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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还有45分钟,欧内斯特的下一个病人才会到,他决定出去散散步。他与马歇尔的会谈让他心神不宁,特别是马歇尔邀请他,或几乎是命令他参加医疗道德委员会的事。

马歇尔等于是要他加入心理治疗的警察部队。如果他希望成为精神分析师,他就不能不理会马歇尔。但为什么马歇尔这么坚持?他应该知道这个角色并不适合欧内斯特。欧内斯特越是思索,就越感到不安。这不是什么无心机的提议。马歇尔显然是在给他某种暗示,也许是“你自己看看那些不称职心理医生的下场”。

冷静点,不要太小题大做,欧内斯特告诉自己。也许马歇尔的动机是一片好意——也许加入委员会,能够帮助日后进入精神分析学会。但欧内斯特还是不喜欢这个主意。他喜欢去了解人性,而不是惩罚。以前他只当过一次“警察”,就是西摩·特罗特的案子。虽然他的做法无可指责,但他决定从此之后绝不再当审判者。

欧内斯特看看手表:还有18分钟,这个下午的四个病人中的第一个就会抵达。他在杂货店买了两个苹果,然后赶回办公室。简单的苹果与胡萝卜午餐,是他最新的减肥计划,但是就像以往一样无效,晚餐他会吃下更多的食物。

简单地说,欧内斯特是个贪食者。他吃得太多,光是把三顿饭的分量对调是不可能减肥的。马歇尔的理论(欧内斯特觉得是一番鬼话)是,欧内斯特在诊疗时过度关心病人,被病人吸光了能量,所以必须大吃特吃来补足空虚。马歇尔不断以辅导者的身份劝他少给一点,少说一些,限制自己每小时只分析三四件事。

欧内斯特还在思索辅导会诊上所说的话:“战争前夕,将军还在部队前忧心忡忡!”听起来很好。马歇尔的波士顿口音使什么听起来都很好,几乎就像那两个来心理科演讲的英国精神分析医生。欧内斯特很惊讶地发现自己与其他人都被他们说的每一个字所吸引,即使他们的演讲内容了无新意。

所以,马歇尔听起来也很好。但他真正说了什么?欧内斯特应该隐藏自己,不显露任何怀疑或不确定。至于将军临阵露出忧色,这是什么比喻啊?他与贾斯廷跟战争有什么关系?他是将军吗?贾斯廷是士兵吗?真是牵强附会!

这些想法都很危险。欧内斯特从来没有让自己对马歇尔这么苛责。他回到办公室,开始阅读他的笔记,为下一个病人做准备。当欧内斯特准备看病人时,他不容许任何个人的思绪分神。关于马歇尔的负面思想必须暂时搁置。欧内斯特在心理治疗时的一个法则是,把全部注意力放在病人身上。

有时候他的病人会抱怨,说他们对他的注意超过了他对他们的注意,他只是个出租半小时的朋友,于是他总是会说明这个法则。他说当他在治疗他们时,他是全然地关注他们。不错,他们对他的注意当然比较多。因为他有很多病人,而他们只有一个心理医生,就像是一个老师有很多学生,或父母有很多小孩。欧内斯特时常很想告诉他的病人,他能够体验到他们的感受,但这种沟通正是马歇尔非常严厉批评的。

“老天,欧内斯特,”他会说,“把一些东西留给你的朋友吧。你的病人是职业上的客户,不是你的朋友。”但最近欧内斯特越来越质疑一个人在私人生活与职业上所扮演的不同角色。

有没有可能,一个心理医生不管在任何场合都保持真诚,一以贯之?欧内斯特想到最近他听到的佛教高僧的演讲录音,听众都是传授佛理的老师。有一名听众询问他关于佛教老师操劳过度的问题,以及建立上下班制度的可能性。他嘻嘻笑道:“佛陀会下班吗?耶稣会下班吗?”

