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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镜中舞11

程启思一拍脑袋,说道:“哎,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上次我就对这面镜子很好奇,查了查出处,是有人从国外的拍卖会上买来的。”

钟辰轩问道:“谁买的?”

程启思说:“怎么可能知道?如果买主要保密的话,怎么查都查不到的。”

钟辰轩沉默。程启思对这个线索相当地兴奋,拉了他一把说:“快快,快帮忙想一想。这镜子的价格很贵,不是人人都愿意花钱去买的。你推测一下,在整个案子里面,谁有能力去买它?”

钟辰轩有点无精打采地说:“……你这个问题,不是推测能推测出来的,而是要调查。”

程启思说:“看过《东方快车谋杀案》没有?”

钟辰轩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在死亡现场,发现了一块很精致的刺绣手绢。”程启思说,“波洛就凭这手绢的贵重程度,推测出了它的主人。你要不要试试?”

“……”钟辰轩无语,说道,“那是推理小说,而且是很正统的那一种。把一群人放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面,去掉了外界的一切干扰——去除任何变量!只有在没有任何变量的情况下,才能作那么正统的推理。而在现实的案件里面,我们得受很多东西干扰,不可能有那么纯粹的推理,你这个都不懂了?”

程启思说:“那你就一点建议都没有?”

“心理学又不是这么用的,我说过好几次了。”钟辰轩说,“你那不是要推测,你是要我直接给一个结论。我可给不了,你索性找个算命的,去算算凶手是谁吧?”

程启思被他损得无言以对,钟辰轩还不肯罢休,又补了一句:“你说不懂行的人也罢了,你本来就是干这行的,还经验丰富,你还说这样的话,简直让我怀疑你的专业精神了!”

程启思已经被说得无言无语,努力把话题拉回到镜子上面。“……我上回来的时候,苏枝好像就特别避免看那面镜子。”

钟辰轩笑了笑,问道:“你还有没有注意到她有什么频繁的小动作?”

程启思说道:“有,她一把手臂放在桌面上,就会条件反射地缩回来,还皱起眉,像是嫌脏。而桌面明明是擦得光可鉴人的。”

钟辰轩说:“这说明她有严重的洁癖,而且是有强迫症的那一型了。这种人就算是不停地洗手,也会觉得自己的手脏,老擦不干净一样。”

程启思说:“可她的房间非常非常干净,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地步。”

钟辰轩若有所思地说:“她嫌脏,对身边的一切都嫌脏。奇怪得很,她为什么要觉得脏呢?虽然这套房子是她妹妹的,可是,苏雅也没干什么啊。”他朝苏枝那只垂在床沿的手看了一眼,“也许,觉得用尽大海的水也洗不干净手上的血吧。”

程启思叫了起来:“你想说苏枝杀过人?”

“哦,不知道。”钟辰轩说,“可是她的举动实在是有点奇怪。我们来找她,让她觉得害怕,这是很明显的吧?”

钟辰轩走到了苏雅的卧室外面,凝视着墙上的那块空白,原来是挂镜子的地方。

“镜子,这真是个有趣的东西。就算是打碎了,就会变成一片一片更小的镜子……启思,你知道,在西方,镜子常常都是不祥的东西。那首有趣的诗……‘镜子破碎了。夏洛特小姐惊叫:诅咒已降临在我头上。’”

程启思也低下头,看着那些镜子的碎片。

碎片里面映出的每一个自己,都有点儿变形。

镜框上雕着花纹,缠绕的叶子——抽象得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叶子。镜子是摔碎了,但那镜框是摔不碎的。

“还有一个故事。”程启思说,“虽然那是一幅画像,不是镜子。可是,我们是不是能够将它等同于一面镜子呢?”

钟辰轩仍然凝视着那些镜子碎片。“你是说道林·格雷的那幅画。确实,那不该是他的画像,而是他的魔镜。”

“苏枝把这面镜子打碎了。”程启思缓缓地说,“我真想知道,她是在什么样的心态下,做出这样的事的?”

