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队重又返回松阳溪。
雨虽然很大,但水流已不是很急,可以组织泅渡。游击队员都会游泳,当下便游了过去。
松阳溪北岸也到处都是敌军的游动哨,平均每隔5~10里,就得跟敌人遭遇。粟裕使出浑身解数,绕的绕,兜的兜,冲的冲,一天一夜连打7仗,走了180里路,才得以脱险。
这样命悬一刻的情况非止一次,行军如此,宿营也一样。
浙南很多地方都是山区,不一定有正好合适的小村庄在等着你。没有村庄,就得住到山里。这一次,分队宿在了半山腰,并布置了警戒。
不料敌军对那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他们绕过哨兵,爬到了山顶,然后居高临下对游击队进行射击。
粟裕急忙率部往山下走。山下有一条江,分队顺江而下,计划从下游泅渡过江。
这条江差点儿就把粟裕给收了去!
刚刚下水,他就被一个大漩涡给卷了进去。这种江里的漩涡十分可怕,人被裹挟其中,只能一直跟着它旋转。
粟裕来来回回连转了三四个圈,怎么划都划不出来。当他被迫钻进荆棘丛里时,那时候的感觉是“紧张极了,困难极了”,现在则不光是紧张和困难,而是“危险极了”——再划不出来,就会被漩涡吸到水底。
说时迟,那时快,尚在岸上的人赶紧递了个伞柄过来,让粟裕攥住,死活把他拖上了岸。
从阎王殿门口爬回来,还没顾得上喘口气,山上的敌军又追下了山。跑是来不及了,一群人你推我拉,从石壁攀上悬崖,就地躲藏起来。
假如此时被敌军发现,突围或存活的概率就很小了,好在天色已黑,敌军没发现悬崖背后有人,全都呼哧呼哧地从悬崖下面追了过去。
很多时候,这其实就是在一次次地逃命,看上去一点不潇洒,甚至十分狼狈,但生存和战争的智慧也正是从此处得来。
1937年4月,刘英与上海地下党接上了头,了解到中央“联蒋抗日”的新主张,于是以临时省委的名义,向刘建绪发出“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电文。
刘建绪经过蒋介石同意,在报上公开答复,表示愿意和浙江红军进行谈判。
连谈3天,谈崩了:刘建绪要的是投降和收编;刘英能够答应的是合作和改编。
1937年5月,刘建绪见谈判破裂,再次将大兵压上,粟裕等人所面临的艰苦也被相应放大到了极致。
游击队不得不整日整夜地跑路,几天几夜不睡觉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曾经有一次,粟裕连走3天3夜,到了有群众掩护的游击基点后,才一头倒下,足足睡了40多个小时未醒。
在此过程中,他的脚踝受了伤,既没药敷,也不能停下来休息,只好用苦菜叶子贴着继续走,过了两个月伤口才痊愈。
1937年9月,粟裕开始收到来源不一的消息,这个说“共产党投降了”,那个说“红军被收编了”,也不知哪个真,哪个假。
在早已失去与中央的联系,甚至与刘英的临时省委也互不通音讯的情况下,粟裕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决定派侦察排出去一探究竟。
侦察排化装成国民党部队,轻车熟路地开进龙游县溪口镇。进入镇公所后,做了个自我介绍:“我们原来在山区剿匪,奉上级命令,有急事要和县政府联系。”
镇长见状,连忙叫通了县政府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县长本人,带队的侦察人员在电话中故意问:“报上都说红军投降了,究竟怎么回事,我们还剿不剿匪了?”
县长的回答道出了真相:“现在国共合作了,红军将改编为八路军,要开拔抗日……”
问明了情况,侦察排又拿了些报纸,便返回进行汇报。
伴随着“七七事变”、“八一三事变”,抗战高潮终于到来,其实早在8月,刘建绪已亲笔致信刘英,要求重开谈判。
因为与刘英没有联系,粟裕先前并不知道这些情况,闻知后十分兴奋,当即致信附近的遂昌县政府,要求派代表前来谈判。
遂昌县政府复函同意。游击队方面的谈判代表由粟裕亲自指定,他本人虽未直接参与,但一直悄悄地坐在仅一墙之隔的房间里静听。
经过3天谈判,双方达成一致,粟裕下山了。
一位老游击队员说起下山时的情形:“每个人都是一头长发,穿的衣服补丁加补丁,破上加破,身上满是虱子。”
艰苦岁月不只给人难堪,还有作为战士所必须经历的磨炼和考验,这样在进入下一个搏杀场时你才不致心虚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