当天晚上他与老友保罗共进晚餐时,他又回到这些思绪上。保罗与欧内斯特从小学六年级就认识,他们的友情经历了医学院的洗礼,以及当驻院医生时共住一栋小房子的经历而越来越稳固。

过去几年来,他们多半是以电话来联系,保罗生性喜爱独处,住在山边的20亩林地中,从旧金山开车过去要3个小时。他们约好每隔几月就会面一次。有时候他们在半路碰面,有时候轮流到对方住处。这个月轮到保罗前来,他们约好共进晚餐。保罗不会留下来过夜,他本来就有点古怪,现在年龄渐长,更是除了自己的床之外什么地方都睡不着。就算欧内斯特说他有同性恋恐惧症,或取笑他在车上带着最喜欢的被子与枕头,他也毫不动摇。

保罗越来越追求内在,让欧内斯特有点吃醋。欧内斯特怀念他们早年的旅行。保罗虽然对心理治疗非常在行,他曾经在苏黎世的荣格学院当过一年的准研究生,但他喜爱田野生活,使他无法为病人提供长期的心理治疗。他赖以维生的主要手段,是在郡立心理诊所担任精神医药师,但是雕塑才是他真正最热爱的。使用金属与玻璃当成质材,他以图像表现内心深处的心理与存在思维。欧内斯特最喜欢的一件是保罗为他制作的:一个大陶碗当中有一个小铜像。小铜像抱着一块大石头,从碗边向外窥视。保罗命名为:西西弗斯欣赏风景。

欧内斯特直接从办公室来到约好的餐厅,穿着西服。保罗则穿着牛仔靴与格子衬衫,系着绳索式的领带,与他的尖胡须及厚眼镜显得很不相配。

欧内斯特点了一个大餐,保罗是素食者,不理会热心建议的侍者,只点了沙拉与腌黄瓜。欧内斯特不浪费一点时间,立刻告诉保罗他的近况。他描述了在书店邂逅南·卡琳的经过,以及抱怨被三名他想认识的女性碰钉子。

“你还是这样色,”保罗说,透过厚眼镜凝视他,“听听你自己说的话:一个美丽女子主动接近你,但因为你在20年前与她在一起……”

“我没有与她在一起,保罗,我是她的心理医生,而且是10年前。”

“好吧,10年。因为她在10年前曾经是你的治疗团体中的一员,现在你就无法跟她约会?她也许非常性饥渴,而你只能提供你的阳具给她。”

“保罗,认真点……”

“我是很认真,”保罗继续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没有性?因为你举棋不定。每次都有不同的理由。与玛娜在一起时,你怕她会因为爱上你而受伤害。与上个月那个叫什么名字的在一起时,你怕她会发觉你只对她的胸感兴趣。与玛西在一起时,你怕上了床之后就会破坏她的婚姻。歌词不同,但旋律总是一样:女人都很仰慕你,你的举止高贵,于是你得不到性,而女人更为仰慕你,于是她只好在床上使用按摩棒。”

“我无法说变就变,无法在白天强调责任,晚上就去乱搞一通。”

“乱搞一通?听听你自己!你不相信有许多女人就像我们一样,只想要轻松的性接触。你使自己陷入了假道学的性饥渴。你对所有女性都有采取‘心理治疗’的责任,于是反而无法满足她们真正的需求。”

保罗的话很有道理。与马歇尔这些年来所说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要夺走其他人的个人责任,不要想成为所有人的依靠。如果你要帮助病人成长,就要让他们成为自己的父母。尽管保罗的论调有点愤世嫉俗,他的观察很明确并且具有创意。

“保罗,我倒没有看见你去满足性饥渴的女性。”

“但你也没看见我抱怨。我没有被阳具牵着鼻子走。至少现在不会了,我也不怀念。年老不算太坏。我刚完成一篇关于‘宁静性腺’的诗歌。”

“恶心!宁静性腺?我几乎可以看见它成为你的墓志铭。”

“说得好,欧内斯特。”保罗在纸餐巾上写了几个字,收进口袋里。他最近开始为每件雕塑写诗:“但我还没有死,只是比较宁静些。我可没有到处乱跑,不敢接受送上门的礼物。那个在书店想要与心理医生上床的女人?把她送到我那里。我保证不会找借口不上她。她可以放心,这个男人既开明,又很饥渴。”

“我想要介绍你认识艾琳,我从征友启事上认识的女人,相当不错,有没有兴趣?”

