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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Identity11

钟辰轩点了点头。“你不是说那些火棘长得七歪八扭的,怪模怪样,看上去很是别扭么?其实,那些火棘就是当时插在土里的,火棘本来就是落叶灌木,折断可以插枝的。我们第一次去到汽车旅馆的时候,一面望着远处的灯火,一面也注意到了一路上的火棘。现在正是火棘结果的时候,那些橙红色的果子相当漂亮。来回数次,我们已经对这些火棘印象很深了,在处处一样没什么区别的树林里,这是我们下意识会去寻找的路标,自然而然地就会跟着它走。那么大一片树林,我们凭什么能够走出去?就是因为这个潜意识里的路标。我们跟着火棘走的次数越多,这个暗示就越强烈。这也就是凶手要把古婵的尸体安置在我们的越野车里的原因,因为这样可以让我们来回走的次数增加。事实上,就算你不是因为想喝咖啡而回到车上,我们也有可能因为别的理由而回去,巫问会想到办法的。比如,找我们借一点我们车上肯定会有的东西,比如一些工具,我们不可能不去的。”

程启思说:“然后,趁着黑夜,他们就把火棘拔走,然后插在树林里的另外一个方向。夜里,我们都睡得很熟,风声又很大,刮过树林一阵阵地响,我们就算听到有人经过树林弄响了枝叶,也不会觉得奇怪。何况,我们的车窗本来就非常隔音。不过……”他想了一想,“如果我们晚上就留在那里不走呢?他们的这个计划岂不是要落空?”

“火已经熄了,我们留在那里会很冷,从安全和保暖的角度想,我们都会回到车上,因为车上至少有毯子。”钟辰轩说,“不管我们是不是警察,是不是见惯了这种场面,我们都不会想留在那里。其实,我心里知道我们走了后,那里一定,一定会发生一些什么,你也知道。但是我们还是走了,因为我们不愿意留在那里,这是人潜意识的一种恐惧,用理智是很难消灭的。”

他耸了耸肩,“事实上,就算我们留在那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凶手省却这一个环节而已。我觉得,有没有这个‘找不到夜里投宿的旅馆’的环节,似乎并不那么重要。就像凶手根本没必要再把屋子布置得像是长久没有人居住一样……这个案件,我一直觉得有不协调的地方,让我心里感觉很不对劲。虽然我们的推论似乎完全成立,既有动机,过程也明了了,不过,我总觉得,如果一个凶手有这样的智商,他根本没有理由把这个案件搞得如此复杂,复杂到有些多余的地步。”

程启思说:“你曾经说过,很多凶手都喜欢炫耀,喜欢卖弄。也许他就是为了在我们面前显示一下他这个完美的计划?他既然挑选了我们来作见证者,当然就会尽量在我们面前表演他的艺术?”

“挑选?……”钟辰轩重复着。“挑选我们来作见证?而不是随机的?……”

他的声音很小,程启思没有听清楚,就问他:“你在说什么?”

钟辰轩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不等程启思发问,就说,“别问我什么事了,我现在脑子里全是疑团。”

穿过树林的时候,程启思留意地看了看地面。果然,他发现有一些断掉的火棘。“辰轩,你的推测没错,凶手通过转移这些火棘的位置,而把我们带错了方向。我们本来就是在天全黑的时候来到这里的,这地方的黑跟城市里面的黑大不一样,因为四周没有灯光,确实是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对于周围的环境几乎一无所知,只是看到这样一间旅馆孤零零在这里。凶手沿路在这里铺下了火棘,实在是很高明。”

钟辰轩说:“高明是高明,只是有点多余。这案子画蛇添足的地方太多了,如果换了我,我会找更简单明了的办法来解决。这里毕竟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而巫问,他已经隐藏身份很久了,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是旅馆的主人,如果在饭菜里加上安眠药,等所有人都昏迷了,然后杀了他们,弃尸荒野,再不慌不忙地逃离——你说,他这么做,跟实际上他做的,结果是不是一样?既然有这么简单的法子,为什么要用更复杂和麻烦的办法?”

