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紹虞
詩話之體,顧名思義,應當是一種有關詩的理論的著作。溯其淵源所自,可以遠推到 鍾嶸 的 詩品 ,甚至推到詩 三百篇 或 孔 、 孟 論詩的片言隻語。但是嚴格地講,又只能以 歐陽修 的 六一詩話 爲最早的著作。
歐陽修 的著作,由於是創體,所以只題 詩話 ,其稱 六一詩話 或 歐陽文忠公詩話 者,乃是後人爲了詩話日多,恐怕混淆,才加上專名以資區别的。稍後, 司馬光 仿其體,續有所作,即稱爲 續詩話 ,其稱 温公續詩話 者,也是後人加上去的。從這樣講,詩話體制的定型,不妨説是從 歐陽修 開始。
歐陽修 自題其 詩話 云:「居士退居 汝陰 而集以資閑談也。」可見他的寫作態度是並不嚴肅的。假使説 鍾嶸 詩品 是文學批評中嚴肅的著作,那麽 歐陽修 的 詩話 ,只是一種輕鬆的隨筆罷了。輕鬆隨便也不一定是壞事,但態度不嚴肅,却容易滋生很多流弊。 章學誠 文史通義 詩話篇 就對這一流的詩話,加以極嚴厲的批評。他説:
論文考藝,淵源流别不易知也;好名之習,作詩話以黨同伐異,則盡人可能也。以不能名家之學,入趨風好名之習,挾人盡可能之筆,著惟意所欲之言,可憂也,可危也。
他的話,在當時是有所指的,但詩話本身,確也有如 章 氏所説這些根本性的缺點。那麽 歐陽修 爲什麽要創這種體裁呢?爲什麽這種體裁一行,又能吸引很多人踵而效之呢?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後人每説 唐 人不言詩而詩盛, 宋 人言詩而詩衰。其實不然。 唐 人不是不言詩,而 歐陽修 的 詩話 ,正是在 唐 人論詩著作上提高一步的。 唐 人論詩之著,其單篇零札,收入集中的,不論是總集或别集都是比較高明的。即 司空圖 的 二十四詩品 也不是單行别出的著作。其單行别出者不外二種:一是受當時隨筆式的小説之影響,如 孟棨 本事詩 等,雖可説源本小序,但畢竟只供茶餘酒後的談資。另一種則是詩格詩例一類論作詩法的初學入門書。其中固然也有一些精義,但大都是繼承 齊 、 梁 以來的論詩風氣,或迎合當時科場的實際應用,所以只重在藝術技巧上的考究,並不能看出當時詩論的主要傾向。
歐陽修 的 詩話 ,雖同樣也取隨筆形式,但不限於論詩及事,那就比 本事詩 等提高了一步。即論詩及辭,也比詩格詩例一類之著爲高。由形式言,則「惟意所欲」,「人盡可能」,似爲論詩開了個方便法門;而由内容言,則在輕鬆平凡的形式中正可看出作者的學殖與見解,那麽可淺可深,又何嘗不可以名家呢?(我們看到 説詩牙慧 是 潘德輿 養一齋詩話 的前身,那就可知他的著作態度也是十分嚴肅的。不僅如此,即 歐陽修 的 詩話 ,好似信筆雜書,但也不是輕易隨便的。據 張邦基 墨莊漫録 卷八稱「 歐陽文忠公 有雜書一卷,不載於集中,凡九事」,其實這正是 六一詩話 的前身。其中有好幾條都見今本 六一詩話 中。可知即是隨筆式的著作,也不是率爾操觚的。)這是詩話之體所以流行不廢的原因。
然而,作者既多,總不免於濫,於是詩話叢書就在這方面起了一些去蕪存菁的作用。不過,這作用還是很微弱的。其原因:一由於選輯的宗旨不盡相同,有的爲了保存罕見之本,有的爲了流傳名家之作,那就不一定與詩學理論有關係。二由於時代的風氣和個人的興趣不能相同,於是即使重在詩學理論,而取舍標準也可能不一致。因此,所謂去蕪存菁,也只能就其大概而言,不可能完全符合現時代的要求。
丁福保 所彙輯的幾種詩話,從現代標準看,不能説一無缺點,但作爲參考資料,還是有一定價值的。他彙輯的詩話叢書有三種:一是翻印 何文焕 彙刻的 歷代詩話 ,此書在以前的詩話叢書中也是比較好的。其餘他自編的有 歷代詩話續編 及 清詩話 二種。這三部書可説是規模較大的詩話叢書。因此,在學術界也起過一定的影響。但由於他在很大程度上存在牟利性質而急於成書,故其自編二種詩話所據版本往往不加選擇,校勘亦多疏漏,在 清詩話 中尤爲明顯,這些我們在下面將分别論述。
尤其重要的,他既以「清詩話」爲名,至少應注意兩點:一、 能在所選的詩話中反映 清代 的學術風氣;二、 所選的是 清 人詩話中的代表作品。這兩方面, 丁 氏也未嘗不注意到,但總覺不够。這原因,可能由於他急於成書,未及多方蒐羅;也可能由於他只求品種之多,於是有些繁重的著作也就只能放棄了。他收 翁方綱 的 小石帆亭著録 而不收 石洲詩話 ,可能就是這個原因。
我覺得 北宋 詩話,還可説是「以資閑談」爲主,但至末期,如葉夢得的 石林詩話 已有偏重理論的傾向。到了 南宋 ,這種傾向尤爲明顯,如 張戒 的 歲寒堂詩話 , 姜夔 的 白石道人詩説 和 嚴羽 的 滄浪詩話 等,都是論述他個人的詩學見解,以論辭爲主而不是以論事爲主。從這一方向發展,所以到了 明代 ,如 徐禎卿 的 談藝録 、 王世貞 的 藝苑巵言 、 胡應麟 的 詩藪 等,就不是「以資閑談」的小品,而成爲論文談藝的嚴肅著作了。一到 清代 ,由於受當時學風的影響,遂使 清 詩話的特點,更重在系統性、專門性和正確性,比以前各時代的詩話,可説更廣更深,而成就也更高。儘管 清 詩話中不免仍有一些濫的作品,只能看作「以資閑談」的作品,但就一般發展的總傾向而言, 清 詩話的成就可説是超越以前任何時代的。
可能有人認爲: 清 詩話中隨筆式的「以資閑談」的著作,其數量也並不太少。即就 丁 氏所輯而言,如 梅村詩話 、 寒廳詩話 、 漁洋詩話 、 山静居詩話 、 消寒詩話 ,以及 履園譚詩 中「以詩存人」、「以人存詩」及「記存」各條都是這樣。此外,爲 丁 氏所未輯者,如 毛奇齡 西河詩話 、 袁枚 隨園詩話 、 郭麐 靈芬館詩話 、 袁潔 蠡莊詩話 、 張曰斑 尊西詩話 、 徐熊飛 春雪亭詩話 、 陶元藻 鳧亭詩話 、 沈濤 匏廬詩話 、 俞儼 生香詩話 、 馬星翼 東泉詩話 、 徐經 雅歌堂詩話 、 喻文鏊 考田詩話 、 潘焕龍 卧園詩話 、 姚椿 樗寮詩話 、 嚴廷中 藥欄詩話 、 張晉本 達觀堂詩話 、 吕善報 六紅詩話 、 姚錫範 紅葉山房詩話 、 李家瑞 停雲閣詩話 、 陳來泰 壽松堂詩話 等等,或則小部分濫,或則大部分濫,或多或少都屬於這一類型的著作。 同 光 以後,這類著作似乎更盛一些,怎能説是超越以前任何時代呢?