“只要她很容易满足,不会在我屋子里四处乱翻,而且晚上会回家过夜就好。”

欧内斯特笑了:“保罗,将来我们一定要处理这个问题。你越来越愤世嫉俗了。再过一年你就要搬到山洞里了。”

“山洞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只是有虫,又湿又冷又黑,而且狭窄——今晚谈这个题目实在太庞大了,而且病人又不配合。”

侍者送上欧内斯特的大餐。欧内斯特吃了几口食物后继续说:“那么请你严肃地与我谈谈关于贾斯廷的情况,以及马歇尔所告诉我的方向。我实在有点不高兴,保罗。马歇尔似乎知道他在说什么——毕竟这行还是有学问的。心理治疗这门科学几乎有100年的历史了……”

“科学?你在开玩笑吗?狗屎!也许像炼金术吧,可能还更糟!”

“好吧,心理治疗这门艺术……”欧内斯特注意到保罗的皱眉,于是连忙改口,“哦,你知道我的意思——这个领域,这个活动——我的意思是,100年来这个行业有许多杰出人物:弗洛伊德不是什么半调子知识分子,没几个人比得上他;还有那么多精神分析医生花了成千上万个小时聆听病人。这就是马歇尔的意思:如果忽略这么多知识,只是照自己的意思去做,那是最无知的自大。”

保罗摇着头:“不要轻信这番鬼话,聆听就能得到知识。别忘了还有其他错误的聆听,比如强化误导,刻意听不见,一厢情愿,或潜意识要病人告诉你想听到的。你想不想做件有趣的调查?去图书馆找一篇19世纪写的水疗法文献。我看过上千页的文献,有最准确的指示,如水温、浸泡时间、喷水的力道、冷热水的顺序,每一种诊断都有不同的指示,令人印象非常深刻,非常量化,非常科学——但是与现实没有丝毫关系!所以我并不怎么相信‘传统’,你也应该如此。”

保罗继续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可救药的愤世嫉俗,特别是对于专家而言。我有没有告诉你,我的新年新希望?激怒世界上所有的专家!所谓的专家都是骗人的。真相是,我们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老实一点告诉病人,对病人有一点人道?”

“我有没有告诉你,”保罗停不住口,“我在苏黎世所接受的精神分析?我见过一位费弗医生,一个老家伙,他与荣格交往密切。谈到所谓心理医生的内心揭露!这家伙会对我描述他的梦,特别是关于我或与我的心理治疗有一点点关系的梦。你读过荣格的《回忆、梦、思考》吗?”

欧内斯特点点头。“读过,一本怪书。也不诚实。”

“不诚实?怎么不诚实?下个月再讨论这个问题。但现在,你记得他提到关于受伤的医疗者吗?”

“只有受过伤的医疗者才能真正治疗别人?”

“那只老鸟还要更进一步。他说只有当病人为心理医生的伤口带来最适合的膏药时,理想的心理治疗情况才会出现。”

“由病人治疗心理医生的伤口?”欧内斯特问。

“一点不错!想想其中的含意!真是叫人发狂!不管你对荣格有什么想法,老天知道他不是笨蛋。虽然比不上弗洛伊德,但也很接近了。荣格许多早期的同事相信这个观念,在心理治疗上也对自己的问题下手。所以我的心理医生不仅告诉我他的梦,在解析时也加上许多非常私人的材料,包括他对我的同性恋欲望。我差点当场就冲出他的办公室。但后来我发现他对我的毛屁股不是真的感兴趣,因为他忙着搞他的两名女病人。”

“从老前辈那里学来的。”欧内斯特说。

“毫无疑问。老荣格不会放过自己的女病人。那些早期的心理医生都是掠食者,几乎没有一个例外。奥托·兰克搞上阿娜伊斯·宁,荣格搞上萨宾娜与托尼·沃尔夫,还有欧内斯特·琼斯什么人都搞,至少两次因为性丑闻而被赶出城。当然还有不停骚扰病人的费伦奇。唯一守规矩的似乎只有弗洛伊德本人。”

“也许因为他忙着搞他的小姨子敏娜。”

“我不认为如此,”保罗回答,“那没有真正的证据。我想弗洛伊德是提早迈入了宁静性腺的阶段。”

“显然你像我一样反对搞女病人。那么为什么刚才我提到在书店遇见老病人,你还借机嘲笑我?”