程启思想了想。“也许有些人就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

钟辰轩不以为然地说:“这毕竟是谋杀,不是玩游戏。”

接下来,两个人都默默无言了。走出树林,就看到他们的车了。上了车,程启思说:“他们估计还得要搜一阵子。”

“我想已经没有什么线索了。”钟辰轩说,“我倒是希望能看一看巫问的东西,笔记本?硬盘?不知道他有没有保留那次……那次……婚宴的资料。”

说实话,程启思也觉得沮丧,毕竟他们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旅游,而是巫问。那旅馆里面气氛诡异,事情一件连着一件发生,他们又对巫问心怀疑忌,不敢贸然地找他谈话。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巫问大概是永远地消失了。

程启思说:“跟赵思翰他们说说情况,如果发现了给我们看看。”他往靠背上一倒,“这一趟,真是失败透了。我们真是出门就背!谁叫我们就那么不巧地走到了那汽车旅馆去呢?……”

钟辰轩本来靠在靠背上闭目闭目养神,听到他这句话,突然睁开了眼睛。“你说,我们是因为凑巧才走到了汽车旅馆去的?隔着那么大一片树林,你怎么会知道那里有一家旅馆?我记得,是你说那里有旅馆的啊!”

程启思啊了一声。“是我说的吗?我忘了。我是看到有灯光,才进去的哪。”

“你怎么能看到有灯光?隔着那么大的一片树林,你有火眼金睛吗?”钟辰轩问得更紧了,“启思,你再好好想想。当时我在打盹,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我是听到你说有旅馆就跟着你下车了。你是怎么知道那里有旅馆的?这很重要,你仔细想想。我说过,他们不杀我们,是需要见证人,而你跟我就是见证人。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有信心,知道我们一定会去?他们也不可能一直在那个旅馆等下去,时间是很紧的。从古婵那副打扮就能看出来,她根本没有在那里作长时间停留的打算。”

程启思又把车停在了路边。“你真问住我了。我是怎么知道那里有旅馆的?我一直就知道……你记得吗,在车上我就跟你说这附近有旅馆来着?因为我在临走之前找了些资料,你知道,那些游记攻略,常常会把自己住过的旅馆写下来。楚远也是这么说的,我想,这一点没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没有人知道我们会在那个晚上去。”钟辰轩说,“万一我们没去,他们就一直等吗?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不可能。”

程启思苦着脸说:“那我就真不知道了。”

钟辰轩哼了一声。“如果我们不出来……”

“你这是越扯越远了吧!”程启思大声说,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记得,当时除了一辆丰田之外,还有一辆三菱越野车,说是云乐跟吴宏开来的。现在这里并没有那辆车。”

钟辰轩说:“这附近那么多悬崖峭壁,把车推下去很容易。”他想了一想,“巫问的想象力很丰富也很独特,很难预测他的行动。这个案子,简直就像是在写一个构架非常复杂的字。要充分地了解字形构造,才能够用毛笔把这个字一笔一笔地搭起来,达到最完美的境界。”

他沉思地说:“我一直觉得,这个案件非常精妙,非常复杂,就像是在一个调色盘里调出了很美妙的颜色,而这些颜色彼此融合得也非常好,几乎看不出互相之间的间隙来。艺术……巫问给我们制造了一起令人叹为观止的案件,从计划到执行,是不是天衣无缝我不好说,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你跟我都在现场,居然就任由凶杀案一起起发生了,而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你跟我都确实非常失败……”

程启思无精打采地说:“那种情况,那种气氛,换个普通人恐怕都吓死了,我们还能保持镇定都很不错了。不过,我还是真没太弄清楚整件事的过程。”

钟辰轩说:“好吧,我试着整理一下。细节让我们先忽略,我承认有些事情我还确实没有想通,那天晚上,古婵是最先遇害的,然后凶手把她放在了我们的车里。我们发现了她的尸体后,他们众口一词说根本没有古婵这个人存在,有意地把气氛渲染得恐怖起来。这是为了给我们一种心理上的压力,我们在不断地看到惊悚的场面出现的时候,就不会有平时观察得那么仔细,凶手才能够比较从容地行事。”

程启思插口说:“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麻烦?杀人可以有很多种办法,弄成这样,有必要吗?而且,如果是做给我们看的话,如果当天我们没有到,那岂不是白设计了一通?”

“他们一定是会等到有人来的,不是我们也会是别人。”钟辰轩慢慢地说,“今天不行,还有明天。这是这件案子的关键——一定要有目击证人。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似乎是毫无意义的……为什么一定要有目击证人?凶手究竟要我们证明什么呢?……”

两个人一时间静默了下来。程启思想轻松一下气氛,笑着说:“没事,等把巫问逮到了,问一问他不就清楚了?”

