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晖·戈10
——体会绝望，最后的5公里

“戈壁”于我，本来是一个“未曾征服”的代名词，没有特别的雄心壮志或者感想，只是很简单的“戈壁这么大，我想去走走”。

智安是第一个给我信心的人，她带着太阳眼镜、防晒霜、面膜，以度假的心情去参加了戈2，完好无损地带着完赛的胜利回来了。我想“戈壁”大概不是太难，却忘了问她的“血泪史”，以为那不过是一场“黄沙烈日”的事罢了。

成都的拉练，于我，是偶遇，一路灿烂盛开的油菜花美得让人窒息，却无法让我忘掉膝盖及脚上的痛。那时开始意识到“戈壁”将不会是一场浪漫的事，这必须是一件要认认真真去做的事，要投入许多时间、精力去准备才能做成的事，才能避免成为队伍的拖累。

那我们为什么要去戈壁？要证明什么吗？要这样折磨自己吗？是的，“戈壁”根本是一场自我的挑战赛，首先需要挑战的就是自己。曾经问栾队长为什么要再来“戈壁”？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听来胆战心惊：“体会绝望，这是一种平时不可能会面对的挑战。”

很快我就“体会绝望”了，甚至还没有看到“戈壁”。为了练习连续走30公里，一下班，换上运动衣就去“绕房子”，走啊走，不停地走。遛狗的、跑步的、饭后散步的、夜跑的，都一一来了，又走了，房子的灯一盏一盏地熄了，我还是没有走完。夜半明月高照，相伴的只有自己的影子，而手机就是不肯把30这个公里数报出来。膝盖提出严重抗议，痛！让人无奈，但痛却很坚持，赶不走，甩不掉。只能一边苦熬着，咬牙切齿地走着，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自虐？”泪在那时已经流过了，也绝望过了，我明白，“我是不能跑，只能走的”。

相对于跑步，走路更是简单、孤独、直白的，需要很多很多小时，而且是费力的，有时还很疼，需要很多牺牲。我深深地敬佩A队的每位队员，从决定参加那天起，他们就必须认认真真地练习，有过多少的挣扎，有过多少的牺牲，可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我敬佩他们的付出。从决定参加的那一刻开始，人生从此不同。

四五个周末，都是在走，走过整条新加坡河，走过整个东海岸、西海岸、各个蓄水池，走20公里去朋友家吃饭。我曾走过通宵，与操练的大兵哥同行，见过清晨极洁净的滨海花园，走过正午烈日下的东海岸。两个月，我用走的方式了解了新加坡，极有情趣，看到了许多细节，发现很多惊喜，我更爱这个弹丸小国了，每个转角之处可能会别有洞天。“戈壁”让我享受了行走的美，享受了沿途的风景。今年是这岛国建国50周年，我用走更了解了它。

有一天，遇到一个人，他也是一个人在走，我们一前一后从东海岸就开始同路，一直走到莱佛士地铁站，我仿佛遇到了知音一般的高兴，或许那也是一个要挑战戈壁的人，或许不是，不管目的是否相同，同路有人，感觉真好。这或许就是团队神奇的吸引力。

终于我们上了戈壁，尽管有了诸多准备，但当真正面对戈壁时依然震撼，对黄沙、烈日的震撼。

最后的5公里

Day 1

戈壁是热闹的，大家拍照、聊天、打招呼，没有顾虑，努力往前走。我是随队摄影，和C队的雪芹一起走，看到“距离终点5公里”的牌子时，同组的队友早已经到了营地。我以为我们是NUS最后的一对了。太阳开始下山，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落日正好直射眼睛下，我根本看不见任何路标的红旗，也看不到营地。我开始紧张，幸好一辆插着红旗的吉普车开来，停在远远的坝上，整条地平线上那一个小点，一时间倾注了我所有的希望。我们喊着“我爱你！吉普车！”朝着它奔过去。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惊人的消息，“体验日，B队也是有关门时间的。”意外的是，竟然有队员还在我们后面。那时距离关门时间只有1.5小时，他们还有8公里！要想成功需要跑步的速度。

我俩终于看到远远的营地。这时最后一组的队员，传来不太好的消息，有B队队员身体出了状况。其他的B队队员面临一个抉择，是陪同队友坚持走到底，但可能会超时，或是先走，确保自己能在时限内完成。我掉转头回去找他们，看能否帮上什么忙。看着他们赶来，带着些许的悲壮，其他B队队员选择坚持陪伴着队友，不肯放弃，大家相互鼓励着，硬是在关门前5分钟冲进了大门。他们用行动诠释了同伴的意义。

Day 2

我们从火焰山走出来时，已经可以看见远处的“距离终点5公里”的牌子，虽然很小很小，但我们知道目标就在那里。

栾队长在最后5公里处回忆了他们戈9遇到的沙尘暴，我们都在庆幸戈10的艳阳高照。最后5公里到4公里，我们迎着落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笔直的公路上，让人想起《狂野时速7》最后的一幕。队友开始互相问候脚泡，我们咬紧牙关地一步一步挺着。途中遇到一个裁判，跟我们一起走，他已经来过戈壁好多次了。他一边闲庭信步地走着，一边用“快到了”安慰着我们。问他为什么要来戈壁，他的回答轻描淡写到犹如去农家乐。看来戈壁会让人上瘾，每个人都会找到戈壁对自己的意义。