其實不然,我們説的是總的傾向,當然不可能没有例外,不過這些例外,是不能代表當時的成就的。而且,論詩之著不外二種體制:一種本於 鍾嶸 詩品 ,一種本於 歐陽修 六一詩話 ,即溯其源,也不出此二種。其界於二者之間的,只能説是 歐 派的支流;至於專論詩格詩例或聲調等問題的,又可説是 鍾 派的支流。大抵這兩派, 詩品 偏於理論批評,比較嚴肅; 六一詩話 偏於論事,不成系統,比較輕鬆。二者區别,從表面看,只是寫作態度的不同而已。嚴肅的偏於理論,輕鬆的偏於批評或叙述。偏於理論的必須條理精密,系統分明,故能嚴肅。偏於批評或叙述的,不妨隨所觸發,信筆即書,故較輕鬆而易涉於濫。再有,嚴肅的重在論辭,輕鬆的則於論辭之外不妨再兼論事。重在論辭的往往偏於論古;論古則已有定評,不易信口雌黄,態度也較嚴肅。重在論事的往往偏於述今;述今則標準可以降低,不妨泛濫一些。 詩品 代表了前一種, 六一詩話 代表了後一種,所以在 六一詩話 以後,有偏於嚴肅的詩學理論的傾向,正是這種詩話體發展的必然趨勢;而一般停留於隨筆式的「以資閑談」的著作反成爲落後的了。論詩之著必須有輕鬆一體,才能成爲廣大教主,使論詩的方面廣,又能成爲方便法門,使論詩的著作多。但是,廣則易雜,多則易濫,假使停留在這個階段,又將使論詩之著泛濫無歸,蕪而不精了。所以詩話之從論事到論辭,從宗 歐 到宗 鍾 ,從輕鬆到嚴肅,是詩話本身發展的主要傾向。
爲什麽可以這樣説呢?因爲(一) 歐陽修 的論詩,態度也是嚴肅的,並不是故意要使論詩之著只是「以資閑談」的。從 唐代 以來,嚴肅的詩論早已成爲單篇化了。 歐陽修 也不能例外,他的一些嚴肅的詩學理論,大都寫在文集或詩集之内,至於詩話一體,只是他論詩的緒餘而已。由於是緒餘,不妨成爲「以資閑談」的作品。後人則不然,專心盡力以爲詩話,就不能這樣,至少不能完全是這樣。於是必須要有些精湛的獨到的意見,必須要使蕪雜的成爲系統化,成爲專門化,所以這是詩話之體發展的必然規律。(二) 在嚴肅的已有高度成就基礎上再行提高是比較困難的。所以 詩品 以後,一時不易有嗣響,而 唐 人的 本事詩 和詩格詩例一類著作,反顯得成爲倒退了。其實,在 唐 詩發展的基礎上,詩學理論必然相應發展,不會中斷的。只由於 唐 人把它單篇化了,再把批評意見散見在選集中了,從完整的理論一變而爲零星瑣屑的意見,於是一般人也就不易看出 唐 人詩論的重要性了。詩話之體正是在這種從完整到分散的趨勢中産生出來的,所以一般人總覺得 六一詩話 要比 詩品 遜色一些,而不知此後詩話之演變趨勢,正是要求再從分散到完整,從零亂到系統,從輕鬆到嚴肅,從「不能名家」到名家,從「人盡可能」到不是人盡可能的。在 六一詩話 的基礎上提高,比在 詩品 的基礎上提高要容易得多。因此,一般人也就只看到詩話體的進步發展,而看不到在 詩品 基礎上的進步發展。於是對於 葉爕 原詩 這樣一種體系完整、總結以前詩學理論的著作,不看作是 鍾嶸 詩品 的繼承發展,只看作是 清 詩話的特出成就了。把這類作品也算到詩話的賬上,當然 清 詩話的成就更要超過以前任何時代了。
從廣義説, 葉爕 原詩 一類的著作是可以列入詩話範圍之内的。即從狹義講, 清 詩話中繼承 六一詩話 遺風的,也有特出的成就,即就上舉有部分較濫的作品而言,也有精義可採,突過前人之處。此外,如 李調元 的 雨村詩話 ,有論古論今二種, 康發祥 的 伯山詩話 ,以前集論古人,以後集論 清代 人,這樣區分已使詩話成爲專門化,不能説是「入趨風好名之習,著惟意所欲之言」了。不僅如此,其論古者或以代分,如 王士禛 的 五代詩話 以時爲限, 翁方綱 的 石洲詩話 以時爲序,而 朱彝尊 的 静志居詩話 則專論 明 詩, 吴景旭 的 歷代詩話 又總論前朝。或以人分,如 趙翼 的 甌北詩話 於 李白 、 杜甫 、 韓愈 、 白居易 、 蘇軾 、 陸游 、 元好問 、 高啓 、 吴偉業 、 查慎行 十家詩各爲一卷,而 潘德輿 也有 李杜詩話 , 繆焕章 雲樵外史詩話 也有一卷專論 查 詩。或以體分,如 方東樹 昭昧詹言 之分體論詩,而輔以以代分、以人分二種,使條理更清楚。這都是由於專門化後使詩論更精闢的例證。至 趙翼 甌北詩話 中有 陸放翁年譜 一卷,則更是 清代 學風在詩話中的反映了。即使詩話中雜論古今之作,也有專門化的傾向。如 鄭方坤 的 全閩詩話 專論 閩 詩, 陶元藻 的 全浙詩話 專論 浙 詩,這是論地方詩的較大著作。他如 南浦詩話 、 海虞詩話 、 菱溪詩話 、 雁蕩詩話 、 三山詩話 、 西江詩話 、 澉浦詩話 ,以及 楚天樵語 、 昭陽述舊編 、 滇南草堂詩話 等更是多得不可勝舉。那麽詩話而通於方志,更是專門的著作了。又如 林昌彝 之 射鷹樓詩話 專論鴉片戰役之作, 沈善寶 之 名媛詩話 、 梁章鉅 之 閩川閨秀詩話 ,專論婦女之作,則詩話而通於史傳,也成爲專門著作了。這些雖與理論無關,然而態度嚴肅,決非只以「以資閑談」爲目的了。這是 清 詩話的特點之一。
何況,即使其它論古述今雜糅之作,有的旨在表微,如 鍾駿聲 的 養自然齋詩話 ,有的意在評騭,如 洪亮吉 北江詩話 、 潘德輿 養一齋詩話 、 黄培芳 香石詩話 等,也都比以前同一類型的詩話要高一些。此外,或學贍而考覈,如 蔣超伯 通齋詩話 之偏於考據,或語鍊而意深,如 劉熙載 藝概 中之 詩概 。或輯舊聞,如 昭昧詹言 之附録諸家詩話,而 張爕承 的 小滄浪詩話 與 許印芳 的 詩法萃編 則更是專輯昔人理論的著作。或研聲律,如 許印芳 詩譜詳説 、 吴紹燦 聲調譜説 、 董文焕 聲調四譜圖説 等,又均在 丁 氏所收的 趙執信 諸家之上。至於述例法,摘句圖,作疏解,論源流等等,也各有成就,這都是 清代 學風在詩話方面的反映,成爲 清 詩話在各方面成就的不同特點。所以可説 清 詩話的成就是超越以前的任何時代的。可惜 丁 氏所收還不很突出這種特點,必須再輯補編或續編,然後才能使 清 詩話的全貌完全顯現出來。
