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进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正躺在温暖的船舱中,周围一干学子正在把酒言欢,行诗对句。
此时天已晚,烛光摇曳,他看了看身上干爽的衣服,又看了看一干与平时并无二致的同窗,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原来下午的丑事不过是南柯一梦,那梦中的美人真是美到极致,可惜美梦怎么到了后来就变成了噩梦?如果自己能控制梦境,将那少年换成佳人,他情愿一辈子在梦中长眠不醒。
他嘴边含笑,正在傻乎乎地回味,却被眼尖的道然看到,连连高呼:“大家快看啊,我们的唐突公子醒来了!赶快把胡公子叫进来,让他们来一个执手相认。”
听了这话,王子进心中立刻一片冰凉,只想一觉睡过去不再醒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所熟悉的哄堂大笑又瞬间将他包围。
道然的话音刚落,就见一只折扇撩起了船舱的竹帘,走进来一位俊美少年,正是今日下午的那位翩翩公子。
他依旧白衣胜雪,剑眉入鬓,见到王子进,唇边含笑,朝他作了个揖,“小生胡绯绡,字炎天,见过王兄了。”
他嘴上虽然恭谨有礼,红唇边却总含着一丝抹不去的笑意。
王子进见了心中不快,这分明是在笑他的愚蠢,不由不耐烦道:“长得如此雌雄莫辨,还偏偏取了个雌雄莫辨的名字。我叫王子进,字莫离!行了吧,没事跟着我们干吗?”
“我说子进,这就是你的不对,这位胡兄今日是在码头上等咱们这条船,也是要去赴考的,谁会知道你比船跑得还快呢。”
道然跑来打哈哈,却又引来一阵哄笑。
整个晚上,一干学子都围着胡绯绡转,因为不管他的名字多么拗口,不管他长得有多么像女人,在他们知道他是山阳书院的学子以后,就对他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尽出鸿儒的山阳书院啊,什么样的人才能进去受教呢?完全不是他们可以比拟的。
而胡绯绡竟然还会相面,酒过三巡,便在烛光下对道然说:“你啊,这次必进三甲,一定要清廉为官,要不然恐老来无福啊。”
王子进躲在一边赌气,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由急得心痒难耐,只想知道自己能否觅得一位如花美眷,共度今生。
胡绯绡一口气又帮三个人看了相,他再也忍不住了,手脚并用,从卧榻爬了过去,双手抱拳道:“恳请胡兄帮小生一看!”
脸上尽是虔诚,为了美人,这点委屈算什么呢。
胡绯绡望着王子进那布满遐想的脸,眼中竟有许多的不舍,“王兄啊,你……”
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你快说啊,大丈夫不要婆婆妈妈的啊!”王子进急得抓耳挠腮,连连催促。
“那恕小生直言,王兄必不得善终,怕是命不过而立。因王兄前世孽债太重,必将世世暴死,而且八字凶险,所到之处必定有鬼怪相随。”他话一说完,周围的人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烛光似乎也跟着诡异起来,忽明忽暗中,王子进的脸色变得铁青。
怪不得父亲为自己取字叫莫离,是怕我遭逢危险吗?可惜孩儿不孝,终要离你而去了。
“王兄,王兄!”呼唤的声音像自远方传来,周围一片寂静,看到大家关切的眼光,王子进不禁心中一酸。
“王兄莫怪,相面只是信口胡说之事,王兄莫要当真。”胡绯绡大概也觉得自己说得过分,连忙安慰他。
却见王子进转过头去,面对着他一张俊脸,幽幽地问:“胡兄,请如实告知,我命中可有桃花?”
此言一出,又换得一片哄堂大笑,大家连连拊掌感慨,不愧为花痴王子进,在这种时候还在想着美人。
“有,当然有!王兄有生之年,必能觅得一位如花美眷……”此时连一直高贵骄傲的胡绯绡都被他逗得捧腹大笑,连连摇头。
狭窄的船舱被笑声充溢,只有王子进独自悲伤并幸福着,倚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江枫渔火。
算起来离而立之年只剩不到七年,又有多少时间可以和佳人做一对神仙眷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