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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幕圣灰星期三4

“哦,只是个人爱好。而且,也是为了方便,我只需要找一个女演员就够了。”卫蒙眼里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奥菲莉娅在水中溺死那一场——唉,如果真要我来选,我宁可选择罗密欧和朱丽叶在月光下私会那一幕。罗密欧与朱丽叶虽然是个悲剧,不过,怎么说来着?‘到处都是青春与春天?’哪怕就是朱丽叶自杀,罗密欧殉情的一场,也不算不合适。哦,我不喜欢奥菲莉娅死在水里的那一场,哪怕表演得再唯美。不过,观众最熟悉啊。至于拉维妮娅那一场……是啊,那出戏可是号称莎士比亚最不受欢迎的一出,但是,视觉冲击力够强啊!”

程启思和钟辰轩对视了一眼。对卫蒙的话,他们不能不表示赞成。程启思这时候已经是冷静多了,他竭尽全力把注意力放在案件的每一个细节上,只要能把颜歌的尸体出现在聚光灯下的那一幕推出脑海,怎么都行。

拉维妮娅那样子的亮相,简直是一声最恐怖的丧钟。

他也无法判断,卫蒙说的究竟是真,还是假。

钟辰轩问道:“那位黄鹂小姐,是专业的,还是业余的?”

卫蒙慢慢地说:“是专业的,一直混话剧圈子,只是不出名,为了赚钱还在酒吧驻唱。她接连两场扮演奥菲莉娅,和拉维妮娅……”

“就像西比尔·苇恩?”钟辰轩忽然说了一句。卫蒙抬起头凝视了钟辰轩片刻,缓缓地说:“她昨天是罗莎琳,今天是朱丽叶,明天是苔丝狄蒙娜?……不,这位警官,她不是一个活在莎士比亚舞台上的幻影,不是过时的维多利亚剧院里面的精灵。黄鹂是一个非常实际的女孩子,有天赋,也踏实努力。我欣赏她,也希望能够给她一点帮助。这个舞会,来的名流不少,也许会有人能够帮上她的忙。其实,她最近已经开始走运了,有家公司看上她了,准备签她。”

他低下了头,“可我没想到发生了真正的……真正的拉维妮娅被杀事件。不,也不对,拉维妮娅是被她的父亲折断脖子死的……她的手断掉,并不是让她死亡的原因。至少在莎士比亚的戏剧里面是这样……颜歌……她不像拉维妮娅。一点都不像。”

卫蒙的语气让程启思和钟辰轩同时都盯着他看,程启思问道:“你认识颜歌?”

“她也上综艺节目,我当然认识。”卫蒙说,“不过,这大半年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不是一般的安静,邀她上节目,都推了,公司也拿她没办法。大家都议论,说颜歌可能打算退圈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卫蒙说这番话的时候,说得很慢,还有点迟疑。程启思又问:“那你知不知道她想退圈的原因?”

卫蒙有点为难的样子,旁边的毕真却露出了一副想说话的表情。钟辰轩转向了她。“毕小姐,你说说看。”

毕真朝卫蒙看了一眼,卫蒙叹了口气。“你说吧,反正最终我看也是瞒不了人的。”

“我们都怀疑是那件事。虽然最终没曝光,但如果万一曝出来,她就完了。”毕真苦笑地说,“我也当过那些大明星的助理,什么事都见过,看着都觉得烦,所以现在才换工作了。但是那圈子的关系都还在,也听得到一些事。明星跟金主,这是永远不变的八卦话题,颜歌也不例外。当时,听说她跟人在国外某个地方被拍到了视频,因为那是个私人海岛,可能他们放松了警惕,没怎么在意。我猜,应该非常劲爆,颜歌的公司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才把这事情给摆平了。毕竟,颜歌顶着小林砂的名号出的道,还是走的清纯路线,如果真曝出来,那就跟从前的艳照门一样,她就再没戏唱了。”

钟辰轩问道:“小林砂?”

“这位警官,你一定是不爱看电视的。”毕真苦笑说,“林砂十七八岁就出道了,那是一个倾国倾城。而且……”她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是在最红的时候,却投海自杀了,没人知道原因。很多记者都去挖,但是始终没有结果。颜歌长得有点像她,为了更像一些,连眉型都修得跟林砂一样——现在已经有点过时的眉形了。”

“颜歌比不了林砂十分之一。”一直听着毕真说话的卫蒙,这时候开口了。他眼里带着点淡淡的回忆。“林砂至少不用面对美人迟暮。她就是颗流星,虽然只美了那一瞬间,但却能让人永远记住她。”

“……我现在想了解的是颜歌的事。”程启思相当生硬地丢出了一句,卫蒙有点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扯远了。刚才毕真说的都是真的,大家都是这么猜。到底有些什么内情,也说不清楚,可能比一般的这类事要复杂,所以颜歌才会想淡出。”

程启思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跟她在一起的那个男的是谁?”