再由於 丁 氏印書,志在流通,不重在學術的介紹,所以在各種詩話前後多無序跋,即有也寥寥數語,並不重要。現在 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 整理重印 清詩話 ,我爲了彌補 丁 氏這個缺點,因按照原來次序,每一種作些提要式的介紹,但對於批判方面還覺做得不够。至最後附輯的 揮麈詩話 ,以非 清 人著述,此次重印亦已删去,故置不論。
薑齋詩話 二卷。 王夫之 撰。 夫之 (一六一九——一六九二)字 而農 ,號 薑齋 ,晚居 湘 西 石船山 ,學者稱 船山先生 。其著作有後人編集的 船山遺書 。案 船山遺書 中無 薑齋詩話 之目。 王 氏論詩之著,有 詩繹 一卷、 夕堂永日緒論 内篇 一卷及 南窗漫録 一卷。 夕堂永日緒論 分内外二篇,内篇論詩,外篇論時文。 清 光緒 間, 王啓原 輯 談藝珠叢 ,已把它割裂,只取内篇而去其外篇。所以 談藝珠叢 中,除 詩繹 一卷外, 夕堂永日緒論 只有一卷。 丁 氏所據,當即 談藝珠叢 本,不過他把這兩種合而爲一,又易稱爲 薑齋詩話 而已。現在 人民文學出版社 校印的也稱 薑齋詩話 ,但不是 丁 氏之舊。此本從 船山遺書 中再補輯 南窗瑣記 一卷,合成三卷,且於 夕堂永日緒論 又全部録入,並不删除外編。假使要看 王 氏文藝思想的全貌,固以 人民文學出版社 本爲較完備。但 王 氏於 古詩評選 、 唐詩評選 及 明詩評選 這些書中也有論詩之語,如果一併輯入,那就更完備了。 王 氏於 明 亡後遯迹深山,始終未薙髮,表現了堅卓的民族氣節。其學術思想又發展了我國傳統的接近唯物主義的理論,故論詩也以意爲主,重在興觀羣怨,反對雕琢擬古。
答萬季埜詩問 一卷。 吴喬 撰。 喬 ,又名 殳 ,字 修齡 , 江蘇 崑山 人。所著詩名 舒拂集 。 萬季埜 名 斯同 ,號 石園 , 浙江 鄞縣 人。考 吴 氏所著,有 圍爐詩話 六卷,其中亦多答問之語。此卷 答萬季埜詩問 中語,亦在其内,但不寫明 答萬季埜問 。疑 圍爐詩話 較後出,此卷則是最初部分寫定之稿。 趙執信 談龍録 謂「 崑山 吴修齡 論詩甚精,所著 圍爐詩話 ,余三客 吴門 ,遍求之不可得,獨見其 與友人書 一篇」。他所説的 與友人書 ,即指這一卷。 談龍録 中所稱引 吴 氏之語,都在此卷中。我想此篇在當時並未刊行,只是相互傳録。 清 嘉慶 間, 雪北山樵 輯 花薰閣詩述 ,以此篇附在卷三 談龍録 後,題 與萬季埜書 ,亦未别成一卷。 丁 氏據此,改易今名,於是成爲一種單本書籍了。大抵 丁 氏當時尚未見到 適園叢書 本之 圍爐詩話 ,故以此篇列爲 清詩話 中之一種,實則此只是散篇文章,不得以著述視之。 吴 氏論詩與 馮班 、 賀裳 最相合,嘗自謂 賀黄公 載酒園詩話 、 馮定遠 鈍吟雜録 及某 圍爐詩話 可稱談詩之三絶。其自負至此。此卷雖只是 吴 氏詩論的一鱗一爪,但窺豹一斑,也可知其大體,可與 圍爐詩話 同參閲之。
鈍吟雜録 一卷。 馮班 著。 班 字 定遠 ,號 鈍吟 , 江蘇 常熟 人,與兄 舒 齊名,號二 馮 。所著有 鈍吟文稿 、 鈍吟樂府 及 鈍吟雜録 諸書。案 鈍吟雜録 凡十卷,其中如 家誡 二卷、 遺言 一卷、 將死之鳴 一卷,多涉歷世故之言; 通鑑綱目糾謬 一卷及 日記 、 誡子帖 各一卷,也不是論詩之語。其足當 吴喬 所謂談詩一絶者,當指書中 嚴氏糾謬 一卷,才與 吴喬 論詩宗旨相合。至 丁 氏 清詩話 所舉之 鈍吟雜録 則是根據 雪北山樵 所輯 花薰閣詩述 之本。 雪北山樵 既輯 錢木菴 唐音審體 ,於是再從 馮 氏 鈍吟文稿 及 鈍吟雜録 正俗篇 中選其有關樂府之論,以備參考,故所選僅六則,但也稱爲 鈍吟雜録 。 丁 氏不察,一仍其舊,並據 花薰閣詩述 本題爲「 馮定遠 原本」,則似乎 馮班 之 鈍吟雜録 原來就是這樣的了。
江西詩社宗派圖録 一卷。 張泰來 撰。 泰來 字 扶長 , 江西 新建 籍, 豐城 人。 康熙 庚戌(一六七○)進士,官 金鄉 知縣,吏部主事,外轉 廣東 兵備道。此書據其自序,謂由 宋犖 撫 吴 時曾以 江西詩派論 命題課士,時 張 氏致政家居,有人以此往問,因據 王應麟 小學紺珠 所定二十五人,各爲立一小傳,編次成帙。至 胡仔 苕溪漁隱叢話 及 豫章志 所舉,有與 小學紺珠 不同者,如 何顗 、 何顒 諸人則均不爲立傳,所以這是史料性的著作。但就史料而言, 劉克莊 江西詩派小序 、 郭子章 豫章詩話 均爲研究 江西 詩派的重要資料,似乎 張 氏都未見此。所以 劉克莊 文中提到 黄山谷 ,而 張 氏不爲 山谷 立傳;而比 張 氏稍後, 查慎行 的 得樹樓雜鈔 中就據 豫章詩話 考得 江西 詩人十七家集名,也爲 張 氏所未舉。此外如 王直方詩話 、 艇齋詩話 等書中也有一些材料可輯, 張 氏亦均未提及。所以 張 氏所録尚多可以補充之處。 張宗泰 魯巖所學集 卷十一,有 跋江西詩社宗派圖録 一文,多補正是録缺失之處,即對 宋犖 序文,亦有異議,可以參閲。 王士禛 蠶尾文 卷八有 跋江西宗派圖 四則,亦可參閲。( 宋 顧樂 夢曉樓隨筆 所言多襲 王 氏説。)又案 張 氏此書有 昭代叢書 本及 知不足齋叢書 本二種。 昭代 本有附録,并有 楊復吉 跋,今 清詩話 本無之,知其所據,乃 知不足齋 所印 厲鶚 校本。
