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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山月歌

峨眉山月半轮秋 ,影入平羌江水流

夜发清溪向三峡 ,思君不见下渝州

①本诗为开元十二年(724)秋,出蜀途中作,时年二十四岁。峨眉:山名,见《登峨眉山》注①。诗题前四字连读。

②半轮秋:秋月半轮。

③平羌:平羌江,即青衣水,在峨眉山略东,唐时同属嘉州。按此句“平羌”连读,“江水流”连读。

④清溪:旧注以为在嘉州犍为县,则在平羌江东南,相距甚远。今人罗孟汀考证认为在嘉州龙游县,又名板桥溪,出平羌峡口五里。按其地在平羌江稍东南。此外尚有多说,要之均在平羌之下游。三峡:瞿塘峡、巫峡、西陵峡,在巴东。三峡由西向东相连,出西陵峡,江水漫为平流。出峡也就出蜀了。

⑤君:指月。渝州:今重庆市。在平羌、清溪之东,三峡之西。

历来论本诗,都因其“四句入地名者五”而推为“绝唱”,其实诗的佳处更在于五个地名的位置及其在诗中的相互关系;而弄清这一点,则有关本诗情怀是“轻快”还是“含情凄婉”,“思君”之“君”是指月还是指送行友人的争论,也就迎刃而解了。

由诗意可知,“清溪”是“夜发”,也是作诗的地点,为五地名的中心。平羌在清溪西北,峨眉更在平羌西。相反,三峡在清溪迤东甚远处,而最后一句的“渝州”,虽也在清溪之东,却又在三峡之西。还应注意渝州是出蜀最重要的交通枢纽。至今由成都出蜀,走水路必定要先到重庆,然后搭长江轮东下经三峡出蜀。同时渝州又名巴郡。巴蜀连称指四川,分称则各有所指,渝州正为蜀地与巴地的交接处。明乎以上地理关系,则诗意豁然。

前二句先写(由清溪)回首西望。峨眉山是蜀中山水的代表,也是诗人不久前游览且心想神往之地。峨眉山头的月首先是“秋”月而非春月,其次是“半轮”而非圆月,故起句先在回望中给人以一种去乡游子惜别的心理暗示。然而即使是这“半轮秋”月,现在也是可远望而不可近赏的了,可以聊以自慰的是月影投射到上游的平羌江,随江水顺流而下,仿佛在追随着为游子依依送别。这样,第二句以月、影、水相勾连,伸足首句惜别的暗示。第三句前四字,补出回望亦即“夜发”地点清溪;后三字“向三峡”,则调转方向,向东远远指向巴山蜀水的尽头,出峡便真正远离故乡了。不但如此,峡中对岸叠嶂相连,“略无阙处”,日也罢,月也罢,在去乡的最后时刻想来是看不见的了。第四句“思君不见”正承上意,但出人意料之外的是,诗人的思神又从迤东甚远处的三峡向西拉回了一长截——“下渝州”。结合上述渝州特定的地理位置来看,这一空间距离的回收,其实体现了诗人的特定心境,既表现了诗人行将由蜀向巴的怅惘,更似乎寄托了某种慰恋,巴蜀毕竟同为四川地区,渝州又毕竟不是不能见月且在行将出川的途中,在由清溪向渝州的逐段尚连接着故土的水程中,那投射到江水中的月影,总还能再伴送我一程吧。

由此看来“君”指“月”应是绝无问题的。那么诗意又究竟是轻快的,还是凄婉的呢?由始则西望乡国,继则东望去程,末句又将目光由东往西收回一大截可见,诗人的情绪首先是因惜别而神伤。可作参证的是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拟想出蜀返回故乡时连用四个地名:“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四个地名从西而东,一路直下,这是轻快的;而李白本诗,由三峡而收回到渝州,这一诗法的回互,正体现了离乡游子的回曲情肠。然而回曲未必就是“凄婉”,请试看诗中的意象:夜色中,高峻的峨眉山顶衔着天际的明月,月光又投射到水中,随江流迤逦向东,一展千里。因此这夜,是表里澄澈的夜,是开远寥廓的夜,于是我们似乎感到在诗人的神伤中又透现出一种开远不群的气象。诗人似乎要将峨眉山月所象征的蜀人气骨深刻地留存在记忆中带往异乡。惜别神伤是本诗的主调,而其中同时又交融着少年李白真正开始人生征程时的一份悲壮。“仗剑去国,辞亲远游”,李白自写出蜀意气的这一对句,可为本诗的“二重意”境界作注。 3UU1KJKZNmND10S1s6uKIZovUXtWxQGJig7aeecPbO+TnVe8PTGBsxyW7jebaYQF



巴女词

巴水急如箭,巴船去若飞;

十月三千里,郎行几岁归?

