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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镜中舞12

“这种案件必须放在环境里面分析,离开了就像无源之水,没有意义。”钟辰轩说,“首先我不了解当时白银的情况,仅凭当时的档案资料去判断,绝对是不负责任的。你们各位要清楚一点,在作心理剖析的时候,我们也一样地会被误导——有时候是证人甚至幸存的受害者的不正确的误导。所以,我们亲自去接触现场,或者受害者都是非常重要的。白银案告破后,我们能给出的那些心理分析都……怎么说,属于逆推性质,就是我想证明是这样,那么我就一定能从这个人的经历里面找出来相应的论据,意义不大。南大案,我们目前能够做出的一部分比较准确的分析,其实是跟刑侦方法有所重合了。就你们把这两个案子特别提出来,可以看到,在我们这里,这类型案件还是相对稀少的,但不是没有——可是七宗罪类型的案件,更难在国内产生滋生的土壤。《圣经》渊远流长,可以说是西方文化的基石,我们这——几乎不可能。我讲一个案例吧,1992年,一个叫JeffretDahmer的男性被控在十多年间杀害了十几名年轻男性并将其肢解。注意,他希望用这些死者的身体器官、颅骨和骨骼在自己的住处建立一座‘庙宇’。这一点很难仅仅用恋尸癖或者性倒错来解释,精神病学家和临床心理学家都各执一词。虽然他承认他在跟死亡的男性尸身发生性行为的时候能够感觉到性兴奋。但是,你们看,我们就绝不会把目前成海市的这个案子与此相较,因为本质上就不一样,文化造成的心理因素的不同。”

几个人一时间都没说话,都在消化钟辰轩的话。最后,莫明说道:“辰轩,你刚才提到精神病学家和临床心理学家。关于你的司法心理学家……”

“哦,你们这是有点搞不懂我到底是干什么的吧。”钟辰轩笑了笑,又回过身在荧光板上写了个Psychologist,“翻译成心理学家只是约定俗成,很难有一个对应的具体的词。在国外,各个国家情况不同,大概都能分为——学院里面研究理论的,临床的(有些有处方权),还有最初级的仅能作心理咨询的。我有处方权,所以,管我叫司法精神病学家比较确切,只不过,不太好听。还有就是国内这方面外延比较含糊,尤其是心理咨询这一块,完全是混乱,所以叫什么你们不用太介意。至于具体做什么……司法随时都要涉及罪犯,证人的心理,对证人证词的真实性和准确性是我们需要探讨的,也包括问话的方式,如何正确获取证词,是我们重点研究的。海洋法系的一个重点就是法官,陪审团和律师的心理机制,当然在国内,这个可以不管。而且,最重要的,是减少犯罪,和预防犯罪。这个听起来很理想化,但研究是要研究的,报告也是要写的。”

吴晴连忙举起了手,小声地说:“那,钟哥,你到我们这里来,对减少犯罪有帮助吗?”

“提取样本并作类型化研究。”钟辰轩说,“成海市经济发达,外来人口多而复杂,各种案件也比较多样化,所以我选了这里。”

他摊了一下手,“还有问题吗?”

见他又想走了,李龙宇忙叫住了他。“辰轩,等一等。你还是给我们分析一下这个,这个连环杀人案的情况,就是当个建议嘛!”

钟辰轩无可奈何地看了看天花板。“我的天,我讲了这么多,你们还把我当算命的!我引用一句话,你们领会一下。‘Profiling既不是一种容易识别的实体,也不是一种同质的实体,可以恰当地把它看成是专业人员的一种副业,它还不是真正的科学。’”他丢下这句话就要走,程启思从门口冒了出来。“你们干什么,讲课呢?我到处找你呢,辰轩,你原来在这里。”

钟辰轩走到了门口去,说:“我还找你半天哪。”

程启思问:“找我什么事?”

“你家楼上的花园漏水了。”钟辰轩说,“那地段的小区,还这么破,会漏水!你也不找人修修!”

程启思说:“楼顶漏水,哪里的房子都可能吧?前两天雨大了。你不是有物业电话吗,怎么不打?”

“房子又不是我的。”钟辰轩掉头又想走,吴晴又叫了起来,“钟哥,你就说说嘛!就当是我们聊天!”

钟辰轩叹了口气,回过了头。“好,我说。照我看来,这桩案子跟我未婚妻文若兰的很有相似性,像是同一个人的手笔,这也是我过来的原因之一。但是丁希文的案子,让我有点奇怪,就这一桩不怎么像,样样特征都不太像。问题是卓亭的又明显是同类型的……还有……”

他停下去不说了。程启思也来兴趣了,催促道:“什么?说呀!”