梅村詩話 一卷。 吴偉業 撰。 偉業 (一六○九——一六七一)字 駿公 ,號 梅村 , 江蘇 太倉 人。 明 崇禎 進士,官右庶子, 弘光 朝任少詹事,入 清 後,官國子祭酒。此卷有 婁東雜著 本及 觀自得齋叢書 本,亦見 梅村家藏稿 及 吴梅村先生編年詩集 中。各本相校,無大出入。 清詩話 本殆據 婁東雜著 本。 吴 氏長於詩,尤工七律和七言歌行,但 詩話 多記述故事,而於理論較少闡發,即其文集中亦少論詩之語,殆所謂「善 易 者不言 易 」。
寒廳詩話 一卷。 顧嗣立 撰。 嗣立 (一六六五——一七二二)字 俠君 ,號 閭邱 , 江蘇 長洲 人。此書據 昭代叢書 壬集補編印行。 昭代 本作一卷,此本亦然。但 嗣立 曾孫 達尊 跋謂「今春偶理舊簏,得 寒廳詩話 二卷,首尾完全」云云,而此後 張士元 寒廳詩話序 亦言:「書僅二卷,而辨義法,載文獻,備遺事,前輩之緒言頗有存者,可喜也。」則是原爲二卷,或 昭代 本合而爲一, 丁 氏不察,一仍其舊,亦未可知。
茗香詩論 一卷。 宋大樽 撰。 大樽 字 左彝 ,一字 茗香 , 浙江 仁和 人。 乾隆 丁酉(一七七六)舉人,官國子助教。著有 學古集 ,此卷即附刊集中。其别出單行者則有 知不足齋 本, 丁 氏所據即此。 遜敏堂叢書 本只作 詩論 一卷,疑原題如此。 宋 氏論詩,完全本於以前封建社會之傳統觀點,其立論或失之腐,或失之玄。 林昌彝 射鷹樓詩話 卷六、 陳衍 石遺室詩話 卷三,雖大體推崇其説,然亦有不盡贊同之處。
律詩定體 一卷。 王士禛 撰。 士禛 (一六三四——一七一一)字 子真 ,一字 貽上 ,號 阮亭 ,又號 漁洋山人 , 山東 新城 人。 順治 進士,官至刑部尚書,諡 文簡 。其論詩雖主神韻,但很重視音節與格律。此卷雖僅數頁,但論近體律詩,能概括地説明 唐 人律格,以破除流俗「一三五不論」之説,甚有見地。 然鐙記聞 亦引 王 氏語,謂「律句只要辨一三五」,此卷可看作這句話的具體説明。此後, 李郁文 之 律詩四辨 與 日 人 谷立惪 之 全唐聲律論 ,雖例證更多,要其大旨,未能外於 王 氏之説。 王 氏謂:「五律,凡雙句二四應平仄者,第一字必用平,斷不可雜以仄聲,以平平止有二字相連,不可令單也。其二四應仄平者,第一字平仄皆可用,以仄仄仄三字相連,换以平字無妨也。大抵仄可换平,平斷不可换仄。」此言甚有至理,頗合 漢 語詩律中二音步的規律。至 丁 氏跋記謂「覓得 新城 王 氏家塾舊抄本」,則欺人之談。如 丁 氏所得真是舊抄本,則雖非欺人,實是 丁 氏受人之欺。此卷僅寥寥數頁,流俗傳抄,自屬可能。累經傳抄,此後再展轉翻刻,當然魯魚亥豕在所不免。大抵此卷刊本最早者爲 清 嘉慶 間 雪北山樵 所輯 花薰閣詩述 。 詩述 中有 漁洋答問 一卷已收此書,亦言得自 新城 王 氏家塾傳抄本。此後, 同 、 光 間 王懿榮 所刊 天壤閣叢書 ,内有 聲調譜彙刊 一種(俗稱 聲調三譜 )亦收此書。 光緒 中, 徐士愷 所輯 觀自得齋叢書 ,殆即據此。這兩種錯誤較多,所以 丁 氏稱之爲俗本。其出 花薰閣詩述 本者,疑只有 光緒 五年 上海 淞隱閣 排印之 國朝名人著述叢編 本。在當時, 花薰閣詩述 比較難得, 丁 氏得此,以與各本相校,當然可説「與俗本迥異」,但因此便説「覓得 新城 王 氏家塾舊抄本」,則不符事實。 清詩話 中根據 花薰閣詩述 本者就有好幾種,如 答萬季埜詩問 、 鈍吟雜録 、 然鐙記聞 、 師友詩傳録 、 唐音審體 諸書皆是。 丁 氏於 鈍吟雜録 及 唐音審體 二書皆録 雪樵 題語,而此本删之不録,亦近掩耳盜鈴之迹。不僅如此, 花薰閣 本於五言仄起不入韻一首詩注,謂「注乃單拗雙拗之法」,此「注」字據 天壤閣 本似是「此」字,當以「此」字爲正。而 丁 氏亦仍 花薰閣 本之訛,未予校正。可知各本都自傳抄得來,互有優劣,不必定以某一本爲絶對的是。
然鐙記聞 一卷。 王士禛 口授, 何世璂 述。 世璂 (一六六六——一七二九)字 澹菴 ,一字 坦園 ,號 鐵山 , 山東 新城 人。 康熙 四十八年(一七○九)進士,官至吏部侍郎,署 直隸 總督,諡 端簡 。此書爲 王 氏談藝的一部分,與 郎廷槐 、 劉大勤 二人詩問相近,故 花薰閣詩述 本即以之與 郎 、 劉 二人所述合輯,列爲 漁洋詩問 之四。 王 氏論詩偏重神韻,此卷多論風致,可看出風致與神韻之關係,也可看出他選 三味集 的恉趣。不過由於他強調過甚,甚至謂七言律不可學 歐 、 蘇 、 黄 三家,則不免太過,所以 許印芳 詩法萃編 本跋,謂此種意見,只能看作他一家之説。此卷有 花薰閣詩述 本、 天壤閣叢書 聲調譜彙刊 本、 談藝珠叢 本、 觀自得齋叢書 本及 詩法萃編 本、 古今説部叢書 本。 清詩話 所據,當與 律詩定體 相同,並爲 花薰閣詩述 本。觀各本於此卷第一條均作:
學詩須有根柢,如 三百篇 、 楚詞 、 漢 、 魏 ,細細熟玩,脱盡時人面孔,方可入古。
惟 花薰閣 本析爲兩條:於「細細熟玩」之後,逕接「方可入古」,爲第一條,而以「脱盡時人面孔,方可入古」,爲第二條。( 詩法萃編 本亦分兩條,惟第一條「入古」作「入門」,疑出 許 氏校改。)今 清詩話 本與 花薰閣 本完全相同,故知其所據爲 花薰閣 本。
師友詩傳録 一卷。 郎廷槐 編。 廷槐 ,字 梅谿 , 盛京 廣寧 人。 廷槐 學詩於 王士禛 ,述其師説,並兼採 張篤慶 、 張實居 二人之言,故每一問而三答。 篤慶 字 歷友 , 平原 人; 實居 字 蕭亭 , 鄒平 人。二人與 士禛 都有親戚關係。 漁洋詩話 曾稱 歷友 詩淹雅華瞻, 蕭亭 詩亦由 士禛 爲之選定。故三人之論旨也比較接近。案此書内容與名稱,各本不一。有稱爲 漁洋定論 者,則專録 士禛 之語,删去二 張 之説。有稱爲 梅谿詩問 者,則爲二卷本,上卷與各本相同,凡十九條,下卷爲諸本所無。此卷並非一問三答,大都爲 士禛 之語,惟二條有 蕭亭 答,故 雪北山樵 以之輯入 花薰閣詩述 中時,謂「口頰微别……未敢臆斷」,稍存懷疑之意。亦有稱 師友詩傳録 者,大都爲不足本。如 學海類編 本、 談藝珠叢 本、 詩法萃編 本、 國朝名人著述叢編 本皆衹十九條,與 清詩話 本不同。故知 清詩話 本即據 花薰閣詩述 之 梅谿詩問 ,不過易其名稱,仍題 師友詩傳録 而已。
