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构思写作的时候,偶尔会出去溜达一圈,这会给我带来灵感。为了写这一章,我在仲夏时节悠闲地漫步到拜伦潭。拜伦潭位于我在剑桥南部的住所与格兰切斯特村的中间,以著名诗人拜伦爵士的名字命名。据说拜伦在附近上大学时,经常来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游泳。拜伦潭是个幽静的游泳场所,一直受到学生和学者的喜爱,其中包括弗吉尼娅·伍尔芙(Virginia Woolf)和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
蜿蜒的乡村小路上,拜伦潭的指示牌很醒目,而且这不是我第一次去拜伦潭。我知道,大概走15分钟就要转弯。但是,30分钟后,我发现自己站在格兰切斯特村中间的绿人酒吧门口,十几分钟前我错过了路牌。事实上,我几乎不记得一路上看到的景物:没有注意到甜瓜农庄(这个名字总是引起我想吃一个甜瓜的欲望);也没有注意到横跨在宽广的、泛着涟漪的康河上的康桥,康河边围绕着树木和动物石像;我甚至对格兰切斯特果园也没有印象。虽然有那么一会儿,我的思路被一辆车的喇叭声打断过,但几秒钟后我的思绪又回到正在思考的意识心理学的问题。一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这一章的框架结构,将几个相关联的内容依次拼凑起来。
我想,没有关系,回去的路上我会看到指示牌的,至少在15分钟后还是能到拜伦潭游玩一下。但是,我过于自信了。起身往回走了30分钟后,我发现自己回到了剑桥住所附近。我竟然两次错过拜伦潭的指示牌。但是这一章已经构思好了,因此我并没有怏怏不乐,只是感到有点发窘。
当我专注于思考某件事时,我会对周围的事物视而不见,这不是第一次了。事实上,我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忽视其他任何事情,即使是明明白白出现在我眼前的事物,我也注意不到。这种情况让我烦恼不安。在高速公路上或是热闹的城市里开车时,我很容易就会全神贯注地开始回忆,或者产生一系列的想法,而开车要注意的事项,如认路、转动方向盘、踩踏板等,全部从我的意识里消失了。我脑子里想的是某一次奇怪的讨论,或者我将要写的章节的措词,或者一个新的实验方案。然而在思考的同时,我会根据周围车子的情况减慢速度或加快速度,也会根据红绿灯的指示开车或停车,但这些动作是在没有意识的监督下做的。事实上,我也可能边开车边听收音机新闻,或者听一本有声读物,但对我来说,这些嘈杂声只是从这耳朵进那耳朵出,没有留下深刻印象。
如果要为自己辩解的话,我会说这种出神的状态并不危险。只要发生任何突发事件(比如一辆车突然停在我的车子前面),我会马上回过神来,观察周围的情况,立刻决定该如何做,然后顺利地处理出现的状况。
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并不只是发生在我身上。事实上,有些人情况比我还严重,很容易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知道的最糟糕的一个情况发生在诺伯特·维纳(Norbert Wiener)身上,这件事我是从数学家伊恩·斯图尔特(Ian Stewart)那里听说的。维纳是控制论的先驱,同时也是很有才华的数学家,他经常沉浸在工作中而忘了生活中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一次刚搬了新家,妻子很了解他,认真地将新地址写在纸条上交给他,并请他务必保管好纸条,不要到时候找不到了。“别傻了,我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东西呢?”维纳边说边把纸条放进口袋。但是过了一会儿,维纳就全神贯注地思考专业问题,匆忙间顺手拿到一张纸条(刚好是写有新地址的那张纸条),然后快速地在纸条上写满各种方程式。后来发现他的新想法有个严重的漏洞,他就厌恶地把纸条扔了。
一天结束了,等到要回家时,维纳依稀记得有个新的地址,但是写着地址的纸条被扔了,已经找不到了。唯一的办法是回到旧住址,然后尴尬地向邻居打听,看有没有人知道他的新住址。当维纳到了旧住址的时候,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站在附近,他走向前询问。
“对不起,你是否知道维纳一家搬到……”
“爸爸,没事了,妈妈让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