①本诗是开元十二年(724)秋,李白出蜀,途经三峡时作。三峡属巴东。诗明显地受巴地民歌的影响。

解读本诗的关键在第三句“十月三千里”,旧注皆于此阙如,今人或谓“十月”指离别时间之久,“三千里”指相隔距离之遥。此说初看似平允,细玩则有问题。诗为拟巴女口吻以写诗人去蜀时心境。就巴女角度看,起首“巴水”“巴船”二句是写江水送行舟去得太快,末句“郎行几岁归”也是送别口吻,则尚未别离,何来相别“十月”之久?就诗人心境观,则出峡即离故土,不知归期何日,也与“十月”之久不合。今按盛弘之《荆州记》载,峡中夏水涨满之时,水势尤急,“有时朝发白帝(今重庆奉节),暮至江陵(今属湖北),其间一千二百余里,虽乘奔御风不为疾也”。“十月三千里”当由此生想而极度夸张,意谓虽时当十月,而水势尤急,过于五月,竟至日流三千里。如此则全诗以“巴水急如箭,巴船去若飞”复沓领起,先从词语与音节上传达了水流舟行之迅疾,“十月三千里”更以夸张伸足前意,于是末句“郎行几岁归”便尤显得余味无穷。

以本诗为始,出蜀后李白在吴越、湘鄂都有习学当地民歌之作,这是李白诗歌素养在习学古代雅俗二体外的又一红线。李白诗所以能度越前辈,迥出同侪,除了他的个性气质以外,这种雅俗兼取、古今包容的气度,是极其重要的因素。

唐世文人习学巴渝民歌,以中唐刘禹锡的《竹枝词》最为著名,而李白则在约半个世纪前已经先刘着鞭。刘禹锡《竹枝词》序称巴渝民歌“其卒章激訏如吴声,虽伧佇不可分,而含思宛转,有淇澳之艳音(《诗经》中郑风、卫风中的情歌)”。李白本诗完全当得起“含思宛转”四字。试再玩味“十月三千里,郎行几岁归”二句,“三千里”当然非实况,但从所拟巴女的角度看,这是深恐郎君去去太速的怨嗔;从拟者(诗人)的心境看,他痛感故乡行行渐杳:江水啊,你流得太快了啊!这正是拟者与被拟者(巴女)共同的曲曲心声。 q5JPdYRAZhRIfwsfbX/1b8cYx6wKJynrIhBc5XNQH7LpGXC+oFLz1xoJXA6/1S/8



渡荆门送别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仍怜故乡水 ,万里送行舟。

①本诗为李白出蜀时作,时当开元十二年(724)秋(一说为十三年春),时年二十四岁。荆门:山名,在今湖北宜都西北长江南岸,上合下开,其状似门。与北岸虎牙山相峙,是巴蜀与故楚的分界处。送别:今人马茂元先生《唐诗选》认为是江水送自己离别故乡蜀中。可备一说。

②来从:来向。

③大荒:《山海经·海内西经》有大荒之野,为日月出入处。后用指旷野。

④云生句:指云气所化的海市蜃楼,古人以为这云气是海蜃所吐。《史记·天官书》:“海旁蜃气象楼台。”

⑤怜:爱。

试设想一下当时的情境:经过了二十来年的习学准备,如今即将开始人生途中的真正探索,这心情本来已似弦满待发;而舟过荆门,巴蜀三峡蔽月遮日的夹岸高山已成过去,眼前顿现一望平野,这豁然开朗的视觉印象,无疑更催化了他企望冲天一鸣的壮心;自然,同时也必伴随有远离乡土的枨触与依恋。诗以“远”、“游”二字领脉,将以上刚柔两种感情的冲突融入眼前景物,并借助开宕起伏的结构,使这首律对贴切的诗章气势飞动而韵味醇厚。较之前录二十岁前所作《访戴天山道士不遇》来看,不仅避免了语复之病,更洗汰了六朝绮丽的余痕,以古运律的个性风格,至此已经成熟。

全诗的精粹在中间二联,其中动词的运用尤其为对冲的感情传神。上句“尽”字引起下句“入”字,使重山、长江、大荒组成的旷莽景象,不仅具有豁然开通之感,更隐隐传达了诗人告别过去,急欲介入新的人生的复杂心态,似可感到他朴野的生命力在跃动。借着这种动势,三联由昼景跳到夜景,一个由上而下的“飞”字,一个由下而上的“生”字,又勾连起由明月照彻到水气缥缈的景象转换,从中也自然而然地蕴蘖了壮怀中的一缕乡愁,从而自然归到尾联,于依恋之中仍可感到万里鹏程的远思……

此前半个世纪,陈子昂同样去蜀远游,有《渡荆门》诗:

遥遥去巫峡,望望下章台。

巴国山川尽,荆门烟雾开。

城分苍野外,树断白云隈。

今日狂歌客,谁知入楚来。

二诗抒写少年心事,英气勃发,一脉相承,但较之子昂的朴质粗犷,太白因其逸气,更具有想象瑰奇、气象氤氲之感。尤应细味者,是本诗的对法,每一联的上下句都在意念上形成前后相承的关系,并用富于运动感的动词,将上下句勾连起来,使工整而平行的偶句中贯穿着一股奔流的气势。这就是所谓以气运律,以古入律,较子昂诗远为生动。这是二人的气质差别,也是初唐诗人与盛唐英逸才士的时代区分。 q5JPdYRAZhRIfwsfbX/1b8cYx6wKJynrIhBc5XNQH7LpGXC+oFLz1xoJXA6/1S/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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