“如果现在有一杯冰可乐，那将是在天堂般的感觉！”那是我当时的梦想。我突然意识到，可乐、冰，都是现代文明的创造，遥想玄奘的年代，没有GPS，没有插红旗的吉普车，没有对讲机，没有人通过卫星技术保障你没有偏离航线，没有专业医护人员在旁边随时待命，解决你可能出现的身体问题，更没有人竖起大大的牌子提示“距离终点5公里”，他们需要何等的勇气及坚定的信念才能对抗前方的不确定，依然顽强、执着地向前迈进。

当我们到达营地时，看到队友已帮忙搭好帐篷感动到无以言表！同样是走完30多公里啊！在此再次由衷地感激队友的奉献。

Day 3

唯一的补给站在几乎20公里外，意味着我们要随身带足够的水，沿途还必须控制喝水的量，以免在中途陷入“水尽粮绝”的处境。在快到补给站时，可能每个人都已逼近自己的极限了。当有志愿者拿着水和番茄来到我们面前时，我们犹如看到了“救星”。那是我吃过最甜美的番茄。

当我们踏上平直的风力发电站时，我们还有11公里，犹如面对辽阔的海平面，一望无际。这就是望山跑死马，让人体会绝望的地方。我们开始数发电机杆的时候，我突然生出一种被设计的感觉。第三天是被称为最“忍无可忍”的一天。这是“戈壁”人为设计出来的“绝望”。如果营地往前移5公里，相信我们就没有机会体会绝望了。我仿佛看到设计者嘴角的微笑。好吧，我们就体会一把，好好熬完它。

我们像在航海，没有路，怎么走都行！不过终点清晰可见，太多的选择问题反而来了，我们有“前人”—宋老师探好的路，有GPS，有吉普车的标示，还可以凭自己的决定，随意行走！人生其实是可以选择的，成功有很多种定义。现在，尽快走到终点可能是大部分人的选择。

我好不容易赶上了栾队长，却必须休整一下。她同意等我，我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差点要泪奔。最后的5公里的5个牌子非常清晰，平平白白地在摆在那里。我们一个一个数过去：

“我可以更远”——您距离终点5公里。

“你的能量超出你想象”——您距离终点4公里

“为坚持喝彩”——您距离终点3公里

“伟大是熬出来的”——您距离终点2公里

“只为辉煌那一刻”——您距离终点1公里

没有想到1000米放平，这么的远。伟大是熬出来的，真的。虽然我熬过了，可能并没有伟大起来，这又情何以堪？但我相信熬过了，人生肯定不同！

晚上起风了，我赶忙按栾队戈9的经验用驮袋将帐篷压住。风在不停地“笑”，小小的帐篷在风中摇曳，像随时都会散架被吹走，感觉没有地方是安全的，没有东西可以依靠。当听到教练、队医、队友在为我们固定帐篷时，我犹如风暴中落水的人爬上救援的船，在我看来他们特别伟大。

Day 4

风吹到人要崩溃，放眼四周，连绵的风力发电机没有尽头。只有大钊扛着新国大的大旗给了我们明确的方向。大钊的旗，曾经好多次成为我们及其他院校队伍的指路标杆，在戈壁上要么没有参照物，要么参照物都长一样，很容易迷失方向，而大钊的大旗总在关键的时候出现。

可爱的吉普车又出现了，这回蓓蓓却相当紧张，因为吉普车是会移动的，不同地点的人，不同的时间看到的吉普车是不同的，如果用它作路标，是很容易迷失的。蓓蓓不停地用对讲机提醒大家，只有大钊的旗是靠谱的。

第四天最后5公里的牌子犹如调皮的小孩，总藏在小沙丘后面，时隐时现。明明看见了，转个小弯，它就不见了。我们紧紧跟着蓓蓓，生怕稍不留神跟丢了。很难想象没有GPS的年代，玄奘一行人是如何走出去的。

莆田的卤面让第四天最后的5公里充满了期待。最后1公里，我们看到新国大的大旗在迎风招展，真是鼓舞。

终于完成了120公里的戈壁，这是一段人生的缩写。我的角色本来是随队摄影，我带了为戈壁特别买的相机，足够的电池、储存卡，却因为选择走完全程而失职。我没有能力追上大部分人同时又取得好的角度。人生总是在选择与取舍，这决定了我们成就什么。

非常感恩有这样一段经历。有许多要感谢的人，留在心里。特别感谢NUS在新加坡建国50周年这个特别的日子，能让我们以这样的方式为它庆祝。 SB9ZADkzO5DTD5C4VDSZRAhEJPCI1ONhWuIM4i5mOp9C8rRcFfG79YTPGOLesmQ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