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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沙山·点将台

鸣沙山·点将台

晚上点将台设在鸣沙山脚下,

看到日程表上撁成綌三个字,

思绪一下子就飞到了23年前。

日落鸣沙

车至甘肃境内,驶出兰州,沿兰新线向西走,那份孤独便油然而生了。也许是自然的撞击太猛烈、太迅速,戈壁滩竟使自己觉得无从叙述、无从描写。很早就听闻到新疆工作的人一踏上河西走廊便会黯然落泪,而只是作为游客的我,望窗外亦有泪涌的感觉。

这不是我想象的戈壁滩,同伴说亦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或许本来就不应该想象。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没有遮拦的天空和一丛丛黄色、褐色、黑色的小丘,沙石堆垒的戈壁最令我意外的是点缀其上的簇簇小草,草并不绿,或许这本就是它们的颜色,我想不出它们赖何生存,只是从内心感激这不绿的小草变更了印象中的戈壁,反而少了些“残酷”的味道……仍是印象中的洪荒、苍茫,再加上一分很好的“秀”,现实和想象便截然划开了。

忽然也有了许多少年的愁意,不知道为什么愁,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不快乐。已经过了挥笔写诗的少年时代,已经过了只是愁却不知道为何愁的少年时代,忽然有许多登高怔仲的黯淡迷惘的情绪,向远处眺望,又不知应该如何宣泄那个情绪。这个时候的心境连自己也莫以名之,好像在想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在想什么,但心中分明不是空洞的,许是置身戈壁滩之中的那份渺小在作祟吧。

此刻开始怀疑,美也许会使人有痛苦以外的痛苦。如《威尼斯之死》里南游的美学教授,晕死在白日的沙滩,本来是关于绝对美的追求,这种追求反映的是整个大日耳曼文化传统的精神,从温克曼以降,向地中海探索寻觅的姿势,如歌德之出入罗马,寻找精神的故乡,本来只是迫击下的南嫡,却因为绝对完美的少年神袖衹,幻变为包容文化悲剧的《威尼斯之死》,或许地中海的高度文明不是思考性的,是直接对感官的触动。再望窗外,更深地明白:有这样一种美,它使你自卑。

上述的文字写于1992年夏,那一次我坐火车穿行在河西走廊,车速很慢,让我可以安静地去理解戈壁,并感受自己内心对戈壁的认知。那个时候,我不会知道自己会在23年之后徒步走进戈壁,也不会知道自己会用一种喜悦的心情去深切感受戈壁,这种落差之大,让我感受到一种成长的喜悦。

因为参加第十届商学院戈壁挑战赛的缘故,我和新加坡国立大学近80位戈友组成戈10战队,奔赴敦煌,准备开始四天徒步110公里的戈壁挑战赛。虽然自己也很担心是否可以如愿完赛,内心要求自己做个好队员,照顾好自己,不要给大家带来麻烦,所以有了长久以来第一次安静地只做自己,只做一个追随者,反而觉得非常放松,真是非常开心。我真的很喜欢这个“队员”的角色,这个管理好自己就可帮助团队的角色,所以当到了敦煌,陈戈说“明早去看看鸣沙山日出吧”,我就积极响应,决定第二天5点起床,赶去鸣沙山看日出。

晚上收拾心情的时候,一样想起了23年前第一次看到鸣沙山的感受。那一次选择的交通工具是火车+汽车,从兰州坐火车到柳园,然后由柳园换乘汽车向敦煌进发,还依稀记得当时自己的心飞了起来,因特别喜欢喜多郎的《丝绸之路》,所以极其向往去感受这段旅程,耳机中喜多郎的梦,是我所作,已不知梦断几载,泪枕几回。

喜多郎的《丝绸之路》营造的气氛渐渐围了上来,闭目静听,渴望在音乐背景深处撞出火花,车仍在疾驶,心比车跑得还快,前面该是怎样一片天地、一个梦?

敦煌市再去鸣沙山仍要租车,幸只有15分钟的路程,傍晚7时左右到了鸣沙山,太阳仍是灿灿,几乎等于广州的正午。买了门票,通过一道铁栅栏门,鸣沙山就立在眼前,我惊讶于世界的奇妙,为何一道铁门,竟隔出这样不同的两个天地,一边如常人小街,一边却是大沙漠漠,若不是亲见,还以为是画家选错了角度,徒加了一道栅栏。

惊异还来不及化开,人群已经前呼后拥地散了开去,我也扛鞋在肩,光脚沿着沙脊慢慢地向上爬。想不出理由,想不出是谁的主意,更想不出是何方神圣的功力,在这里设置了这一大片的沙山,沙很细腻,如海滩沙一般,“鸣沙山”的称谓据说是因为人蹚动沙的时候,沙滑泻会有嗡嗡的鸣响,尝试着做了几次,毫无反应,料定是人多的缘故,只好由心里去想象了。