師友詩傳續録 一卷。 劉大勤 編。 大勤 字 仔臣 , 長山 人。此爲 劉 氏記述 王士禛 答問之語,故亦稱 古夫于亭詩問 , 古夫于亭 即 士禛 所居之亭。又因 郎廷槐 先有 師友詩傳録 之輯,故此卷亦稱 師友詩傳續録 。但 郎 録一問三答,兼採二 張 之説, 續録 則僅述 士禛 一家之言。 師友詩傳録 之稱 梅谿詩問 者較少,而 師友詩傳續録 之稱 古夫于亭詩問 者則較多,如 詩觸叢書 本、 詩法萃編 本等皆然。此書内容亦有全有缺。 談藝珠叢 本、 國朝名人著述叢編 本皆僅四十問,與 經香閣 、 連雲閣 二本同,皆不全。 丁 氏所輯,於 郎 録則取 花薰閣詩述 本兼採次卷,於 劉 録則取六十二問之足本,亦是一個優點。
漁洋詩話 三卷。 王士禛 撰。 士禛 論詩之語甚多,雜見於 池北偶談 、 居易録 等筆記中。其經後人纂輯成書者,有 諧聲别部 ( 同治 間 三餘書屋 重刊本易稱 分類詩話 )、 帶經堂詩話 二種,可窺 王 氏詩論之全。其以 漁洋詩話 名者有二種:一爲 檀几叢書 本,僅一卷,仍摘取其五言詩七言詩凡例,題爲詩話,實非詩話性質。另一種即此書,爲其晚年所作。大都記述生平經歷與其兄弟友朋論詩諧談之語,所標舉者亦多流連山水點染風景之作,並不重在理論,但在具體事例中也可約略窺其論詩宗旨。此書有 俞兆晟 序及自序,惟 乾隆 戊寅 竹西書屋 重刊本有 黄叔琳 序。 上海會文堂 石印 史夢溪評點漁洋詩話 ,亦有 黄叔琳 序,知 史 氏所據,即 竹西書屋 本。 夢溪 名 承豫 ,字 衎存 , 宜興 人。評語雖不多,間有可取處。 張宗泰 魯巖所學集 卷十五於此書三卷,各有書後一篇論其疎失,可參閲。案 四庫總目提要 亦稱 士禛 疎於考證,或由於此爲 士禛 晚年之作,漫不經意,故多可議之處。此書有 王漁洋遺書 本、 詩觸叢書 本,皆三卷。惟 掃葉山房 石印本分爲二卷。此本錯誤最多,不足取。
王文簡古詩平仄論 一卷。題 王士禛 定, 翁方綱 收入 小石帆亭著録 。 方綱 (一七三三——一八一八)字 正三 ,號 覃溪 ,一號 蘇齋 , 直隸 大興 人。 乾隆 壬申(一七五二)進士,官至内閣學士。著有 復初齋集 等。 小石帆亭著録 爲 翁 氏編選校訂的論詩之著。 小石帆亭著録 有 蘇齋叢書 本、 天壤閣叢書 聲調譜彙刊 本及 學詩法程 本。此卷 古詩平仄論 ,爲 小石帆亭著録 卷一。寫古詩而講究聲調,自 趙執信 聲調譜 始。但 趙 氏作 譜 之動機實受 王士禛 的啓發。 執信 嘗以是問 士禛 , 士禛 不肯言, 執信 乃鈎稽 唐 時名家之作,得其規律,創爲此譜。及 趙 氏 譜 出,才出現有所謂 王文簡 的 古詩聲調譜 。所以一般人不免對此書發生懷疑。 翁 氏得此書後,加以考訂,證明與 趙 譜 不同,確爲 士禛 之言,遂爲刊行。大抵古詩重在自然之音節,原無所謂聲律,但自 唐 代律體盛行之後,則古詩音節,自不宜參用律調。因此, 唐 、 宋 名家可能有故意避忌律調之處,不過不曾定作規律,所以也不需要立譜。自從 明 人論詩,講究格調,於是注意到聲律問題,約略窺到這一點,但也不曾明確指出。 明 人論詩從 李東陽 懷麓堂詩話 後,對於研究聲律方面,雖各人論點不同,確是注意及此。他們既感覺到律詩重在吟,古體適於誦,自會感到古詩中多用律調,反使音節不響。於是窺到 唐 、 宋 名家於有意無意間避免律調之祕。這樣,既解決了拗律之謎,同時也真從音節中體會到古詩之格。 士禛 早年可能聽到前輩緒論——尤其是 吴偉業 ,此後再加鑽研,漸發其祕,自有可能。只因這種規律,時多例外,不易成爲定論,所以也不輕易示人。及 執信 聲調譜 出,於是 王 門弟子平時既習聞師説,如 師友詩傳録 中論及古詩平仄者就有好幾條,那麽即使假托 士禛 之名,也不能不承認是 士禛 的意見。何況他們得到 士禛 的未定之稿,還是很有可能的呢。 崔旭 念堂詩話 謂:「 王阮亭 之 古詩平仄 , 律詩定體 , 趙秋谷 之 聲調譜 不見以爲祕訣,見之則無用。」妙語解頤,一針見血。 翁方綱 於此書序跋中雖言其不可廢,謂「在 秋谷 本之上」,但亦屢言其中有先生未定之論,又示人不可泥。這個意見,不失爲通人之論。
趙秋谷所傳聲調譜 一卷。見 小石帆亭著録 卷二。卷中多評 趙 譜 之語,故改稱 趙秋谷所傳聲調譜 ,以示與 趙 譜 有所區别。大抵此卷與 聲調譜 不同之點有四:一,不録 聲調譜 論例;二,删去 趙 譜 論律詩之處;三,不録 續譜 ;四, 後譜 不録原詩,只標詩題,然亦必須有 趙執信 言論者始標明之,否則即詩題亦不録。故此卷可説是 翁方綱 對 趙 譜 之評論。 方綱 學詩於 黄叔琳 ,而 叔琳 爲 士禛 門人,所以 翁 氏推尊 漁洋 ,糾 趙 譜 之失,正以見 古詩平仄論 之正確。案 王 、 趙 二氏之講聲調,據 惠棟 刻聲調譜序 所言,謂 錢謙益 之學傳 馮班 ,而 執信 則服膺 馮 氏,得其論著。至 士禛 之學則得自 吴偉業 。此言如確,則 王 、 趙 二家之 譜 ,固應不同。 翁 氏申 王 糾 趙 ,原無不可。又案此著雖根據 趙 譜 ,但多删節與異議,只能看作 翁 氏一家之言, 清詩話 中再印 趙 氏之 聲調譜 ,固不致重複,但就整部詩話叢書的體例而言,則以此本與 翟翬 聲調譜拾遺 同作 趙 譜 附録,似更合適一些。此卷有 蘇齋叢書 本、 天壤閣叢書 本, 丁 氏所據,似出 天壤閣 本。