“道林·格雷想杀死画像——或者说是镜子里面的那一个邪恶的自我。”钟辰轩说,“可是,他杀死的是自己。”

程启思望向了苏枝躺在床上的尸体。“没错,哪怕把镜子给打碎了,死的仍然是自己。”

李龙宇这时候走了过来。“朱锦还在楼下,要不要听他再说一遍当时的情形?他先前在

医院做手术,这个我已经问过了。他赶到的时候,苏枝早已经死了,应该跟他无关。”

程启思正要回答,钟辰轩就说:“正式的笔录回去再做,我下去跟他谈谈。”

在楼下见到梦游人一样的朱锦的时候,程启思都吓了一大跳。朱锦的样子比起当时找到

苏雅尸体还要吓人,整张脸都是发灰的,简直像是半个死人。

“她……她给我打电话,说……说谢谢我对她的关心和照顾……”朱锦喃喃地说,眼神完全是散乱的,“她会永远记住的。还说,请我再帮她一个忙,替她简单地处理一下后事。她的骨灰,留在火葬场就行了,不需要收殓了……”

程启思听得寒气直冒,钟辰轩皱着眉,问道:“你猜到她要自杀?”

“她把电话挂了,我再打也没人接,赶紧赶过来了……”朱锦的声音更低,“门上的密码没换,我进来了,我看到她……她躺在床上,已经……已经……”

朱锦显然是说不下去了,颤抖着停了下来。钟辰轩问:“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她说,苏雅的死跟我没关系,是苏雅配不上我。让我从此放下苏雅,好好生活……”

这一回,朱锦已经是真的没办法再继续说了,双手捂住了脸。程启思和钟辰轩都看到,朱锦的眼泪沿着他的指缝流了下来。

一群人围着桌子坐着,有的咬笔杆,有的对着资料发呆。

经过一番相当“热烈”的讨论,最终还是发现——没有有价值的线索。李龙宇的笔记已经记了小半本,他甚至想不等到破案不去剪头发,最终还是被莫明和吴晴给逼着去了,本来一个清清爽爽的小伙子,已经快变成走艺术风的了。

吴晴忽然小声说:“喂,咱们要不去找钟哥,让他给咱们提供点儿方向?他不是顾问嘛,问题是,他好像都没跟我们说过什么关于凶手的线索呢。”

李龙宇好笑地说:“你还信这个?省省吧。”

“连环凶杀案本来就最适合做特征剖析。”吴晴不服气地说,“这不是我说的,是书上说的!”

这时候,钟辰轩正好走进来了。他扫了一眼,问道:“启思呢?他没来开会?我正找他呢,人哪去了?”

“去法医部了。”莫明笑着说,“辰轩,我们正在说你呢。”

钟辰轩说:“我?”

“吴晴提的建议,咱们现在对这案子实在没有头绪,想请你给点参考意见。”莫明看着吴晴笑,“小姑娘对心理分析挺感兴趣的!”

钟辰轩一笑,也不回答,转过身就往外走。李龙宇在后面叫了起来:“辰轩,你别这样,咱们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这个真不能随便说说。”钟辰轩站住了脚,回过头来说,“这是件很严肃的事,我说出来的,哪怕你们并不认可,也可能会对你们形成一些暗示,以后在查案的过程中也可能会影响你们的判断。所以,我说出来的东西,必须是审慎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字。”

听他这么一说,反而大家都来劲了,吴晴跳了起来,说:“钟哥,你就给我们好好解释解释吧!”

“……好吧。”钟辰轩走到了荧光板前面,拿了支笔,“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讲一讲所谓心理剖析,或者特征描述的前世今生吧。”

他在荧光板上写了个“profiling”,“事实上,考察一下这个词的含义,说成心理剖析,或者心理画像,都不确切。这是一个大问题,常常国外的词,我们不好找完全能与之对应的中文说法。最早把profiling系统化的,是FBI,这个没错。有相当部分的成功案例,这也没错。但是,这并不能说明offender profiling或者说criminalprifiling就是万能的。FBI给大众展示出来的案例当然是成功的例子,可失败的一般人就不会知道了。而在FBI相关人员的作品里面,把其神化可以说是必然的——加上各种虚构类作品,包括影视,小说……甚至我刚才说的传记,都把profiling推上了神坛。”

李龙宇相当认真地在听他讲,到这时候说了一句:“所以,你并不觉得它应该走上神坛?”

