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小小仙境落幕

天已经亮了。空气清新而刺骨。罗勒的香，好像已经悄悄地消散了。

程启思抬起头，望着远处山头上微微露出的那一抹晨曦。淡淡的柔和的金红色，洒在青翠的山脊上。给白色的积雪镀上了一层闪光的金边。

连绵不绝的都是山，几乎是遮天蔽日的，只看得见小小的一角天空。

那颗暗红色的天珠，静静地躺在密封袋里。天珠上的朱砂点，像一颗颗血红的眼睛在凝视他，那色泽仿佛人心膨胀的欲望。

不管那欲望来自于何处——金钱，情欲，还是仇恨。

尹雪至少有一点是说对了的，一旦恐惧存在，爱情也不再纯粹。

“苏枝这段杀人的经历，解释了我的两个疑问。”钟辰轩对他说，“第一，她为什么在苏雅被朱锦杀死后，几乎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就充当了他的帮凶，还是完全占据主导地位的？第二，苏枝没有勇气承认她爱上了朱锦，恐怕最重要的原因不是她的身体状况和她不够美，而是……”

而是她无法忘记自己的罪。她永远都被罗勒青翠的枝叶缠绕，即使摔碎了那面镜子，罗勒仍然茂盛如同长在伊莎贝拉的罐中。

程启思看着自己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车又坏在了这个地方。杨昆灰头土脸地去求援去了，钟辰轩躺在车后座睡觉，殷鸣手里抓着一把罗勒叶子，一直在神经质地对着钟辰轩问：“是不是都是我的错？”

钟辰轩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把盖在身上的衣服一掀，坐了起来。“行了行了，不是你的错！就算你不寄这张明信片，他们仍然会有一次聚会。水电站停了，徐强没有任何理由再待下去了。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会把这群人设法弄过来，完成他的计划。他的心理确实是有问题的。跟你的明信片没什么关系！”

听他这么说，殷鸣总算是闭嘴了，对着手里的罗勒叶子开始发呆。过了半天，又咕哝了一句：“真的假的？你这心理学家就这么当的？这么敷衍我？”

“……行了行了，回去以后，到我那里来做个沙盘看看。”钟辰轩瞪了他一眼，“千万别再去当侦探了，我谢谢你！拿你那理想化的心态处理现实，是会出事的！”

程启思听着实在好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他朝尹雪走了过去，她站在悬崖边上，风把她的长发吹得飘了起来，她看起来就像会被风吹下去一样，程启思忍不住伸手拉了她一把。

“你站得离崖边太近了。”

尹雪回答：“我不会摔下去的，放心。”

“尹雪，你是回成海市么？你住哪里？回去联系行吗？”程启思问。尹雪仍然在看着崖底，虽然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哪怕是清晨太阳升起来了，也看不清楚。尹雪并没回头，程启思只听到她的声音，静静地说道：“你觉得在这里问我这个问题，合适么？”

程启思注视着她的背影。“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尹雪转过了身，但仍然是背着光，程启思看得见她脸颊的轮廓，却看不清她的表情。“就是这个地方总是出车祸，总是死人，觉得不太吉利而已。”

她朝程启思伸出了手。“手机。”

程启思一愣，尹雪说：“不是说回去联系么，加微信啊，不然你要怎么联系？”

微信加了。

尹雪又转过了头去，她在轻轻地念着一首诗。程启思听着尹雪念，她的声音是柔和而又平静的，不是徐强念起来的时候那带着滑稽让人觉得恐怖的调子。

你要到河边去洗澡的时候，你走到屋顶阳台上来吧。

我就坐在墙垣的影子聚首相会的那个角落里。

我只让小猫咪跟着我，因为小猫咪知道故事里的理发匠住在什么地方。

不过，让我凑着你的耳朵悄悄告诉你，妈妈，故事里的理发匠住在什么地方。

就住在我们的阳台角落里，安置那盆杜尔茜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