五言詩平仄舉隅 一卷。 翁方綱 撰。見 小石帆亭著録 卷三。 方綱 既讀 王 、 趙 二家之 譜 ,於是更作進一步之研究,此卷與 七言詩平仄舉隅 即可看作是他在這方面研究的成果。此卷就 阮籍 、 張協 、 左思 、 劉琨 、 陶潛 、 謝靈運 諸家詩,論其平仄,於 唐 人僅舉 魏徵 、 杜甫 二家。與 王 、 趙 二 譜 顯然不同,然亦只能説明古詩爲自然之音節,並不是有一定的規律可以泥守的。在南朝 劉宋 以前,四聲之説未起,平仄之分更未固定,而現在以平仄論南朝以前古詩之音節,自多齟齬不合之處。當然,在古人所謂長言短言也與平仄之分有些相近,但畢竟不完全一樣。所以據此以論古詩,總覺隔靴搔癢,但因此破除 王 、 趙 二家三平之説,益足證明古詩聲譜之不可拘泥。竊以爲古詩聲譜並非不可研究,但首先應打破 永明 以來聲律説的束縛。蓋 永明 以來之聲律説,多於一句兩句中求,而古詩聲調必須統觀全篇氣局,才能找出自然的音節之規律。又 唐 以前古詩與 唐 以後古詩也應有所區分。假使有人在這方面作深入的研究,摸索出一些規律,那麽這成績一定可以超過 王 、 趙 、 翁 諸家;而古爲今用,即對新詩的音節,也可以起一些貢獻。
七言詩平仄舉隅 一卷。 翁方綱 撰。見 小石帆亭著録 卷四。此卷所舉皆 唐 、 宋 人七言古詩,然亦不免求之過鑿,甚至論 杜甫 韋諷録事宅觀曹將軍畫馬圖 詩中「將軍得名三十載」句,謂一定只能用「三」字,不能作四十載。固然,由聲調言,「三」字要比「四」字響亮,但假使 曹霸 當時得名已四十載,難道 杜甫 也將違反事實以遷就音節!總之,由於 漢 字單音的關係,增減一字或更换一字確能使音節頓異。但假使有意求之,轉非通論。
七言詩三昧舉隅 一卷。 翁方綱 撰。見 小石帆亭著録 卷五。此卷本於 王士禛 撰 三昧集 之旨,復於 士禛 古詩選 中七言部分,摘取之以證三昧之旨。 方綱 復初齋文集 中有 神韻論 三篇, 格調論 三篇,皆欲溝通神韻與格調之關係。此卷亦然。故謂:「平實叙事者,三昧也;空際振奇者,亦三昧也;渾涵汪茫千彙萬狀者,亦三昧也。此乃謂之萬法歸源也。若必專舉寂寥沖淡者以爲三昧,則何萬法之有哉! 漁洋 之識力無所不包, 漁洋 之心力抑别有在。」其意在破除一般人所理解之神韻或三昧以見 漁洋 詩論之大。要之 翁 氏論詩與 漁洋 有合有離,他既不欲隨時人風氣,以攻 漁洋 爲能事,也不欲死守一家,僅奉 漁洋 爲圭臬,故其立論雖稍異於 漁洋 ,實則正欲於不同之處,以申 漁洋 之説。考 石帆亭 本 漁洋山人 論詩處, 方綱 論詩之著亦以 小石帆亭著録 爲名,正可見其傾倒之忱。此卷似選集,但於具體作品中闡説理論,仍不失詩話的性質,可看作詩話之别體。此卷有 蘇齋叢書 本、 天壤閣叢書 本、 學詩法程 本。
談龍録 一卷。 趙執信 撰。 執信 (一六六二——一七四四)字 伸符 ,號 秋谷 ,晚號 飴山老人 , 山東 益都 人。 康熙 十八年(一六七九)進士,官至左贊善。著有 談龍録 、 聲調譜 、 飴山堂文集 、 因園詩集 。其論詩反對神韻説。 執信 娶 王士禛 之甥女,初相契重,其後詬厲,即論詩宗旨亦不相同。當時 士禛 主神韻, 執信 獨取 吴喬 詩中有人之説以攻其短。此後學者,各本所見作左右祖,而争論亦永無已時。實則神韻性情,本只詩中一端,執一以求,自多窒礙,即使相互攻擊,也不易得出結論。 談龍録 有 飴山全集 本、 貸園叢書 本、 藝海珠塵 本、 花薰閣詩述 本、 天壤閣叢書 本、 談藝珠叢 本、 國朝名人著述叢編 本、 學詩法程 本、 詩法萃編 本;至 適園叢書 本則以之附於 圍爐詩話 之後。又 盧見曾 所纂 國朝山左詩鈔 三十六卷 趙執信 條,録 盧 氏所爲 飴山詩集序 ,多論及 談龍録 語,謂:「其援引各條,如發乎情,止乎禮義。如詩以言志,詩之中須有人在,詩之外尚有事在,三百篇復作,豈能易斯論哉!」因認爲詩壇廣大,不必黨枯護朽,入主出奴,爲門户之争。此文見 盧 氏 雅雨堂文集 卷一 重刻趙秋谷先生談龍録並聲調譜序 。
聲調譜 一卷。 趙執信 撰。此書有 前譜 、 後譜 、 續譜 之分,亦稱 聲調三譜 ,各本多分爲三卷。 談藝珠叢 本則以 前 、 後譜 爲一卷, 續譜 爲一卷。要之不論一卷二卷或三卷,於内容無大出入。各本中有於 續譜 後附 通轉韻式 者,當是附輯,非 聲調譜 原本如此。 四庫總目提要 謂「古韻一篇乃其門人所妄增」,近是。聲調之説, 明 人於此粗有所得,但並無成書。 王士禛 於此,當有所承受,故於 師友詩傳録 中答問各條亦粗發其凡,但未述及具體規律。 執信 由於 士禛 靳不肯言,乃於 唐 人詩集中反覆推究,始知古調律調之分,因著爲此書,成爲 中國 詩律史上一大發見。自此書出,於是 王 氏弟子亦多發其師遺稿,遂有 古詩平仄論 、 律詩定體 諸書,而聲調問題遂成爲論詩者的重要問題。不過 士禛 所以不言之故,我想未必真如 談龍録 所言。 談龍録 謂:「 阮 翁律調蓋有所受之,而終身不言所自,其以授人又不肯盡也。……余既竊得之, 阮 翁曰:『子毋妄語人。』」則似乎 士禛 矜爲獨得之祕,好像 蔡邕 之於 論衡 ,則不免言之過甚。 姚範 援鶉堂筆記 謂:「 阮亭 屬勿語人,或懼示學人以陋,而 趙 譏其矜祕,未可信。」此説近是,但也不盡然。竊以爲聲律之論,古調律調確有分别。古調乃自然之音調,律調則人爲的聲律。所以古調以語言的氣勢爲主,而律調則以文字的平仄爲主。自律調既行,於是一般人專從平仄論聲律,而忽略了語言的音調,那就對於 杜甫 吸取民間文學長處以創成的拗律,也不易理解了。再加上流俗對於律體又有所謂「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之説,於是對於律詩用字何以有響有啞的關係,也無法了解。 