被逼到了角落,在心里搜寻适当的响应,然后,他试着露出亲切的笑容,回答说:“如果有一天我觉得像你这样迷人的女性的拥抱都不愉快,那就可以去找殡仪馆了。”
卡萝受到非常大的鼓励。“像你这样迷人的女性!”真是库克医生与史威辛医生的翻版。现在猎人要采取行动了,该为猎物设下陷阱了。
欧内斯特继续说:“请告诉我关于触摸对你的重要性。”
“我不确定还能补充什么,”她说,“我知道我时常想要触摸你。有时候很性感——我渴望你进入我体内,像温泉一样爆发,让你的湿与热充满我。有时候不那么性感,只是温暖、慈爱的拥抱。这星期我都早点上床,想象你与我在一起。”
不,这还不够好,卡萝想,我必须要再露骨一点,必须要再加温。但实在很难想象与这个变态在一起,又肥又油——每天都打同样的脏领带,还有那些仿名牌的鞋子。
她继续说:“我最喜欢想象的画面,是我们俩在这些躺椅上,然后我滑到地板上,你开始抚弄我的头发,然后你也滑下来,抚弄我的全身。”
欧内斯特遇到过其他病人有情欲的移情,但是从来没有这么露骨地表示过,也没有人让他感到这么刺激。他沉默地坐着,流着汗,衡量他的选择,极力抑制自己的欲望。
“你要我开诚布公的,”卡萝继续说,“想什么就说什么。”
“我是这么说过,卡萝琳,你也做得没错。坦诚是心理治疗的主要途径。我们必须要表达一切……只要不逾越我们自己的界线。”
“欧内斯特,这对我没有用。光是说并不够。你知道我与男人的历史。不信任是如此之深,我不相信言语。在我遇见拉尔夫之前,我见过好几位心理医生,跟每一个都做过一两次疗程。他们都完全遵照程序,严守职业规范,保持漠然的距离。而每一个都让我失望,直到拉尔夫,我才遇见一个真正的心理医生——愿意保持弹性,与我配合,给我所需要的。他救了我的命。”
“除了拉尔夫之外,没有其他医生提供任何有效帮助?”
“只是言语。当我走出他们的办公室时,我什么都没有得到。现在也一样。当我离开你而没有拥抱你,言语就消失了,你也消失了,除非我能让你在我身上留下一些印记。”
今天我一定要使事情发生,卡萝想,一定要使好戏上场,然后赶快结束。
“事实上,欧内斯特,”她继续说,“我今天希望不与你说话,只是与你一起坐在躺椅上,感觉你的存在。”
“这会让我感到很不自在,我这样无法真正帮助你。我们还有很多很多问题需要处理,很多事情需要讨论。”
卡萝对肉体接触的渴望越来越让欧内斯特感到惊讶。他告诉自己,不需要害怕退缩,这是必须认真看待的一件事,必须了解这种需要,就像其他需要一样。
前一周欧内斯特去图书馆查阅有关情欲移情的文献。弗洛伊德对于治疗“有基本热情的女性”提出了一些警告。弗洛伊德把这种病人称为“自然的孩童”,她们拒绝接受性灵取代肉体,只有“残酷的逻辑与训诫”才能打动她们。
弗洛伊德对这类病人感到悲观,宣称心理医生只有两种无法接受的选择:响应病人的爱,或成为病态女性愤怒的目标。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弗洛伊德都说,心理医生必须承认失败,放弃治疗。
卡萝正是一个“自然的孩童”,毫无疑问。但弗洛伊德说对了吗?真的只有两种无法接受的选择吗?弗洛伊德几乎是在100年前做出这种结论的,当时维也纳的权威主义思潮正盛。也许现在不一样了。弗洛伊德无法想象20世纪末的情况——心理医生有更大的透明度,病人与医生能够相互开诚布公。
卡萝的下一句话把欧内斯特从沉思中拉回来:“我们能不能坐到躺椅上谈话?这样子交谈实在太冷漠,太有压迫感了。试试看几分钟,只要坐在我身旁,我保证不会要求更多。这样也会帮助我谈话,触及更深的层面。哦,不要摇头。我知道美国心理治疗协会的行为准则,但是,欧内斯特,我们不能有点创意吗?真正的心理医生不是都能找方法帮助每一个病人吗?”