钟辰轩苦笑了一下。“我觉得,最可能的是,他现在已经到了别的地方,用别的名字开始生活了。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究竟是怎么样的宝贝,才会让这么多人都迷了心窍,不惜杀了这么多人?你没有听见老胡的形容吗?用他的话说,就是见了一眼就想占为己有的东西。在阳光下闪着光的黄金的经书啊……”

程启思哼了一声。“再值钱又怎么样?再值钱,也得有命来享受啊。这么多人,十几个人,都把命搭进去,你说这值吗?我说根本就不值!”

“可是,总是有赢家的。”钟辰轩缓缓地说,“就像是赌博一样,有输家,也有赢家。凶手下了一盘很大的赌注,我看他也是铁了心孤注一掷的。就目前的形势看来,他还处在上风。他杀了人,从容地逃脱了,还带着战利品。不过,我想,运气也不会永远在他那一方的。尤其是,他抢走的是带着浓厚的信仰和虔诚的东西,这些东西不会保佑他的。”

程启思虽然觉得这话说太玄了,还是表示赞同。“没错,我相信他逃不掉的。”

回到镇上,赵思翰自己去忙了,程启思和钟辰轩又回了李永田的旅馆。李永田拎了一瓶开水送过来,又跑来跑去了几趟,程启思都不好意思了,只求他别再来了。

钟辰轩问:“他们已经去追了?”

“对。”程启思说,“不过总的来说,我不抱多大希望。”

钟辰轩拧干了手里的毛巾。“那也没办法,该做什么还是得做。这案子太恶劣了。”

程启思打开热水瓶,若有所思地说:“巫问也是在给我们打水的时候被‘杀’的。现在回头想想,他之所以要去井边,就是因为井上那棵树上有徐玫的人头,他必须把我们引过去。”

“对。”钟辰轩说,“他先把水桶的绳子剪断,然后把羽绒服脱下来,用绳子拴好,再把羽绒服扔下去。他躲到一个隐僻的地方,发出了一声大叫,引我们过去。时间上是算得很精确的,当我们察看水井的时候,徐玫头上的鲜血就会滴下来,滴到我们身上……看到这样诡异阴森的景象,我们的注意力会立刻从井里巫问的‘尸体’转移到徐玫的头上。而这时候,吴宏则在后院布置,他早已经把尸体拖了过去,只需要点燃鞭炮就行了。”

程启思说:“我有个问题。巫问跟吴宏,他们藏在哪里?还有云乐,如果她确实没死,她又躲到哪里去了?时间非常紧,统共算起来,我们经过的地方也就这几处:第一,有水井的前院。第二,堂屋,卧室,储藏室。第三,后院。”

“你应该能记得这所房屋的结构。”钟辰轩把程启思画画的纸翻了一个面,拿了一支笔画了起来。“你看,外面是一堵矮墙,正门开在左侧,挂着应急灯。而堂屋,是一间独立的屋子,在最右侧,面对的是水井,几乎已经在院子的最角落了。卧室和三间储藏室是在一排的,在院子的最左边,远离堂屋。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在储藏室——我们停留过的那一间储藏室是最靠近正门的,也就是说,在那里面,隔着一个院子,我们是完全看不到堂屋和水井那边的情况的。巫问可以很从容地把衣服扔下去,然后进到堂屋。从水井到堂屋,不过几步路,几秒钟就可以完成。”

程启思问:“那么吴宏呢?”

钟辰轩继续在纸上画。“从堂屋出来,然后要绕一个大圈,才能走到后院。这个大圈,等于是跟着堂屋所绕的一个圈,走过去要一分钟。我想,堂屋里可能有一个夹层之类的结构,可以直接通到后院,吴宏就是通过夹层出来的。在农村,这种夹层不少见。”

“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据说是真的。”程启思忽然笑了,“有一个老人,他总是把风干了的一种‘阴米’,还有腌肉,藏在自己家里夹层里,藏了很多。等到灾荒的时候,他就拿出来吃。他嫁出去的女儿听人说,自己父亲家里藏了很多粮食,于是就回家求父亲给她一点。老人却说,没有,就是没有。女儿哭着回去了,等到半夜,突然听到‘扑’的一声,她起床一看,一袋米和一只腌过的猪腿从窗口扔了进来。原来不是老人狠心,而是怕一旦被人知道自己藏着粮食,会来一抢而空,于是只能半夜里悄悄给女儿送一些去。” IoiIdiZcqPmnZxJ0p/fDg/JhkoZdUpG7f7a197eCLREP0RKyjKDOY1cB3+Ey43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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