明 人注意格調,格調派的詩固然有較大的流弊,但由於重視格調之故而注意到聲調,那就是他們的貢獻。不過他們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還多模糊影響之論。 王士禛 進一步摸索鈎稽,才粗具眉目,只因不敢看作定論,所以不以示人。有此關係,所以 趙 氏 聲調譜 雖約略看到一些規律,但篳路藍縷,畢竟不能算是最後的成功之作。所以 翁方綱 議之於前, 許印芳 又評之於後。直到此後對於聲律研究成爲風氣,於是不論對古調或律調都有比較更精密之作。所以 聲調譜 的貢獻,乃是開創之功,並非完善之作。此書翻印者較多,有的有 仲是保 序。 清詩話 本無之。 仲 序論聲調之説,謂發自 馮班 ,而 錢謙益 、 程嘉燧 和之。 程嘉燧 以告 吴偉業 , 吴偉業 以告 王士禛 。而 趙執信 則宗 馮班 ,能窺其微。此説恐不盡然。 惠棟 謂 錢謙益 傳同里 馮班 , 趙執信 又得 班 論著,似較近理。後人論到 聲調譜 的,除 四庫總目提要 之外, 惠棟 松崖文鈔 卷一有 刻聲調譜序 , 盧見曾 雅雨堂文集 卷一有 趙飴山先生聲調譜序 及 重刻趙秋谷先生談龍録並聲調譜序 , 譚宗浚 希古堂文甲集 卷二有 趙秋谷聲調譜跋 , 詩法萃編 本有 許印芳 跋,均可參閲。
聲調譜拾遺 一卷。 翟翬 撰。 翬 (一七五二——一七九二)字 儀仲 , 安徽 涇縣 人。諸生。 包世臣 藝舟雙楫 有 翟秀才傳 。此書於 趙 譜 不僅補充與闡説,亦兼有糾正處,可説是比 趙 譜 更推進一步的研究成績。此書有 藝海珠塵 本、 談藝珠叢 本, 丁 本據此。
蠖齋詩話 一卷。 施閏章 撰。 閏章 (一六一八——一六八三)字 尚白 ,號 愚山 , 安徽 宣城 人。 順治 進士, 康熙 時舉博學宏詞,官至侍讀。詩與 宋琬 齊名,有「南 施 北 宋 」之目。但其詩話較少理論,時多摘録舊書,近於考訂,故 杭世駿 訂譌類編 每採其説,而 四庫存目提要 則又糾正其失考之處,謂爲偶然劄記,不甚經意之作。此書 施愚山全集 本作二卷,與 矩齋雜記 合刊,列入别集,有 潘思榘 序。 昭代叢書 本作一卷,内容全同,惟無 潘 序。今 清詩話 本亦一卷,知其所據乃 昭代 本。此書末句「竟厚恤其家」, 昭代 本「厚」字誤作「後」,而 丁 氏亦仍之不改,知其未曾細勘。 圖書館報 二卷四期謂 蠖齋詩話 四卷,誤。或由於根據與 矩齋雜記 二卷合刊之本,遂誤作四卷。
漫堂説詩 一卷。 宋犖 撰。 犖 (一六三四——一七一三)字 牧仲 ,號 漫堂 ,又號 西陂 , 河南 商丘 人。 康熙 間以任子入官,累擢 江蘇 巡撫,官至吏部尚書。詩與 王士禛 齊名,有 緜津山人詩集 。此書有 緜津山人集 本、 昭代叢書 本、 學海類編 本、 國朝名臣著述叢編 本。 丁 氏所據,乃 昭代 本。 四庫存目 有提要。其論詩亦崇尚 唐 音,但不限於 唐 。卷末自述學詩經歷,與卷首所論可相印證。
而庵詩話 一卷。 徐增 撰。 增 字 子能 ,號 而菴 , 長洲 人(一作 吴縣 人,同爲 蘇州 府治)。 增 有 説唐詩 二十二卷,其卷首爲 與同學論詩之語 。 張潮 以此卷輯入 昭代叢書 中,改稱 而菴詩話 , 丁 氏即據以編入 清詩話 中。 日 人 近藤元粹 所編 螢雪軒叢書 本,作 徐而菴詩話 ,較 清詩話 本多數條。蓋 丁 氏輯 清詩話 時只據 昭代 本,而未校原書,故 昭代 本删除或遺漏的, 清詩話 本亦無之。而 螢雪軒 本反根據原書,此亦 丁 氏校讐疎忽之處。 而菴 論詩,好作大言欺人,有時強作解事,不免入於玄;又受 金聖嘆 影響,好以解數言詩,有時牽強附會,又不免落於陋。 螢雪軒 本所有評語,亦以指出此二點者爲多。
詩學纂聞 一卷。 汪師韓 撰。 師韓 字 杼懷 ,號 韓門 ,又號 上湖 , 浙江 錢塘 人。 雍正 癸丑(一七三三)進士,官編修, 湖南 學政。中年以後,一意窮經,多論學之著。 汪 氏論詩較切實,與一般詩話摘句述事者不同。此書有 上湖遺集 本、 叢睦汪氏遺書 本、 昭代叢書 本、 國朝名人著述叢編 本、 詩法萃編 本。 詩法萃編 本有 許印芳 跋。
蓮坡詩話 一卷。 查爲仁 撰。 爲仁 (一六九三——一七四九)字 心穀 ,號 蓮坡 , 宛平 人。 康熙 舉人,所著有 蔗塘未定稿 等書。此書據其自序,原爲三卷,列入 蔗塘未定稿外集 ,有 杭世駿 序。 龍威祕書 及 屏廬叢刻 本皆據此。 龍威 本有删節處, 屏廬 本有 金鉞 跋。自 昭代叢書 本删節 查 氏原序,改作一卷,始有一卷本。此本有 沈懋惪 跋,詞句與 蔗塘外集 本亦稍有出入,似非出 沈 氏校改,疑 沈 氏所據乃 查 氏原稿未分卷本,故作一卷。 丁 氏 清詩話 本即據此。案 繆荃孫 光緒順天府志 藝文志 録 查爲仁 蓮坡詩話 二卷,而 徐世昌 清畿輔書徵 引 緘齋雜識 亦謂 查 氏有 蓮坡詩話 二卷,則此書除三卷、一卷本外,似别有二卷本。今二卷本未見,然即就三卷、一卷本加以比勘,其内容並無分别,不過詞句偶有異同而已。 爲仁 中舉後,以被訐得罪,數年得釋,因發憤讀書。居 天津 水西莊 ,貯書萬卷,往來名士多主其家,故詩話所記,以詩人軼聞爲多。書中亦較多論及 談龍録 、 説詩晬語 及 江西詩社宗派圖録 等 清 人論詩之著。