“事情有真正的责任,也有伪装成责任的偏执。记得以前在医院带实习护士的时候,你总是挑最平凡的女孩子交往。记不记得那个‘宜室宜家’的玛蒂尔达?你就会挑她,而那些美丽又跟着你到处跑的护士,你避之唯恐不及。她叫什么名字?”

“贝西。她看起来非常脆弱,而且她的男友是个警察。”

“这就是我的意思。脆弱,男友——欧内斯特,那是她的问题,不是你的。谁要你当世界第一名的心理医生?但让我继续说费弗医生的故事。有几次他会与我互换座位。”

“换座位?”

“真的换。有几次治疗到一半,他就会站起来与我换位子,开始谈他的个人问题,或者提出一些很有力的反移情,当场开始分析。”

“那是荣格学派的武器之一?”

“可以算是。我听说荣格与某个家伙做过这种实验。”

“有没有文献记载?”

“不确定。我知道费伦奇与荣格谈过换座位,但我不确定是谁想出来的。”

“那么你的心理医生对你透露了什么?给我一个例子。”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关于我的犹太人身份。虽然他个人不会反犹太,但他父亲是个纳粹同情者,他感到很惭愧。他告诉我他会娶犹太女人为妻,这是主要的原因。”

“这对你的精神分析有什么影响?”

“看看我!还有谁比我更没有种族偏见?”

“的确。你再跟他多分析几年看看,现在你已经住进山洞里了!说真的,保罗,到底有什么影响?”

“你知道分析原因有多么困难,但我觉得他的透露不会破坏治疗过程,通常会有帮助,使我能信任他。记不记得我曾经看过几个非常沉闷的心理医生,只去过一次就没有再去?”

“我比你更能包容。奥莉维亚·史密斯是我的第一个心理医生,我与她进行了约600个小时的诊疗。她是心理医生训练师,我想她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不成功,那应该是我的问题。真是大错特错,我真希望能要回那600个小时,她没有跟我分享任何东西,我们完全没有真诚的关系。”

“嗯,我可不希望让你误解了我与费弗医生的关系,那种透露不见得代表真诚,基本上他没有与我产生联系,他的自我透露都是片断。他不会正眼看我,坐在约10尺远,然后像个玩具盒子般打开来,告诉我他如何想要杀掉父亲,搞上他姐姐,下一分钟他就恢复了原来僵硬自大的态度。”

“我在乎的是实际关系上的真诚与否,”欧内斯特说,“看看我与贾斯廷的会诊情况。他一定知道我对他感到不快,我有点吃醋。看看我让他陷入的困境,首先,我说我的治疗目标是增进他的人际关系。其次,我想与他建立真实的关系。然后,他很正确地感受到了我们关系当中的一些问题。现在我问你,如果我否定了他的正确观察,岂不是变成了反治疗?”

“老天,欧内斯特,你不觉得你是在小题大做吗?你知不知道今天我看了几个病人?22个!而且我还提早离开。给这个家伙一点百忧解,然后每隔两个星期见他15分钟,你觉得还有比这更糟的吗?”

“该死,别这样说,保罗,我们已经谈过这个问题了。这次就听我的好吗?”

“好吧,那么就试试这个实验吧:下一次诊疗时换座位,做一个完全诚实的倾诉者。从明天就开始。你说你每个星期见他三次。你希望他能离开你自立,不要崇拜你,那么就表现你的短拙。这样会冒什么险呢?”

“也许对贾斯廷不会很冒险,只是这么多年了,他对技巧的改变会感到困惑。崇拜很难被打破,还可能会有反效果。贾斯廷可能因为我的诚实而更崇拜我。”

“那又怎么样?你可以坦白告诉他。”

“你说得对。真正的危险不是对于病人,而是对于我。我怎么能采取马歇尔大力反对的做法?而我对辅导医生不能撒谎。难道我每个小时付他160美元来听我撒谎?”

