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王子进又跟绯绡在东京城游玩,离放榜还有一段时日,几天来他们又是听戏又是逛夜市,玩得不亦乐乎。
此时秋阳高照,宽阔的路上车马往来,比起这热闹的人间烟火,贡院那两日的经历,真是如噩梦一般。
“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啊。”王子进劫后余生,边摇着扇子边感慨。
“子进,等会儿我们去吃你说的芙蓉鸡嘛,听起来甚好啊。”绯绡在一边道,虽然鸡很好吃,但一个人吃难免寂寞,所以他每次都拉王子进同去。
王子进发现绯绡的脑袋很是不开窍,天下有那么多的美食,他却只爱吃鸡,真是难以理解。
“绯绡,除了鸡,你吃过别的东西吗?”王子进决定助他开开窍。
“当然,还有鸭子和鹅,你若带我去吃这两样也是无妨。”
他不禁摇了摇头,暗想此人不可救药了。
他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正在绞尽脑汁阻止绯绡去吃那该死的鸡,但听耳边传来一阵温言软语。
“王公子,大老远就看见你了,怎么科考完毕竟是悠闲若此啊?”那声音柔媚娇俏,像是一只红酥手,直能挠到人心中去。
他急忙回过头,但见一顶漆金小轿正停在他身边,窗户挂着竹帘,看不清里面人的样貌,但如此柔媚入耳的声音的主人只能有一个,就是那花魁沉星。
“敢、敢问姑娘有何事?”王子进想起前去赴考的那日早上所见,不由心中一阵发慌。
“你怕我作甚,难道本姑娘还会变鬼吃了你不成?”沉星见了王子进的模样,掀开轿帘,娇媚地笑,似乎将那日早晨的事忘了个精光。
艳阳下但见她肌肤滑腻莹白,宛如凝脂,一双眼睛黑亮晶莹,眼仁如葡萄般美丽可人。
“姑、姑娘是有事找小生吗?”
“你答应我的词,什么时候给我啊?”沉星嘟起了嘴巴,甚是不满意的样子。
“啊……”王子进这几天先是被吓得心魂俱裂,又玩得不亦乐乎,哪还记得给她写词?
“亏我对王公子另眼相看,原来你竟是与那些薄情寡义的男人一样呢……”沉星垂下头,哀怨地说,她这楚楚可怜的美态如牡丹含露,惹人心碎。
王子进顿时将那日早上所见尽数忘到了脑后,连忙道:“姑娘不要抛头露面了,小生定会写最好的词送去。”
“唉,难道我抛的头、露的面还少吗?”哪知这话又令沉星不快,还好她很快便掩饰住了伤心,笑语嫣然地瞧了他一眼,“不与你说了,我还得去申老爷家表演歌舞呢,公子若有空就晚上去牡丹园捧场,沉星自当好酒好菜地伺候。”
说罢她便放下轿帘,软轿如一片轻云,缓缓离去,临走时她还望了绯绡一眼,眼神极为复杂。
眼见软轿挟着香风,渐行渐远。不知为何,王子进竟觉得那轿中人非常悲哀,连轿顶那扎眼的桃红也如海市蜃楼,绽放着虚幻的美。
“唉!这该如何是好?今晚真要去牡丹园赔罪了。”王子进的大好心情顿时打了折扣。
“子进,为什么她每次都像是看戏台上的戏子似的看我?”绯绡摸着下巴,甚为不解地问,“莫不是你对她说了什么?”
“你如此风流倜傥,她多看你几眼也是应该啊。”王子进连忙心虚地说。
绯绡扬扬自得地整理了一下长发和白衣,似乎对他的吹捧颇为满意。
当晚两人又去了牡丹园,跟上次一样,又花高价买了画舫中最好的位子。王子进抻着脖子等沉星出场,绯绡依旧懒洋洋地窝在软垫上吃鸡。
一切一如昨日,可王子进的心情却不似昔日那般轻松。
沉星倾国的容颜,枯朽的面孔,在眼前交错,他无法确定这个天真美丽的少女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这次沉星怀抱琵琶,坐在船上弹奏了一曲《桃夭》,歌曲欢快喜悦,不由听得在座的宾客都随节拍摇头晃脑,王子进心中的积郁也随着曲声渐渐消散。
接着沉星又换上华服献了一段舞,跳的却是《嫦娥奔月》,最后她站在月影之中,洁白的衣裙随风飞舞,仿若真的要离开人间,飞到月宫中一般。
尤其是那张如凝脂白玉般的面容满含落寞,像是即将消散的露珠般,美丽得令人心碎。
接着全场的高潮终于到了,只见她莲步轻移,接过婢女递上的花球,水银般的灵眸不断在看客中流转。
“看来这抛花球是场场必有的余兴节目啊。”王子进道。
“咦?这位可是初来,沉星可不是日日抛花球娱人,你看这些人的表情便知道了。”旁边一位上了年纪的商人道,“也不知为何,这个月竟然抛了两次……”
王子进胸中立刻荡了一下,不是每次都有吗?怎的今日便有?定是她与我约好了今晚相见,却想不出法子来,只好如此。
当下他对绯绡急道:“我要那花球,明日陪你下馆子。”
绯绡一个眼神递了过去,那花球便像被钩子钩住了一般,直钻进王子进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