卡萝简直把欧内斯特玩弄于股掌中。她用对了字眼:“美国心理治疗协会”“准则”“创意”“弹性”就像是在一头牛面前挥舞红布一样。
欧内斯特聆听着,不由得想到西摩·特罗特说过的某些话:经过认可的正式技巧?放弃一切技巧!当你成为真正的心理医生后,你将能够把病人的需要,而不是美国心理治疗协会的准则当成你的治疗准则。最近他时常想起西摩,知道以前也有心理医生走过这条路,让他感觉比较安心。但是欧内斯特这时候没有想到,西摩从来没有再回到正途上。
卡萝的移情是否失去了控制?西摩曾经说,移情绝不会过于强烈。移情越强,他说,就越是有效的武器,来对付病人的自我毁灭倾向。而卡萝琳确实有自我毁灭倾向!否则她为什么要维持她的恶劣婚姻这么久?
“欧内斯特,”卡萝又提出请求,“请陪我坐到躺椅上,我需要。”
欧内斯特想起了荣格的建议:尽量个人化地治疗每一个病人,为每一个病人创造一种新的心理治疗语言。他想到西摩如何更进一步宣称心理医生必须为每一个病人创造一种新的治疗方式。这些话语带给他力量与决心。他站起来,走向躺椅,坐在角落上,然后说:“我们试试看。”
卡萝站起来坐到他身旁,尽可能靠近他而不碰触,然后立刻开口说:“今天是我生日,36岁。我有没有告诉你,我与我母亲的生日相同?”
“生日快乐,卡萝琳。我希望接下来的生日会越来越好。”
“谢谢你,欧内斯特。你真好。”她倾过身,在欧内斯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恶心,她想,柠檬苏打汽水刮胡水,真恶心。
肉体上的接近,一起坐在躺椅上,现在又被吻了一下,这都让欧内斯特想起了西摩·特罗特的病人。但是,卡萝当然要比冲动的贝拉好多了。欧内斯特感觉到体内产生一股温暖的瘙痒。他享受了一分钟,然后把这股亢奋赶到心灵最远的角落,以职业化的语调说:“请继续告诉我关于你母亲的事情,卡萝琳。”
“她出生于1937年,10年前过世,享年48岁。这个星期我想到,我已经活了她寿命的3/4。”
“这让你有什么感觉?”
“为她感到悲伤。她的生命是多么不完整:30岁时被丈夫抛弃,一辈子都在努力养两个小孩,她一无所有,没有一点快乐。我很高兴她活着看到我从法学院毕业,也很高兴她在杰布被定罪入狱前去世,也没有看到我的生命开始崩溃。”
“这是我们上次结束时谈到的地方。卡萝琳,我很惊讶你认为你母亲在30岁就注定失败,她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不快乐地死于悔恨中。仿佛所有失去丈夫的女人都会有同样的命运。真的吗?她难道没有其他的选择?更能够肯定生命的选择?”
典型的男性鬼话,卡萝想。我倒想看看,如果他也拖着两个孩子,没有接受高等教育,因为必须让配偶能读书,然后又得不到配偶的任何帮助,所有好工作又不得其门而入,他要如何去肯定生命?
“我不知道,欧内斯特,也许你说得对,我没有想过。”但是她又忍不住加上一句,“但是我也担心,男人会过度轻视困住女性的陷阱。”
“你是说这个男人?坐在这里的这一个?”
