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岗伏击战前后,“华中派遣军”的前锋部队已攻占安庆,直抵马当要塞。
1938年6月23日,新四军军部向挺进苏南敌后的各部队发出最新指示,要求继续以游击战的形式,对武汉保卫战进行配合。
这个指示的前提,是新四军能在苏南打游击并取胜,然而事实上,究竟能不能,谁心里都没底。
韦岗伏击战虽然首战告捷,但通过这一战也可以看出来,日军在苏南占有多大优势——被伏击的并不是正规的野战兵,打他们都那么费劲,更别说第三师团等极富作战经验的老师团了,而且江南相对发达的交通,稠密的人口,无险可据的丘陵平原,均跟山地游击战的特点完全不符。
茅山是苏南为数不多的山脉,被新四军确定为游击基地。陈毅没去之前,他想象中的茅山,应该是“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哪知道真到了茅山,才发现山上不仅无树无花,连茅草也不多不厚,既藏不下单人独马,也隐蔽不了大部队。这一情景,曾让陈毅大失所望。
如果劣势无法改变,那就寻找优势。陈毅、粟裕都不约而同地看到了这个优势,那就是“华中派遣军”的兵力集中在武汉和广州,即使在韦岗吃了点儿亏,对新四军还是持轻视态度。
打游击最好的时机,就是当对方轻视你的时候,这时候他异常骄傲,异常疏忽,毫无防备,若再不趁机上去占点儿便宜,那就不是他的错,而是你的错。
优势能克服劣势,有的优势还得顺延,粟裕接下来要打的仍然是伏击战,而且又是拿日军运兵车开涮。
打仗经验是个慢慢积累的过程,所有经验和教训都不能白白浪费,他对韦岗伏击战进行了“复盘”,从地形选择、火力配备等十个方面,一个个细节抠,抠到手榴弹投掷量应提前多少米,都做了分析。
1938年7月,在粟裕的指挥下,第二支队伏击了当涂至芜湖之间的火车,结果再次获得成功:击毁日军军车1列,缴获大批军用品。
粟裕对江南抗战有自己的观点。
刚刚出山的新四军“家徒四壁”,不仅人少,武器差,而且普遍缺乏正规作战的经验。穷人嘛,更得学会当家,日子要一天天过,一年年过,新四军如果一开始就与日军大打运动战,没多长时间就会被打个精光,日子会越来越难过,但要是能够积小胜为大胜,就会越来越好过。
粟裕甚至认为,哪怕战斗中只打死一个敌人,只缴一支枪都是赚了。
第二支队就这样反复“蹭”日军的便宜,他们经常打胜仗,当然这样的胜仗规模都非常小,真的是打死1个鬼子或缴1支三八大盖的那种。
“小小胜”越来越多,直到破天荒地俘虏了日军士兵。
进入7月中旬以后,第三师团等老师团已接到进攻武汉和广州的预先号令,宁沪杭地区的守备将逐渐交由从日本国内调来的新编师团担任,但也正因为处于交接期,“华中派遣军”更不希望院子里老是莫名其妙地飞来各种小石头、小瓦片,多烦人哪。
1938年8月22日,“华中派遣军”从第三师团抽调了4000余人,骑兵500余人,兵分八路,水陆并进,对正在小丹阳地区活动的第二支队展开合围。
能从三年游击战中活下来,粟裕最不怕的就是这种仗势压人的大合围,他祭出了在那些年屡试不爽的法宝:敌进我进。
第二支队主力在小丹阳以西隐蔽,一部与日军相对而进,直接奔袭南京近郊。
当日军到达小丹阳时,没有找到新四军踪影,但却连连接到后方告急电报,说是不用找了,新四军的军旗已经插上了雨花台的制高点。
日军指挥官从没有见识过这种游击战的打法,也不知道粟裕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撤退回防。
日军一收,粟裕马上把主力抽出来,兜在背后打鬼子的尾巴,前后共毙伤日军50余人,己方无一伤亡。
这样兴师动众的大合围,不是一拍巴掌就能组织得起来,对合围的失败,日军也无可奈何。
1938年9月,武汉会战进入关键时期,“华中派遣军”所属6个师团全部调出参加作战,接防守备任务的为4个新编师团。
这4个新编师团必须占领和警备苏、浙、皖三省,其实也就只能控制一些主要城市和交通线,别说抽出机动兵力了,就连必要的警备兵力都不足。
趁此良机,新四军得到迅速发展,对地形民情也慢慢地熟悉起来。
陈毅眼中的茅山,不再是一无是处,在山里待的时间一长,他发现茅山果然是“名实相符”:山上的茅草不仅多,而且厚,多数的山窝曲折处,远了看不到,近了才能看出玄妙,起码在里面藏几支小型游击队不成问题。
1938年10月25日,武汉会战结束,“华中派遣军”攻陷武汉,但中国政府并未因此投降,那些抽出去的老师团只能继续留在正面战场作战。
这个时候,“华中派遣军”司令部已经开始真正把新四军当回事了,曾经的单纯防御也逐渐转向攻势防御,然而兵力不足仍然是日军难以解决的老问题,即便在部分使用伪军后,仍然显得捉襟见肘,这使得他们不得不尝试改变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