钟辰轩有点犹豫地说:“凶手应该是个女的。年纪不会很轻,但也不会老。”

吴晴忙问:“为什么?为什么?一般来说,这类案子都是男性犯下的啊,连环杀人案凶手是女性的比例太小了!”

“这个分析过程很冗长。”钟辰轩说,“等有了再多一点的论据,成功的概率大一点再说吧。但是我话先说在前面,不要被我的分析影响,我告诉你们一件事,心理剖析的正确率一般来说被认为不会超过百分之五十。要是谁能说个个案子都做到百分之八十以上,那只能说他有特异功能。”

他跟着程启思一起走了出去,等两个人都走远了,吴晴小小地叹了一口气,说:“钟哥专业是没说的,很严谨审慎。不过,生活方面……为人处事方面……有点奇怪。”

李龙宇和莫明都笑,莫明说:“真是没见过这么不会客气的人。说起来,他怎么住启思家里?启思不嫌不方便么?他女朋友呢?”

“人家最近空窗期!”吴晴说,“你们忘了,颜歌不是他前女友么?”

提到颜歌,自然是人人都想到丁希文了。李龙宇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把桌子上的资料抱了起来。“好了好了,心理学的课上完了,我们继续干活吧。”

莫明若有所思地说:“你们觉得辰轩的分析怎么样?”

“他既然最后还是肯说出来,说明就是准确性相当高的。”李龙宇说,“我们再重点盯一下丁希文那一桩。真是奇怪,到底谁有动机杀丁希文?很明显,杀她的是一个熟人,可是,我们始终找不到那个嫌疑人!”

吴晴小声地说:“你不会在怀疑颜歌吧?”

“她是真没时间,我们不是都向孟桓确认了么。”李龙宇笑了笑说,“那天晚上,从酒会出来后,她一个晚上都跟他在一起。还有,颜歌也实在没有动机。她一大明星,杀这个以前曾经是她助理的丁希文做什么?”

吴晴说道:“程哥看了颜歌的笔录,倒是没说什么。”

“你不都说了,前女友!”李龙宇说,“更何况,启思最近不是跟一个跳舞的女孩子好上了?她也漂亮得很!好了,我们快去做事吧,我都累得人要废了,凶手还没找到!我真是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挫败感!”

听他这么说,几个人都是一阵沉默。

“辰轩,我发现,从我们见面的那天算起,已经快要一年了。”

钟辰轩和程启思坐在酒吧靠窗的位置上,听到程启思这句突如其来的话,钟辰轩有点愕然地抬起了头。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他的脸隐在黑暗里,轮廓如同雕像。他的眼神,微微地带着一点回忆。“是吗?哦……马上就要圣诞节了,你是对的。你看,外面到处都有圣诞树,挂着彩色的小灯,还有很多圣诞礼物挂在上面。”

“辰轩,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程启思打断了他的话。“昨天晚上,我做了很多噩梦,突然醒来的时候,我想起了我们那晚上在酒吧见面的时候你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钟辰轩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半杯酒。

程启思说:“你说,第十二夜是各遂所愿的夜晚。过了第十二夜的零点,就是狂欢节开始的时候。而第十二夜,就是狂欢节之前的一个序幕,是不是?”他停顿了一下,“我还记得,我遇见你的时候,正好是零点前的一小时。”

钟辰轩淡淡一笑。“是吗?你记得可真清楚。”

“因为第十二夜那天,就发生谋杀案了。”程启思说,“所以我的记忆,总是会回到那个晚上。我觉得自己无能,到现在为止,都找不出那个凶手。我实在不明白,到底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按理说,死了这么多个人,早就应该出现相当明显的破绽了。”

钟辰轩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你知道,最安全的杀人方法是什么吗?”

程启思想了片刻。“不在场证明。制造意外。”

“不在场证明,总是一个虚假的证明。只要是假的,总会有被揭穿的可能性。制造意外也是一样。而且两者都不能排除被第三者,甚至更多的目击者发现的可能性。所以,杀人,并不是安全的。不管你设计得有多完美,在执行的时候,都是有出错的可能性的。而且,世上本来就不会存在十全十美的谋杀。”

程启思注视着他。钟辰轩脸上带着笑,是那种莫测高深的笑,让程启思觉得很不舒服。“那你告诉我,最安全的杀人方法是什么?”

钟辰轩笑了。“自己不杀人,让别人去杀。”

程启思说:“可能吗?”

“可能吧。”钟辰轩说,“只不过,成功率也未必有那么高就是了。”

程启思说:“你是想到了那个故事是吧?著名的大侦探的最后一案?”