“这个是真不知道。”卫蒙说,“但是不是那位孟先生。因为大家都怀疑是他,所以有好事的去翻过他那段时间的行程,很密集地在国内,所以应该不是。”

程启思点了点头,又问道:“在颜歌……她出现在聚光灯下的时候,你们两位在哪里?”

“在角落的一张小桌子旁边坐着。”卫蒙立刻回答,“毕真跟我在一起。”

钟辰轩说:“最后一个问题。选择拉维妮娅和奥菲莉娅这两场,邀请函上并没有写,只是在化装舞会开始之后,放在桌子上的节目单才有。也就是说,客人在来这里之前,并不会知道。是这样吗?”

“是这样。”卫蒙留意地听着钟辰轩的话,最后点了点头,“这是怕最后还有更改,所以到最后才放了节目单在桌上。不过,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事,我公司的人都知道。”

离开了那个小会议厅,程启思说:“你是怀疑,凶手是看到节目单,才起了即兴杀人的意思?”

“不一定。”钟辰轩说,“卫蒙说的是有道理的,不是什么保密的事。不过……不过我总觉得好像这个案子即兴杀人的感觉多一些。杂物间用来切下颜歌双手的工具是随手取来的,杀人现场更是……太不保险了,就那么掐着她脖子摁在洗手池里,到她死是需要时间的,万一突然进来个人怎么办?”

他没听到程启思答话,才察觉到自己好像说得有点过分了,就说:“我得去见见孟桓,他应该还在等我。你去找找那个何经理?”

程启思说:“好。你多从他那里挖点颜歌的事,我不太方便问。”

“你跟颜歌的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前女友而已,你根本不需要回避。”钟辰轩丢下了一句,走进了那个已经只剩孟桓一个人的会议室,看孟桓仍然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就说:“什么事非得要跟我说?不会要跟我坦白,你是杀颜歌的凶手吧?”

“……不是。”孟桓面前放着一杯茶,早就冷了。“是关于颜歌的事。今天晚上她很奇怪。”

钟辰轩一怔。“奇怪?怎么个奇怪法?”他拉开椅子,在孟桓对面坐了下来。“不是正式笔录,有话就说吧。不会你又惹上了什么桃花债吧?我告诉你,孟桓,别太过分,采桦现在的样子你见过了,你还这样跟颜歌出双入对的,你良心过得去吗你?”

“是她缠着我的,不是我要拖着她的。”孟桓烦恼之极地双手搓着自己的脸,“你听我说。我跟她本来已经早就说了不来往了,可她后来,隔段时间总会来找我……”

钟辰轩笑了一下,说:“你魅力大呗。再不,就是你太大方了?”

“不不不不,你听我说。”孟桓连忙摇手,“因为采桦的事,我心情是非常差,不想再跟她来往。但她还是隔三岔五来找我,也不要东西,我就奇怪了。你知道像她们这样的人……从不会愿意空着手走的,都是有所图的。我本来想投资一部戏,送她个角色,她却不要,说她不想再拍戏了。我这下就奇怪了……”

钟辰轩听到这里,总算是提起点兴趣了。“那你自己怎么想?”

“我事忙,没心情想。”孟桓这回答得干脆得很,“最近有个女孩子不要命地往我这里扑,她人比较木,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我实在是不想再跟颜歌有来往了,就直接跟她说了。”

钟辰轩又笑了一声。“不要说我没警告你,孟桓,你最后会栽在你这堆女明星手里。”

“辰轩,今天晚上我不是跟颜歌一起来的,我是来捧那个姑娘的场的。”孟桓不理钟辰轩的话,只说,“就是那个跳奥菲莉娅的。她叫黄鹂。我也看到颜歌了,奇怪的是,她是一个人来的。我跟她打招呼,发现她很惊惶……”

钟辰轩打断他说:“惊惶?”

“对,就是惊惶,害怕。”孟桓慢慢地说,“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可是,今天晚上我看到她,就觉得她非常害怕。而且,我感觉她在等什么人……”

“你怎么想?”钟辰轩说,“既然你这么对我说,总该有点想法吧?”

孟桓相当困惑地摇了摇头。“可能是有人拿住了她的把柄。但让我奇怪的是,好像这件事又跟我有关。”

钟辰轩这下子都觉得莫名其妙了。“跟你有关?怎么叫跟你有关?”