“不,我不是——这只是女性主义的反射动作。我知道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欧内斯特。”
“我有我自己的盲点,卡萝琳,我很欢迎你指点出来。但是我相信在这里不是。我觉得你似乎没有考虑到,你母亲对于她自己生命规划的责任。”
卡萝咬着牙,没说什么。
“但让我们谈谈你的生日,卡萝琳。你知道当我们庆祝生日时,通常是快乐的场合,但是我总觉得刚好相反——生日很悲哀地提醒我们生命的流逝;庆祝生日只是想要否认这种悲哀。你觉得我说得对吗?你能不能谈谈36岁的感想?你说你已经活了你母亲寿命的3/4。你是否像她一样,被困在你目前的生命当中,无法自拔?你真的永远注定陷于不快乐的婚姻中?”
“我是被困住了,欧内斯特。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办?”
欧内斯特想要看着卡萝琳,于是把手臂放在椅背上。卡萝琳偷偷解开她衬衫的第二个扣子,挪得更近一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在这短短的片刻,欧内斯特容许他的手触摸她的头,轻抚她的秀发。
啊,这个病态要开始发作了。卡萝想,看看今天他能多病态,希望我能忍受得了。她把头靠得更近。欧内斯特感觉到她在自己肩膀上的重量。他闻到她的清香。他往下可以看见她的乳沟。然后,突然间,他站了起来。
“卡萝琳,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回到原来的座位上。”欧内斯特坐回他的椅子。
卡萝留在原处,眼泪似乎都快要流了下来。她问:“你为什么不留在躺椅上?因为我刚才把头靠在你的肩膀上吗?”
“我觉得这样我无法真正帮助你。我想我需要与你保持一点距离,才能治疗你。”
卡萝不情愿地回到原来座位上,脱掉鞋子,把腿缩到身体下面:“也许我不该这么说,这对你也许不公平,但我觉得如果我真的很有魅力,你的感觉就会不一样。”
“绝对不是这个问题。”欧内斯特试着保持镇定,“事实上刚好相反,我无法与你太靠近,就是因为我觉得你非常有魅力。但是如果我对你产生遐想,我就无法当你的心理医生了。”
“你知道吗,欧内斯特,我在想,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参加过你举行的一次新书介绍会,大约在一个月前?”
“是的,你说你在当时决定要来看我。”
“嗯,在你演说前,我看到你与邻座一位很有魅力的女人交谈甚欢。”
欧内斯特心头震了一下。狗屎!她看到我与南·卡琳。这真是个该死的困境!我怎么会陷在这里?
欧内斯特的心理医生透明准则在此面临最严峻的考验。他不用猜想马歇尔或其他人会如何应付卡萝琳。他已经超过了所有传统技巧的范围,超过了任何可接受的临床治疗,他完全要靠自己一个人,迷失在心理治疗的荒野中。他唯一的选择是继续诚实以对,根据自己的直觉进行。
“那么……你对此的感觉是什么,卡萝琳?”
“你的感觉呢,欧内斯特?”
“很难为情。老实说,卡萝琳,这是心理医生的噩梦。要跟你或任何病人谈论我与女性的私人生活,实在是非常不自在的一件事,但我决心诚实对待你,我会与你配合。卡萝琳,你的感觉呢?”
“哦,什么感觉都有。嫉妒,愤怒,不公平,不幸运。”
“你能不能说明一下?例如,愤怒或不公平?”
“不公平是因为,只要我像她一样,坐到你身旁,只要我有这个勇气,找你搭讪。”
“然后呢?”
“然后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告诉我老实话,欧内斯特,如果是我找你搭讪会怎么样?你会对我感兴趣吗?”
“这一切假设的问题——‘要是’或‘如果’——你真正想要问什么,卡萝琳?我不止一次提过,我觉得你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女性。我很好奇,你是不是想听我再说一遍?”
“我也很好奇,你是不是想用问题来逃避我的问题,欧内斯特?”