“我在国外的时候受过系统的offender profiling训练。”钟辰轩说,“我没办法在这里讲清楚,我尝试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述一下。不管什么犯罪行为,都不可能是个单一的行为。是个体和环境发生相互作用而产生的结果,而且这个作用非常复杂,复杂到我们都没办法去完全模拟。任何一个因素都是变量,你们理解一下。可能是内部或者说是个体自身的原因,也可能是外部因素。即便我们引入地理学方面的剖析,再加上电脑辅助,也未必就有很大的帮助,有时候还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我举个例,有一个人,他是个偷窃的惯犯。但是今天晚上他对于会不会去偷这一家人,需要是多种因素的相互作用。比如,他今天有点疲倦,不想动了。但是,他如果看到那家人的窗户开着,他可能就会改变主意。变量!变量!一切都可能会变化!”

李龙宇又举起了手。“那我问个问题。我们不能够把变量进行相对的固定化吗?”

“问得好。”钟辰轩拿了笔,又在荧光板上写了几行英文。“早在2000年左右,Canter就提出了一些理论,试图解决变量问题。比如Facet Theroy,层面理论,就是研究变量之间的关系。但是事实上……我这么讲吧。在这二三十年间,我们在医学方面取得的成就可以说是划时代的,包括刑侦手段也是,DNA方面的进步对于刑侦太有用了。以及各种痕迹检验技术,无处不在的监控,让早期的那些推理小说的很多诡计放到今天就彻底丧失了意义。但是在心理学这个领域……并没有出现跨越式的进步,而且,可能,也不会有。因为,科学实验那是一个比较确定的东西,比如DNA鉴定,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实验成功就是成功,是有一个可量化的标准可循的。但心理学不能。”

他凝视着面前的几个人,缓缓地说,“永远记住,人心不能绝对量化,虽然我们在极力把它量化,否则我们无法捕捉它。不管哪个流派,运用什么方法,什么理论,再严谨的建模,能一秒钟运行上亿次的巨型电脑,仍然无法捕捉人的某些深层次的意识,更无法将此作一个量化的结论。心理学的流派众多,各执一词,而且这个争论恐怕是没有办法终结的。在连理论都还有极大分歧的情况下,我们如果说心理剖析这样的实践能准确度极高,你们觉得,可能吗?”

钟辰轩又做了一个手势,“当然,它在实际的刑侦工作中,是很有用处的,这一点是需要肯定的。比如荷兰最初在引入FBI的心理剖析方法的时候,他们的原则至今都非常值得我们学习。他们认为这种剖析是经验和行为科学的结合,本身并不是一个结果,而是给刑侦工作提供方向的一件工具,而且只是多种工具的一种,不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值得一提的是,荷兰当时对学院派开放他们的工作成果,让他们进行评估,而不像FBI是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面进行他们的心理分析。”

说到这里,钟辰轩笑了一笑,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能同时由两位特征剖析师来跟一个case,你们可以想一想原因。”

李龙宇说:“两个人一定会观点不同,对不对?”

“对。”钟辰轩说,“因此,对于这个方法的准确度,我们是肯定要打问号的。事实上,剖析师使用的语言应该是概率性的,而不是一个决定性的结果。我们确实有相当多的对特征类型化的研究,但那不是绝对的。而且,国外和国内,因为社会环境和文化背景这类的不同,变量也是非常多的。我问你们……”

他朝李龙宇点了点头,“你们几位的职业生涯里面,有没有遇到过类似——‘七宗罪’这类的案子?有一点像都行。不是指的有常见动机的连环杀人案,而是这种有明确含义的。”

“没有。”李龙宇有点好笑地说,“大多数现实里面的案件并没有那么多逻辑性,随意性强得多。本格推理并不适用于生活。”

钟辰轩说:“其实我们能够看到的那些心理剖析的案例,大多属于值得拿出来专门研究的了。以它们作标杆来对犯罪嫌疑人进行类型化,绝对是不科学的作法,这一点已经有很多专家提出来说过了。在国外,心理剖析一直就是一个很受争议的东西,不仅学院派抱怀疑态度,法庭也未必认可,甚至反感。不管我们怎么看心理剖析,它还是以心理学(不管哪一种心理学)为理论基础的,而心理学本身是一个不可能像某些学科一样给出一个标准答案的学科。”他朝几个人又扫了一圈,“我这么解释,是不是可以理解了?”

李龙宇又问道:“辰轩,你对白银案和南大案怎么看?我对这两个案子都挺感兴趣的,前者好歹终于是破了。” MpZhSbL+10JUcoafO48gbDsMzGXPA4OZcPBc5edIXpTBeVEPp+HFa8ro+PSvnnf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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