“我很难形容。”孟桓笑了一笑,说,“她这段时间每次接近我的时候,我始终觉得她想找我打听——不对,不是打听,实在是说不清楚,就是她好像始终在试探我什么。这也是我觉得烦了的原因。我总觉得好像她有什么事与我有关,而又有人捏住了这个把柄。问题是,我跟颜歌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这算什么把柄?对她不是,对我更不是。难不成是跟她前段时间那差点被人曝光的事有关?也不可能,我是真一点都不知情。”

他盯着面前那杯冷了的茶,“今天她被人杀了,我更觉得奇怪。如果是她有把柄被人拿住,死的也绝不应该是她。”

钟辰轩望着他,轻轻地问:“颜歌死了,你就没一点难过吗?”

孟桓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当然有。毕竟相处了还是有一段时间。”

“那么谭悦死了,你难过吗?”钟辰轩问道。

孟桓低下了头。“辰轩,我对你说句真心话。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待采桦,绝不会让她变成现在这样子。”

“……孟桓,你跟采桦,总会让我想到莎士比亚的那首诗,《情女怨》。”钟辰轩慢腾腾地说,“一个非常出色的男人,用尽一切办法去诱惑一个美丽的少女,让那个少女最终陷入情网,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他。可是,那个男人的生命里并不止一个女人,各种各样的女人,就像各色各样的花一样,都吸引他。而那个少女,就陷在后悔和怨恨中,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不断地、充满诗意地自怨自艾。”

“我……”

孟桓刚说了一个字,钟辰轩就截断了他的话头,说道:“比《情女怨》的女主角更悲惨的,就是被浮士德所诱惑的格蕾辛。你知道她最后干了什么吧?”

“……她疯了,溺杀了刚出生的婴儿,她跟浮士德所生的孩子。”孟桓低声地说。“而她为了忏悔,不愿意跟随浮士德逃走,而是接受死刑。在那一刻,她认为,她是得到救赎了。”

钟辰轩点了点头。“格蕾辛是深深地忏悔了,你呢?你会像浮士德一样,对着格蕾辛伤感之后,马上就去到另一个更美好的世界,寻找海伦吗?我再一次提醒你,孟桓,如果你再这样下去,你会跟浮士德一样,眼看着海伦从怀抱中消失,只剩下衣服在手中。你会失去一切的。”

孟桓注视着钟辰轩。这一回,孟桓脸上那个面具好像终于卸下来了,他的笑容有种古怪的悲哀。

“辰轩,其实,我早已经失去一切了。从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失去一切了。真的,我宁愿那时候死的是我,而不是谭悦。”

钟辰轩奇怪地看着他。“你爱她?你爱谭悦超过爱采桦?”

孟桓没有回答。钟辰轩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喃喃地不知道用德语说了句什么,又换回了中文。“我的天,孟桓,你真以为你是情圣?或者说,你打算享……”他想了一想,说,“齐人之福?可是你别忘了,想要太多的人,往往会什么都得不到。不管是中国还是西方的神话,三个愿望,最后往往会得不偿失。”

“我也想说,我的天,你到底懂什么?”孟桓忽然也火了,站了起来,盯着钟辰轩说,“爱不是一个字,比这个字眼要复杂一千倍一万倍。不是一个对字一个错字能判断的。不是理论。不是逻辑!你当你这个Psychologist当久了,你把什么都剖开来按部就班地当成是样本来研究。你能——不是出自于理性,而是感性——地去感受吗?你不能。我从没见过有人面对婚姻是那样的态度,是,我们可能会变,心会变,感情会淡,但是至少我在跟采桦结婚的时候,我是真心诚意地想跟她在一起。可你对文若兰呢?你真诚吗?”

钟辰轩被他问得莫名其妙,瞪了他半天,说了一句:“我又有哪里不真诚了?结婚都不算真诚,那什么才算?”

孟桓的声调听起来有点古怪。“我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跟若兰结婚,算是你屈就了么?还是她高攀了?”

钟辰轩没有说话。孟桓冒火地说:“你倒是说啊?”

“我这不是在学习说话圆滑一点么。”钟辰轩说,“好吧,你要我直说,那我就直说。屈就自然不是,她是我自己选的,为此我家里人非常反对,闹得并不好看。”

“……你们这种人与生俱来的高傲啊……我真是没办法跟你沟通。”孟桓摇了摇头,他的面色已经平静下来了,“你同事说,事情暂时就这样了,我先走了。有任何事尽管找我。”

钟辰轩继续莫名其妙地瞪着他的背影。 KKYcPWvVZwbGUBMFI8hvYGV6nkTgc6OVLKZNKdFDZ4td+6WYvUbE4AxbheYvCZ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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