“也许你已经成熟了,也许你不需要再找马歇尔了。他可能也会同意,你的学徒生涯已经结束了。”

“哈!在精神分析的领域中,我连入门都还不算。我需要接受完整的训练,也许需要四五年上课与专人辅导。”

“嗯,这样你的余生就都规划好了。”保罗回答,“那就是正统教义派的一贯伎俩。让年轻而危险的心智先接受几年教义的洗脑,把最后一点创意都抹杀后,就依靠这位后生来维护神圣的法典。就是这样,对不对?新生的任何挑战都会被视为反叛,是不是?”

“有点像这样。”马歇尔显然会把任何实验都当成是我在治疗上的反叛。

保罗向侍者要了一杯咖啡:“心理医生实验自我揭露有很长一段历史。我正开始读费伦奇的治疗日记。很有趣,弗洛伊德派的核心分子中,只有费伦奇才敢创造更有效的治疗方法。‘老头’本人太注重理论,以及维护他的学派,所以不关心结果。而且我认为他过于愤世嫉俗,对人类感到绝望,而不指望心理治疗能带来真正的改变。弗洛伊德容忍费伦奇,在某方面可以算是爱他,就像爱其他人一样——曾经带着费伦奇一起旅行,在散步时为他做精神分析。但是每当费伦奇的实验过于创新,可能会为精神分析带来坏名声时,弗洛伊德就会严厉地指责。”

“但是这样对费伦奇公平吗?他与病人上床吗?”

“我不确定。有可能。但我相信他与你有相同的目标:使治疗过程更人性化。你可以读读那本书。我觉得里面所谓的‘双向’或‘共同’分析很有趣:他分析病人一个小时,然后换病人分析他一个小时。我会借这本书给你,只要你先还我其他的14本书,加上过期的罚款。”

“谢了,保罗,我已经有那本书了,正在排队等待我阅读。但是你竟然愿意出借……真是让我感激涕零。”

20年来,保罗与欧内斯特都会相互介绍书籍,多半是小说,也有非小说。保罗很熟悉当代小说,尤其是被纽约书市所忽略的佳作,而欧内斯特则会发掘出被遗忘的大师杰作。保罗不喜欢借书。他喜欢观赏家中书架上排列的书籍,重温每本的乐趣。欧内斯特也不喜欢借书,他读书时喜欢画线或加注,保罗寻找有诗意的字眼,而欧内斯特寻找理念。

当晚回家后,欧内斯特花了一个小时翻阅费伦奇的日记。他也开始思索西摩·特罗特所说的诚实治疗法。西摩说我们一定要让病人了解,我们会吃自己煮出来的菜,越是开诚布公,我们就越真实,病人也会起而效法。尽管特罗特晚年失节,欧内斯特仍然认为他的话具有智能。

试试看特罗特的建议会怎么样呢?完全对病人坦诚相告?就在那一天晚上,欧内斯特做出大胆的决定:他将要实验一种极端的平等治疗方式。他将要彻底揭露他自己,只有一个目标:与病人建立真实的关系,并且假设这个关系本身就可以带来治疗。不重建过去历史,不分析以前的回忆,不探讨性心理的发展。他将把注意力完全放在自己与病人之间,而且他要立刻进行这个实验。

但要实验哪个病人呢?不能用在目前的病人身上,这种转变会过于怪异,最好是用在一个全新的病人身上。

他拿起预约登记簿,查阅翌日的活动。上午10点有一位新病人要来,名叫卡萝琳·利弗曼。他对她的背景一无所知,只知道她是听他演讲后,自己找上门来的。“好,不管你是什么人,卡萝琳,你将要接受一种非常特别的治疗。”他说。然后关了灯。 nAaoQT+nsFnxTVCgZ3BgBEx5a1I+RGVVXqOfncFEDqSTOEz5aQTaWffhgz6k6bJ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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