天出奇的蓝,无一丝云,像倒挂的平静的海,说不出的感叹。近晚9时许,太阳西下了,当只留一线斜照在沙脊上的时候,遂想起《楚辞》里的渔父,这份联想很不贴切,可确是如此。“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那种隐逸逍遥的冲和,竟而转成后代遁世宁静的象征,这份感受很切合夕阳下沙漠上的我和我的凝视。

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坐在细沙上,静候新月的升起,任微风抚发,听一下琐琐屑屑、细细碎碎的沙声。声在远处行人的脚下渗出,虽未成沙鸣,却也如细水流过,或隐或现地淌着。抬眼望去,沙脊外仍是婉转曲徊的沙脊,想不出沙山的那一边是否有不是沙的地方。坐在这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时人亦冷漠而疏远,何以西方茫茫,东方茫茫?寂寞是国,我是王,自嘲兼自慰……”分不清是余光中在想,还是我在想。

又想起金庸的武侠小说。暮天荒野上孤剑独行的身影,低垂的帽檐下紧压着冷芒流闪的眼睛,三尺龙泉上掩饰不住的杀气冷雾般森然透鞘而出,料知剑上沾满的多是天下无义丈夫的鲜血,该是怎样的侠骨!固然,可以把这种感情视为江湖间坦率朴野的任性,或是自命为光明磊落的侠气吧。

只是在我,宁愿承认它仅仅是一种朴野放旷,一种任性娇纵,然而即便如此,这份野气在我们今天多典雅甚至多理性、多冷静的时代里已是难见的了,更何况是真正的侠者呢?

于是特别想念起屈原来,想见他枯瘠清癯的容颜上必有一对燃烧的眼睛,“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常想念屈原的这份侠气,常感叹众醉独醒的寂寞了。

同伴过来提醒,该下山了。天渐渐黑了下来,下山要比上山容易得多,可以一口气冲下去,也可以如顽童坐滑梯般往下滑。身旁一少年趴在沙上往下滚,笑声不时传来,一下子就冲了下去,很想学他一般,也五体投地滚筒般下落,但终收了这份童心,循规蹈矩般下行,长大真的不好,这一刻有更深的体会。

在如此纯净的天宇下,我竟也放不开自己,走回人流中,战胜自己多少会划上几个问号。真的钦慕阿拉伯的劳伦斯了,同一只手,能陷城,也能写诗;能测量沙漠,也能探索灵魂;能征服自己,且征服别人。而不必如我,生活在期待、想象和后悔中。

在山脚下,同伴租了骆驼,我则想步行,站在局外望望驼峰与沙峰构成的景色。一队骆驼载着游人开始启程了,其实路很短,恐怕也只是十几分钟,明知道这只是一个扮相,但望过去,因鸣沙山做背景,加上骆驼走时掀起的沙雾,清脆的驼铃声,倒也真有点域外的风情了。

其实,只要愿意,生活本是一个富饶绚丽的乐园,关键在于你自己如何发掘,如何想象和创造。念及此,月亮泉边的那份失落渐渐淡化开来……

日出鸣沙

这一刻,2015年的5月,坐在汉唐大酒店时,思绪穿越到23年前在鸣沙山的感受,让自己笑了起来,人有时候还是会触景生情的,我也免不了俗。不过想到明早要去看日出时的鸣沙山和月亮泉,一定会有异样的惊喜给我,于是要求自己快快休息,好早早起来。

我们10个人在陈戈的带领下,不到6点就赶到鸣沙山脚下,我惊讶地发现,虽然还是一道铁栅栏隔开,但是已经有了一个大大的游客服务中心耸立在栅栏前面。陈戈买好入门票,渝涓带着我们穿上防沙套,张晔以最快的速度走到骆驼队前讲价钱,我们10个人有机会组成了一个骆驼队,这一次我也骑在骆驼背上,驼铃声声,开始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驶去。

宝春和朝晖是第一次来到鸣沙山,感受自然会兴奋很多,游华、越治、陈戈、栾奕则用欢快的气氛带动着大家,倾听着同伴的笑语,细脆的驼铃声阵阵,我则安静地望着远处的沙脊出奇。绵延的沙山,原像一个耐人猜测的谜语,被一层层的神秘包裹着,它无言语,它无声息,它不愿露出一点底蕴,只是静静地坐落在那里,毫不理会我这个不知趣的访客,更不理会讨价还价的声音。它更像一个沉睡的巨人,做着千年的长梦,任由外面的世界有着风霜雨雪的变化,并随之改变自己的形态,这份随遇而安的神态,让我深深感动。

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沙脊开始泛出白光,我们都兴奋起来,想象着太阳将要一跃而出的壮丽,开始催促骆驼的主人,加快步伐,但是两位主人非常自信,告诉我们来得及,只要往前走,就会看到日出了。

