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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夜色深沉,王子进又背着绯绡出发了。

张谦富的家倒很好找,在城中最繁华的地带,大门外挂着两只大大的灯笼,华丽而气派。

这次王子进学乖了,并不从大门进去,顺着高墙,摸到后面的小门,抽出那玉笛,轻敲了一下门锁,那门锁便应声开了。

他心想:果然是绯绡的东西,别的不行,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就能派上用场。

王子进推门进去,只见后院是一个很大的花园,旁边有一栋两层的房子,看来便是用人住的地方了,他踩着草蹑手蹑脚地潜了进去。

他顺着回廊不知走了多久,还是没有发现像是主房的地方,自己的腰倒是酸了,不由暗骂:那张老儿也太爱摆阔,没事将这房子盖得如此之大干吗?

正在气愤,前面出现一排灯火,却是一个很大的厅堂,两旁一排的房屋,屋外都挂着灯笼。

王子进见了,心下高兴,忙贴着墙根悄悄过去。他挨门看去,那些屋子里的人大都已经就寝,没有几扇窗户亮着烛火。

前面正有一个房间,装点得很是美轮美奂,他就悄悄摸到窗根下,偷偷看向室内。

只见屋子里一个女孩,穿着淡粉色绣花衣裙,正一人在抚琴唱曲,看那模样,便是张谦富的宝贝女儿宝云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声音如泣如诉,百转千回,甚是好听,仿佛在倾诉着得不到心上人眷顾的苦恼。

这隐忍的爱意令王子进心酸,脑海中又浮现出沉星曼妙的身影。或许世间的情爱皆是如此,让我们彻夜难眠的,永远是那个不在身边的人。

窥探少女的心事,终究有些无礼。王子进扭头要走,却发现宝云面前的墙上竟挂了一幅画,那画中人长身玉立,白衣胜雪,一张兼具男性英俊与女性柔美的面孔,令人见之难忘,正是绯绡!

王子进看着画像,眼眶不由湿润起来,他想念极了绯绡,也终于明白那宝云姑娘思慕的是谁。

“斯人如玉隔云端……”宝云一曲奏毕,轻叹一声,言语中极尽哀怨。王子进跟着难过,斯人如玉,哪里是隔了云端?怕是隔了生死,人鬼殊途,再也见不到了。

他忙快步走了,怕再看下去自己便要哭出声来。

前面还有几个房间有光,住着张谦富的家眷,并没有什么异状。再里面的大屋,便是张谦富的房间,那老儿正在挑灯夜战,手边的账本堆得一人多高,旁边一个管家,在垂手伺候着。

王子进不由暗自好笑,这对父女,实是有趣得紧,一个是钱虫,一个是情痴,大相径庭,又如此相似。

他转了一圈也未见有何异常,不免失望,眼见厅堂里灯火通明,不是久留之地,他心中又有一些不舍,想再去看看绯绡的画像,哪怕一眼也好。

他只好又悄悄地折返,趴到宝云的窗子底下,继续偷看。这一看竟将他吓了一跳,那画中的绯绡,居然换了个姿势站立。

王子进不由呆了,这事大大的不妙,可是又想不通为什么,这个羸羸弱弱、永远长不大的宝云,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只听宝云对着画悠悠地说:“胡公子,你可有一丝思念宝云?”

画中人颔首微笑,竟是会动。

不对,从那日接绣球起便处处透着古怪,绣球明明是要落入自己怀中的,绯绡也不会弄错,哪想却拐了弯,难道就是这宝云所为?

现下画里的人却会动,自己背篓中的绯绡却变作狐狸,难道?绯绡的灵魂被关在那画中?

看来要救绯绡,就要先拿到画!

他又打量着弱小的宝云,估计自己一个人就能将她制伏,便鼓起勇气,一把就推开了宝云的房门。

宝云听有人进来,不由一惊,见是王子进,便笑着问道:“公子怎么这么晚来此?”

王子进见她并不害怕,点了下头道:“我是来接我的朋友的。”

“哪里的朋友?”宝云并不承认,小脸上仍挂着虚伪的笑。

“姑娘也不必知道,只要将那画给我便是。”

宝云听了,脸色一变,眼中寒光闪烁,“这画是我画的,你凭什么拿走?”

“就凭你擅取别人魂魄……”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宝云长臂一展,抓向他的面门。王子进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发难,情急之中拿玉笛一挡,玉笛竟然呼地变成了一把长刀,刀刃是鲜红的血色。

两人俱是一惊,王子进不由欢喜,看来绯绡的东西不仅是做撬门之用,原来还有这般用法。

“你到底是什么人,干吗要坏我好事?”宝云带着哭腔,“我是很仰慕胡公子的,才会这样……”

王子进见她可怜,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举着刀就要冲过去拿画,可是刚跑了几步,突然觉得脚下一软,一头栽倒在地,回头一看,宝云冷冷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

那目光如丝、如絮、如棉、如雾,一圈一圈地缠绕着自己,将精气从身体中抽离。

王子进不由冷汗直冒,仿佛坠入冰天雪地,想不到这瘦弱的女孩如此厉害,不过一个眼神,便要夺走自己的魂魄。

绯绡的笑靥近在眼前,他却手足麻痹,再也无法接近,只觉意识渐渐模糊,魂魄正如花飞雪,缓缓飘离,眼前越来越不清楚。

绯绡,好像在笑啊?

我如此难过,你还笑得出来?

突然耳边响起绯绡的叮嘱:子进,子进你要辨清真假啊……越是真的东西,有时越是假的!

王子进想到这里,大喝一声,把心一横,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长刀,将那画劈成两半。

这一劈下去,宝云立刻惊呆了,似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只见在飞扬的残画中,一张符纸飘飘扬扬地掉落而出。

王子进心花怒放,突然觉得背上一沉,压得他一头趴在地上,想必是那宝云又使了什么邪法。

他不由暗叫:此命休矣!

哪知他正引颈等死,有人一把夺下了他手中的长刀,还欣喜地叫道:“子进,你没事吧?”

他连忙回头,只见绯绡一身白衣,正蹲坐在自己身上,头上顶着一个竹篓,甚是滑稽,刚刚便是他将自己压倒在地。

“绯绡,绯绡,你可回来了!”王子进欣喜莫名,“你这般坐在我身上,怎会没事?”

“不说了,我们快走。”绯绡拉着王子进便走。

宝云见到绯绡,立刻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绞着衣带赔礼道歉:“胡公子,你不会怪我吧?”

王子进只觉她很是可怜,哪想绯绡突然拉了他一把,“子进,别看她眼睛。”说罢他英气勃发,手上长刀一挥,骤然将门劈成两半,拽着王子进便冲出房间。

那门外明明该是那张谦富家的庭院,竟变成了一片苍茫旷野,王子进惊讶地环顾四周,只觉眼前一个茅屋很是熟悉正是如墨寄居的那间,不由脱口而出:“这就是那驿站!”

“不错!”只听绯绡朗声道,“我们这就去看看那桶井之术的把戏!” 0eg57kD4dR1C5X/2iVZK5i52hrDiYUBmEdD6Bb+f2Lkpw0F2OloyiSAPtIEfE9a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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