“哦,是的,那故事太出名了。”钟辰轩说,“连那么聪明自负的波洛都没有办法把那个凶手绳之以法,因为那凶手从不自己杀人。他就像是伊阿古一样!用恶魔的话蛊惑你!把你心底的魔鬼给唤出来!而到了后来,这成了凶手唯一的乐趣!可是,对于这个第三方触媒一样的存在,波洛怎么办呢?”

“他自己充当了行刑者的角色。”程启思说,“杀了凶手,然后自杀。”

钟辰轩耸了耸肩,说:“多么强烈的正义感。不愧是维多利亚时代的侦探女王,完全是那个时代的观点。怎么说来着?一火车上的人都是凶手,而他们十三个人就是陪审团,只是因为临时的情况而兼任了行刑官的角色?”

“你扯远了。”程启思说,“推理小说跟现实没有多少关系。如你所言,推理小说是种非常单纯的存在,把所有可能有干扰的元素都去掉了,只留下逻辑的单纯和趣味。可我们身处的现实……现实是更晦涩的一种存在。”

钟辰轩嗯了一声。“那我们就谈点现实的吧。这一连串的连环杀人案,动机可能有两种。我们以前也讨论过了。第一,就是这个凶手喜好收集美丽的事物。这个动机是很明显的,佐证也太明显,我也不多说了。第二个动机,树叶藏在森林里,凶手的目的只是其中一个凶手案。为了掩藏他的动机,制作一个变态连环杀手是好办法。到了今天,你倾向于哪一种?”

程启思说:“还是前者。后者……太戏剧化。虽然前者也……也很戏剧化,但好歹……好歹更……更有性价比……一点。”他做了一个手势,“我知道我这个说法不好,但是,我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形容了。”

钟辰轩说:“也不一定。如果确实朱锦是杀苏雅的凶手呢?如果他是因为苏雅的尸体迟早都会被发现,他迟早都脱不了干系,而设计一连串相似的凶杀案呢?这样的话,我们就会把这个案件跟连环凶杀案想到一起,进行并案侦查。如果单就苏雅被发现的尸体来看,朱锦绝对是第一嫌疑人。”

程启思笑了。“这说法太理想化了,辰轩。那是小说,不是现实。以现在的刑侦手段,凶手实在是很难不留下痕迹。我见过的案子够多了,几乎——不,应该是从来没见过不留下痕迹和破绽的案件。如果朱锦真是凶手,而他又是这个思路,那么我只能说他太不现实了,这个做法只能把他置于更危险的境地。有句话是怎么说的?越做越错!”

钟辰轩嗯了一声。“我只是在比较各种可能性。其实如果光是做心理分析,我也会认为,朱锦不具有这种创造性的思维能力。这种联想力,不是人人都具备的……”

程启思问:“就你看来,你认为,这个凶手是不是真的心理变态?对美的事物的狂热的追求?”

“不。”钟辰轩说,“在我看来,那种华丽的,辉煌的,灿烂的……随便怎么形容吧,就是那种……如果匕首刺透一个人的胸膛,血溅在雪白的墙上——到处都是!划出一道鲜艳的血线,或者是大量的血都溅在墙上……我相信凶手在那时候是会有愉悦感甚至辉煌的感觉,但是……但是怎么说呢?这个凶手,我们的凶手,他……他用的那些诗,那些典故,都过于精致了。没有……或者说缺乏那种狂热和激情……哦,像是华丽外衣下面的冷漠和工于心计,我认为,凶手的心智是健全的。”

程启思说:“明白了,你想说案子里面的那些手段都是表面的,只是凶手有意设的烟幕弹?”

“总体而言,在我们这里,那种所谓的变态杀手并没有太多能扎根的土壤。”钟辰轩笑着说,“我问你,在你的职业生涯里面,你见过一桩真正类似《七宗罪》的案子么?大概就是有仪式感能类比的,听过的也算。我那天问过龙宇,今天再问问你的意见。”

程启思想了半天。“没有。”

“对了,文化隔膜。”钟辰轩说,“每个国家——或者确切地说,是各种文化,不一样。在我们这里,没有这样的土壤,很难滋生那种类型的犯罪。所以如果刻意模仿那种犯罪方式,倒是显得很刻意了,让人觉得别扭。”

程启思说:“你这说法倒是新鲜得很。但你不能排除,确实可能产生那样的犯罪。”

“不排除,但是我说过了,这几桩案件应该是心智正常的人所犯下的。这是我最终得出的结论,不是心血来潮的判断。”钟辰轩说,“心智正常的话,就不是什么为了美而产生的狂热了。所以,我倾向于后一个可能性。”

程启思说:“树叶藏在树林里面。” fBMy+Ws+O8z3Hvn2xKCyy5TgsDq80nS+RACWhhPPXECPuWJB737zxNTD5N0Xgmz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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