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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咽学楚吟 ① ，病骨伤幽素 ② 。
秋姿白发生 ③ ，木叶啼风雨 ④ 。
灯青兰膏歇 ⑤ ，落照飞蛾舞 ⑥ 。
古壁生凝尘 ⑦ ，羁魂梦中语 ⑧ 。
① 咽咽：低声吟诗貌。学楚吟：效学《楚辞》叙说哀怨。
② 病骨句：意谓幽郁的心境使自己多病的身体倍受伤害。病骨，病体。幽素，即幽愫，指幽郁的心境。
③ 秋姿：易于衰谢之姿。
④ 木叶：树叶。王琦《汇解》：“谓木叶与风雨相搅，其声一如啼啸。”
⑤ 灯青：油灯将尽，其火焰呈青色。兰膏：用泽兰炼成的油膏，可供点灯。歇：尽。
⑥ 落照句：说蛾子在残光中绕灯飞舞。落照，指即将熄灭的灯光。飞蛾，《汇解》本作“飞娥”，此据宋刊本、金刊本、日本内阁文库本改。
⑦ 古壁：旧墙。凝尘：厚积而凝结起来的灰尘。
⑧ 羁魂：羁旅者的魂魄。
此诗乃长吉于行旅羁舍中撰就，诗以“伤心”为题，然其直叙衷曲之处却并不多，而善以环境气氛之烘托来表现诗人的主观感受，是《昌谷集》中比较讲求含蓄蕴藉的作品。诗人方当孤馆客夜，况又风雨交集、木叶啼啸，即如残灯、古壁、凝尘、飞蛾之类，亦皆令人触景生情而不能自持，故凡本篇所摹述之具体景象，悉属“羁愁穷病，满目凄然，无一不伤心者”（曾益《昌谷诗解》），可谓切题。需要指出的是，此诗第三句的“幽素”二字，似不应如叶葱奇《李贺诗集》那样解作“幽冷”、“幽寂”，该词其实恰好道中了诗人精神上的一种特有症候。林同济《李长吉歌诗研究》谓“幽素犹云幽怀”，陈弘治《李长吉歌诗校释》则云“幽素，犹言幽情也”，这两家的注释均从诗人主观方面着眼，无论“幽怀”或者“幽情”，指的都是一种久受压抑而致幽郁伤感的心态。李贺长期处于这种心态的支配下，当然会严重损害自己的健康，“秋姿白发生”这么一类病象在他身上过早地出现，决非偶然。
在我国古代文人中，李贺或许是最早熟、最敏感地咀嚼出人生苦涩滋味的诗人了，而这决定了他诗歌的忧郁基调。缘此，袁行霈先生在《苦闷的诗歌与诗歌的苦闷》一文中称：“李贺是一个苦闷的诗人，他的诗歌主题，一言以蔽之就是抒写内心的苦闷。”虽然造成他这一精神特质有来自社会方面的影响，但诗人的心理结构处于相对的蔽塞状态却是主要病根。李贺关切的事物较少跳出一己生活的狭隘圈子，且鲜能用通脱豁达的态度来调摄心灵。像这种在身心交瘁中发出的微弱吟唱，于李贺沉沦世途、凄惶徘徊的青春时代从没有消歇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