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曾子固倅越得燕字 ^①

醉翁门下士 ^② ，杂遝难为贤 ^③ 。

曾子独超轶 ^④ ，孤芳陋群妍。

昔从南方来，与翁两联翩 ^⑤ 。

翁今自憔悴，子去亦宜然 ^⑥ 。

贾谊穷适楚，乐生老思燕 ^⑦ 。

那因江鲙美，遽厌天庖膻 ^⑧ ？

但苦世论隘，聒耳如蜩蝉 ^⑨ 。

安得万顷池，养此横海鳣 ^⑩ 。

① 曾子固：曾巩（1019—1083），北宋著名古文家。倅越：任越州（今浙江绍兴）通判。得燕字：分韵赋诗时抽到“燕”字为韵。

② 醉翁：欧阳修。门下士：学生。曾巩和苏轼同为嘉祐二年（1057）欧阳修主持科举考试时及第的进士。

③ 杂遝：也作“杂沓”，纷乱杂多。难为贤：难说都是好人。

④ 曾子：曾巩。超轶：高出尘表。

⑤ 翁：指醉翁欧阳修。联翩：鸟飞貌。欧阳修与曾巩都是江西人，故云“南方来”，曾经一起在京师任职，故云“两联翩”。

⑥ 去：离开朝廷，任地方官。宜然：应该如此。

⑦ 贾谊句：指贾谊被权臣排斥，贬至长沙。长沙属楚地。适，到。乐生：指战国时的乐毅，虽然因为被燕王猜疑而逃到别国，但依然思念燕国。这两句谓曾巩虽离开京城，而仍会关心朝政。

⑧ 那因二句：仍喻曾巩不会因为身在地方而忘记对中央政治的关怀。那，哪。江鲙，长江里的鱼。鲙，同脍，将鱼肉细切作菜肴。遽，就。天庖膳，皇宫的御膳。

⑨ 世论：当代的舆论。隘：狭隘。聒耳：吵。蜩：蝉。

⑩ 横海鳣：贾谊《吊屈原赋》有“横江湖之鳣鲸”语，谓大鱼，比喻大才。

曾巩是王安石的挚友，但当熙宁二年（1069）王安石主持变法之时，曾巩却因劝谏不果而被调离京师，出任越州通判。同僚们分韵赋诗为他送行，苏轼抽到了“燕”字韵，便写了这首诗。

宋代政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与主政者持不同政见的官员，可以相应的级别出任地方官，离开朝廷。所以，出任地方官虽然并不是放逐，却包含了“政见不同于当局”，或“因意见未被采纳而不满”这样的意思。而有才能、有声望的官员长期转任于地方，不被调往京城，往往便让人怀疑朝政的不合理。同时，为外任的官员赋诗送行，所作也就不是简单的送行诗，而是政治诗了。苏轼因曾巩的离去，想起了早在外任的欧阳修，此二人虽在地方，必然仍关怀朝政，他们不能在朝任职，就表示着朝政的不合理。迫使他们离开京城的是“世论”，也就是当时的“变法”之论。苏轼在这里表达的是对王安石变法的不满，全诗开头“杂遝难为贤”的“醉翁门下士”，指的也分明是那些参与变法的同年。

由于这首诗具有鲜明的政治含义，所以在后来的“乌台诗案”中，被举为苏轼的罪证之一。苏轼也如实交待了他的写作动机：“讥讽近日朝廷进用多刻薄之人，议论偏隘，聒喧如蜩蝉之鸣，不足听也。”（朋九万《东坡乌台诗案》）曾巩收到这样的赠诗，而没有及时主动上缴朝廷，案发后也受到较轻的责罚。 A002NDSNcr0upVnEVCGJN5JlNAAbuMQcgZkIOowtBOSr2Wcm+g3gr9Dgfx4D9c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