“关于我是否会响应你的搭讪?答案是我很可能会。是的,我可能会接受。”
在沉默中,欧内斯特觉得自己仿佛是赤裸的。这番对答与他的习惯真是有天壤之别,他开始认真考虑是否能继续治疗卡萝琳。不仅是弗洛伊德,而且是他这星期所读过的所有精神分析理论学家,大概都会同意,像卡萝琳这样有情欲移情的病人是无法治疗的,至少不是他的能力所及。
“所以,你现在感觉如何?”他问。
“这就是我所说的不公平,欧内斯特。只要命运稍稍不一样,你与我现在可能成为情人,而不是心理医生与病人。我真心相信,一旦你成为我的爱人,会比当心理医生更有帮助。我不会有很多要求,欧内斯特,只希望每周能见一两次——抱着我,让我能摆脱那该死的性饥渴。”
“我了解,卡萝琳,但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不是你的爱人。”
“但这就是不公平。没有事情是一定的,一切都可以改变。欧内斯特,让我们使时间倒流,回到那家书店,让命运演变。成为我的爱人,我快要饥渴而死了。”
卡萝说话时,慢慢滑出座椅,朝欧内斯特接近,坐在他椅子旁的地板上,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
欧内斯特又把他的手放在卡萝琳的头上。老天,我真喜欢触摸这个女人。而她也渴望与我亲热——耶稣,我完全了解她的渴望。我有多少次被欲望所征服?我为她感到难过,我了解她说的不公平。我也为自己感到难过。我宁愿当她的爱人,而不是她的心理医生。我渴望离开这张椅子,脱光她的衣服,爱抚她的胴体。谁知道呢?如果我在书店认识她,我们也许就会成为情侣……也许她说得对,也许这样我更能够帮助她!但我们永远无法得知,这是不可能尝试的试验。
“卡萝琳,你所要求的——使时间倒流,成为你的爱人……老实跟你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这种遐想,我也觉得很棒。我想我们都非常喜欢彼此。但是恐怕这个钟,”欧内斯特指着他书架上不引人注意的时钟,“无法倒退行走。”
欧内斯特说话时,又开始抚弄卡萝琳的秀发。她更贴近他的大腿。突然间,他抽回他的手说:“求求你,卡萝琳,回到你的椅子上,我有一些非常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他等待着,卡萝吻了他的膝盖一下,然后回到座位上。让他发表他那小小的抗议演说吧,陪他玩下去,他必须要假装他在抗拒。
“让我们后退几步,”欧内斯特说,“观察一下刚才所发生的。我来描述我的看法。你正深感沮丧。你寻求我在心理治疗上的帮助。我们见了面,我与你立下了一个誓约——我誓言要帮助你克服困难。在这种私密的关系下,你对我产生了爱意。恐怕我在这里也不是无辜的人,我相信我的行为,比如拥抱你,抚摸你的头发,也会火上浇油。现在我很担心。不管如何,我无法改变我的做法,利用你对我的爱意来追求自己的快感。”
“但是,欧内斯特,你没有弄清楚重点,我是说,成为我的爱人也许就是对我最好的治疗。五年来拉尔夫与我……”
“拉尔夫是拉尔夫,我是我。卡萝琳,我们的时间到了,必须在下次诊疗时继续这个讨论。”欧内斯特站起来,“但是请听我说最后一项观察。我希望下次诊疗时,你会开始探索如何利用我所能提供的帮助,而不是继续探索我的界线。”
卡萝与欧内斯特拥抱道别时,她说:“也请听我的最后一项观察,欧内斯特。你曾经说得很动听,要我别走上我母亲的老路,不要逃避我的生命责任。今天,此时此地,我正在实践你的建议,我想要使我的生命变得更好。我知道我的生命需要什么,于是我试图加以把握。你要我把握生命,以免未来懊悔,我正在这么做。”
欧内斯特想不出适合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