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知识校正的过度自信

在这一节的开始让我们先对你的知识校正能力进行一个小测试。请对下面的每一项给出一个最低和最高的猜测值，使你有90%的确信度认为正确答案将在这两者之间。请写出你的答案：

1.我有90%的信心马丁·路德·金去世时的年龄在______岁到______岁之间。

2.我有90%的信心《旧约全书》包括的书籍数目在______卷到______卷之间。

3.我有90%的信心莫扎特出生的年份在______年到______年之间。

4.我有90%的信心亚洲象的妊娠期在______天到______天之间。

5.我有90%的信心已知的海洋最深处在______英尺到______英尺之间。

6.我有90%的信心尼罗河的长度在______英里到______英里之间。

7.我有90%的信心石油输出国组织的成员国数在______到______之间。

8.我有90%的信心月球的直径在______英里到______英里之间。

9.我有90%的信心波音747的重量在______磅到______磅之间。

10.我有90%的信心伦敦到东京的距离在______英里到______英里之间。

这些问题涉及了人们产生评估概率困难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心理学家已经针对这种知识校正范式进行了广泛的研究（Fischhoff，Sieck&Arkes，2005；Tetlock，2005；Yates，Lee&Brush，1997），在这种实验范式下，被试进行了大量对知识的信心的概率判断。当然，我们无法对一个单独的概率判断做出正确与否的评价。例如，我们无法知道，某人说自己的侄子有95%的可能性会在一年内结婚这句话是否正确（不论他的侄子在一年内是否结婚，结果都无法反驳他对概率的估计）。不过，我们可以评价由许多这类判断构成的集合，因为合在一起的判断集必须要遵从特定的统计准则。

例如，如果天气预报员报道说明天有90%的概率会下雨，但最终却是晴朗的大热天，这个单独的判断可能并没有什么不对。天气预报员可能的确已经正确处理了所有可获得的信息，那一天就是一个偶然的、出乎意料的晴天。然而，如果你发现有一半预报员说有90%概率会下雨的天都没下雨，这时你就有充足的证据质疑天气预报的准确率了。对天气预报员说有90%的概率会下雨的天，你的期望是那些天中应有90%都下雨。当然，你也能够接受天气预报员并不知道具体哪些10%的天不下雨（否则预报员就会说100%确定了）。但总体上你期望，如果几年来预报员在不同的50天里预报了“90%的下雨概率”，那么其中大约45天应当确实下雨了。

评定人们校正自身知识的方法同我们评价天气预报员的方式是完全一致的。让人们回答多选或判断正误问题，并对每个问题都给出一个信心判断来表明他们认为自己的回答正确的一个主观概率。只有当这种一对一的校正得到满足之后，认识性理性才有可能存在。一套被赋予0.70的主观正确概率的题目，应当有70%的情况都回答正确；一套被赋予0.80的主观正确概率的题目，应当有80%的情况都回答正确；等等。这就是良好的知识校正的含义。它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一个人必须既知道自己知道什么，也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如果得不到这种接近的校正结果，这个人就不是认识性理性的，因为他的信念在这一重要的方面无法映射出真实世界。这种认识性的校正不良会使得人们对未来世界状态的概率猜测是不准确的，从而也就会导致他们无法选择出要采取的最佳行动。

不同种类的知识校正实验都得到了一个标准性的发现，也就是过度自信现象。主观概率估计值始终要比真正得到的题目正确率高。例如，当人们说自己100%确定回答正确时，实际只能获得将近88%的正确率；而当人们说自己有90%的确定度回答正确时，他们只能在大概75%的题目上正确无误；等等。经常的情况是，人们说他们有70%~80%的确定度，但事实上，他们的表现却只是完全随机水准——正确/错误各占50%。

这种对知识校正过度自信的现象，部分源于我们倾向于专注在脑子中产生的第一个回答，认为自己对这个答案有种“所有权”，为减少脑力成本，在之后的思维中都将这个答案作为“自己的”而赋予优先权。被试将最先产生的答案当作一种焦点假设，然后将注意力都放在这一焦点假设上，从而导致了自身对备择、非焦点假设的忽视。简而言之，“不适当的过高自信产生的原因之一，就是未能想到自己为什么会是错的”（Baron，2008）。从各种可能性中获得的证据是自信判断的基础，但被试却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证据获取过程是有偏差的——只获取了自己所支持的假设的证据。因此，最终的结果就是，被试对自身的答案给出了过高的信心。

本章的最后部分附有这一节开始时提出问题的答案，读者可以据此检验自己是否也是这种过度自信现象的受害者。需要注意的是，由于你先看到了本节的标题（对知识校正的过度自信），所以其实在做题之前你已经被预先警告过自己过度自信的现象了。我们要求你在回答中建立一个90%的置信区间，那么你给出的区间在90%的情况下应该都包含了正确答案。也就是说，这10个题目中应该只有一个区间未能包含正确答案，其他9个都应包含正确答案。然而，根据以往使用这些题目的研究发现，更普遍的情况是，被试给出的置信区间会不止一次地错过正确答案。这也意味着，你对概率的判断很可能和大多数人一样，也是过度自信的（即使有标题中的预先警告）。

除了知识校正领域，知觉和运动领域中也发现了过度自信效应（Baranski&Petrusic，1994，1995；Mamassian，2008；West&Stanovich，1997）。它不是一种实验室中才会出现的现象，而是出现在各种各样的现实生活领域中，例如，对体育比赛结果的预测（Ronis&Yates，1987），对自身行为及生活结果的预测（Hoch，1985；Vallone，Griffin，Lin&Ross，1990），以及经济预测等（Astebro，Jeffrey&Adomdza，2007；Barun&Yaniv，1992；Tetlock，2005）。过度自信在所谓的规划谬误（planning fallacy，见Buehler，Griffin&Ross，2002）中也有所体现，即我们经常会低估未来要完成一个项目的时间（例如，完成一个荣誉学位，完成本年度的纳税申报表，以及完成一个建筑工程等的时间）。

对知识校正的过度自信在现实世界中会带来许多后果。例如，认为自己知道的比自己实际知道的多的人，就很少有动力来学习新知识以及改正自己知识库中的错误；而认为自己的知觉和运动技能卓越的人，会对他人的表现非常苛刻，却不让别人批评自己。对此一个实际的例子是，大量调查结果都表明，多数人认为自己的驾车技术高于平均水平。加拿大安全委员会的一项调查就发现，75%的驾驶员承认自己在开车时有过打电话、吃东西、刮胡子甚至化妆等行为（Perreaux，2001）。奇怪的是，其中同样有75%的人表示，当他们看到其他驾驶员吃东西或打电话的时候，自己会感到不安和诧异！同样，有上千人过度自信地认为，他们在打电话的时候，驾驶并不会受影响。这种认识性理性（追踪现实的信念）的失误让人们付出了越来越大的代价：由于驾驶环境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现代科技的干扰，因注意力不集中而导致的车祸事件发生数量也越来越多。手机的使用（即使是免提电话），都影响了驾驶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事故的发生率（McEvory et al.，2005；Strayer&Drews，2007；Strayer&Johnston，2001）。这种反映了人们未能进行适当的概率校正的现象，表明人们身上广泛地存在着一种认识非理性，并且会带来普遍性的灾难后果。例如，医生中存在的过度自信就是一种普遍而危险的问题（Groopman，2007）。 I8ETp5T+7kZfWhwswN8H56iMZb02GBOLNTll6BFJRYsLzstRaAnd1YjjfAu0hGD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