毕竟是西域,虽是夏天,感觉仍是颇有凉意,骆驼按照自己的节奏顺着沙脊朝着东方走去,10匹骆驼排成一排,我所乘坐的是一匹调皮的年轻骆驼,它总是自己走在队列的外边,越治开玩笑说“它想当领队”,主人则告诉我说:“它年轻气盛,不按规矩走。”我觉得主人说得对,年轻就是好,愿意去尝试新的东西,而主人也很包容它,任它按照自己的性子走在队列的外边,我也因此有机会给大家照一张行走的骆驼队照片,看来任何尝试总是会有不同的收获。

虽然天气有些冷,且坐在骆驼上也觉得不太稳,但是每个人还是想办法腾出一只手来照相,骆驼主人看到我们如此渴望,就提议把相机和手机给他,让他帮助我们拍照,虽然也有收费,不过看到他走前走后地为我们选择最佳的角度,觉得很温暖。细细想来,为什么一定要拍照呢?其实大漠的样子早在脑中,置身于此,只是为证实这份真实,还是为说明到此一游?抑或是寻找感觉外的东西?好像都不是,真切地说,只是为了充实人生的旅程,留些成长的痕迹!

金灿灿的光,散射开来,一下子整个鸣沙山好像涂上了一层金粉,细腻的沙由浅浅的、泛着青白色瞬间转为金黄色,太阳一点点升起来,沙的颜色一点点由金黄色变成橙黄色,甚至有点泛红。在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回望整个鸣沙山,沙脊切割而投射出驼队的倒影,让一切显得那样的宁静与梦幻,映入眼帘的这一副日出鸣沙山的风景,深深地扣住了自己。此时才忽然发现,念头中鸣沙山日出这是一生中仅有的一次,仅有的一件,又岂止是一些零碎的事与物而已呢?和我23年前看到的日落鸣沙山的孤寂,完全不一样,这一刻,一种生命勃发的感动,升腾而出,不觉哼唱起为戈10编写的战歌来,越治在身后叫好,我才发觉自己的动情,呵呵。

一直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早有安排,只是,时机没到时你就不能领会,而到了能领会的那一刹那,就是你的缘分了。23年前我还在为鸣沙山日落而感觉孤寂,23年后我因鸣沙山日出而觉察蓬勃的生命,时间永恒的价值,就这样被呈现出来,成长是一件多么让人开心的事情啊!

我们的骆驼队沐浴在金光之下,大家一片雀跃,我在心里默默地感谢这朝阳,知道自己在成长,可以去感受更多的力量,而不是年少时的“愁滋味”;知道自己在成长,可以去感受更多的不同,这么多年的戈壁挑战之梦,终于在今夏实现,该是今夏与戈壁的缘分。

很想多拍些照片,然而那深的一笔早已刻在心中,又岂是镜头可以窥见?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种成长的痕迹,抚之怅然也欣然,虽无处追寻,却能在一段一段过去的时光里,品味着一段一段不同的变化与成长。

戈10点将台就在鸣沙山脚下,大漠的感受一下子展现开来。我们从早上5点多就整装自己的心情,看着太阳如愿从沙脊处升腾而起,光下的沙,如金子般泛着灿烂,而朝阳投射下,驼队的影子映在沙漠中,有一份独特安静的美,仿佛风沙成为平静的湖面,一切是安静而平和的味道,就如我们的内心。

天完全亮了,天蓝得出奇,沙金得出奇,虽有点点风掠过,但是丝毫无法打破蓝金相衬的静籁,我们甚至不敢大声说话,目光所及之处,皆为美景。知道有些地方,并不需要摄影技术,只需要走到它的面前,美就自然流淌出来。

绕过鸣沙山的另一边,就会看到月牙泉,一个令人无法理解和惊奇的地方,无论如何不会想到,一片大漠之中,会有一弯月泉,任千年风沙,亦无法侵蚀,反而因泉的存在,让鸣沙山更有灵性,让人觉知自然的神奇。惊喜总是不期而遇,沐浴在晨光中,竟然看到伟敏走过来,然后遇到光华管理学院的学生、人大商学院的学生,华南理工的学生,让惊喜不断叠加。

战鼓响起的时候,云高神清。2000多人,44所商学院的学子们的戈10征战,挑战的只是自己。我们扛着橙色大旗,排着方阵走进会场,在“国大国大,引领天下”雄壮的口号声中,在鸣沙山绵延的沙脊前面,让天空、夕阳、沙砾、清风见证我们的誓言,一如古代镇守疆土的卫士,阳关出处虽无故人,依然建造着一座座城池浸透着坚毅;一如西去取经的玄奘法师,西行之旅历尽磨难,依然赴险犯难从而留下无数传说。

这一回,轮到我们!明日出征! LUTn4LuFCstOkpEsVvcAPS9xl6SVUc/9/0TTEYvYrwhbXtO3HhkNYN6oKhbzKK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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