説詩晬語 二卷。 沈德潛 撰。 德潛 (一六七三——一七六九)字 確士 ,號 歸愚 , 江蘇 長洲 人。 乾隆 己未(一七三九)進士,曾任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諡 文慤 。 德潛 爲 葉燮 門人,習聞師説,其論述詩之源流正變,雖不如 原詩 之有系統,但剖析精審,亦能要言不煩。惟論詩偏重格調,主張温柔敦厚,發揮正統的詩歌觀點,又與 葉 氏稍有不同。此書一般皆作二卷,如 沈歸愚詩文全集 本、 詩觸叢書 本、 玉雞苗館叢書 本、 嘯園叢書 本、 談藝珠叢 本及 國朝名人著述叢編 本皆如此。但也有作一卷者,爲 青照堂叢書 本及 三家詩話選 本。此書在當時影響較大,故各家著述時多論及。其兼附評語者, 青照堂叢書 本有 李元春 評語, 詩法萃編 本有 許印芳 跋語, 日 人 螢雪軒叢書 本有 近藤元粹 評語,均可參閲。
原詩 一卷。 葉燮 撰。 燮 (一六二七——一七○三)字 星期 ,號 已畦 ,時稱 横山先生 , 江蘇 吴江 人。 康熙 進士,官 寶應 令,以忤長官被參落職。此書本有四卷,分内外二篇,每篇二卷,附刊 已畦文集 者即如此。 昭代叢書 本併作一卷, 丁 氏仍之,内容與四卷本同。(此次整理仍按 已畦文集 分爲四卷。) 葉燮 論詩之長,在用文學史流變的眼光與方法以批評文學,故對詩之正變與盛衰,能有極透澈的見解。他看到「有源必有流,有本必達末」,以糾正 明 七子以來的擬古風氣;同時又能於演變中看出有不變者存,故又與一般主張師心,標舉性靈者不同,而要因流而溯源,循末以返本。至於他論作詩之本,則又以理、事、情三者來概括被表現的客觀事物,以才、識、膽、力四者來説明詩人的主觀活動。於是詩人的藝術構思,必須結合理、事、情,而一切的理、事、情又必須通過詩人的才、識、膽、力來表現。他在 内篇 中就是這樣辯證地論詩,所以比較全面。 外篇 中再雜論詩歌創作各方面的問題,也都有精闢之見,所以是 清詩話 中較好的著作。
全唐詩話續編 二卷。 孫濤 輯。 濤 字 樂山 , 石門 人。此書係續舊題 尤袤 所輯 全唐詩話 而作。案 全唐詩話 原非 尤袤 所輯,疎漏甚多。 孫濤 加以補輯,凡原集載其人而遺其事者續爲卷上,其人與事之俱未及載者,續爲卷下。下卷特以 張巡 列首,表示尊崇志節經濟之人,另寓微意。案續 全唐詩話 者尚有 沈炳巽 ,卷帙比 孫濤 所輯爲多,係稿本,尚未刊印。
一瓢詩話 一卷。 薛雪 撰。 雪 字 生白 ,號 一瓢 , 江蘇 吴縣 人(或題 河津 ,著其原籍)。諸生,以醫名。 乾隆 丙辰(一七三六)舉博學鴻詞,有 一瓢齋詩存 。 雪 亦 葉燮 門人,書中多引 横山先生 説,即未標明者,亦多與 原詩 所言相合。此書有 掃葉村莊 刊本,爲 薛 氏自刊本,稱 一瓢齋詩話 。 昭代叢書 本只稱 一瓢詩話 。 丁 氏仍之,知 清詩話 本所據,多出 昭代 本。
拜經樓詩話 四卷。 吴騫 撰。 騫 (一七三三——一八一三)字 槎客 ,又字 葵里 ,晚號 兔床山人 。 浙江 海寧 人。諸生。 騫 築 拜經樓 ,貯書甲於一邑,與同里 陳鱣 、 周春 等人,日事校讐,不預户外事。此書有 拜經樓叢書 及 藝海珠塵 二本。二本均有 吴騫 自序,但 拜經樓 本删去最後一段「至書中先後」云云, 藝海 本則全載之。又 拜經樓 本有 秦瀛 序, 藝海 本又無之。今 清詩話 本於 吴 氏自序則全載其文,並有 秦瀛 序,竊疑 丁 氏兼取二本相校,故較完備。考 杭州府志 藝文志 録此書作五卷, 海寧州志 藝文志 亦同。蓋此書已刊者僅四卷,尚有 續詩話 一卷未刻,故云五卷。 吴 氏以詩人兼學者,故論詩每多考證。其論 敕勒歌 非 斛律金 作,則前人所未及。
唐音審體 一卷。 錢良擇 撰。 良擇 字 木菴 , 常熟 人。仕履不詳。惟 吴德旋 初月樓續聞見録 述其生平,今録如下:「時有大吏出使海外,請 木庵 與偕往,又同朝貴使塞外絶域,足跡幾遍天下,然訖無所遇合。 木庵 無幾微不自得,讀書痛飲酒以昌其詩。……詩曰 撫雲集 ,凡十卷。」 蘇州府志 藝文志 録是書,作 唐詩審體 。此書本兼有總集性質,卷帙較多。自 花薰閣詩述 本專輯其對詩體論斷之語,遂成一卷, 丁 氏 清詩話 即據以重印。 趙執信 談龍録 稱其書「原委頗具,可觀採」,足爲此書定評。大抵 明 人主張格調,只是朦朧地有所體會,但憑直覺,並無科學根據。自 清 代學風一變,於是詩人學者即同樣論格調,其方法又與 明 人不同。故 清 初格調之説,可看作詩人學者研究格調之成果。其重在調者,則 聲調譜 諸書可爲代表;其重在格者,當以 唐音審體 爲較早亦較好之書。 常熟 馮班 受 錢謙益 的影響,反對 明 代前後七子之詩風,但其辨析詩體,却不能不説仍受格調派的影響。此中消息,自有辯證關係,不可不知。 錢良擇 此書可説是繼 馮班 之後,作了更進一步的研究。
遼詩話 一卷。 周春 輯。 春 (一七二九——一八一五)字 芚兮 ,號 松靄 ,晚號 黍谷居士 ,又號 内樂村叟 , 浙江 海寧 人。 乾隆 甲戌(一七五四)進士,官 廣西 岑谿 知縣,以憂去官。著 松靄詩鈔 等書。 春 著述甚多, 遼詩話 外,更有 遼金元姓譜 一卷。 周 氏輯 遼詩話 ,用力至勤。此一卷本,乃初刻本。 昭代叢書 本據此, 丁 氏復仍之,輯入 清詩話 ,皆不全。其後復增訂爲二卷,有 述古叢鈔 本、 藏修堂叢書 本、 翠琅玕館叢書 本及 芋園叢書 本。一卷本有 春 自序一篇,不題歲月。二卷本自序凡二篇:據其所題歲月考之,自序一在 乾隆 丁丑,爲二十二年(一七五七),自序二在 乾隆 壬午,爲二十七年(一七六二)。雖相距僅五年,而修訂較多,亦可知 周春 著述之不苟矣。兩本均有 沈德潛 序,惟二卷本更有 秦瀛 序及 謝啓昆 題詞。又案 清畿輔書徵 謂有 史夢蘭 遼詩話 一卷,刊本,未見。
秋窗隨筆 一卷。 馬位 撰。 位 字 思山 ,號 石亭 , 陝西 武功 人。官刑部員外郎。此書在 清詩話 前,有 昭代叢書 本, 丁 氏所據即此本。 丁 氏有短跋。在 清詩話 後,有 關中叢書 本,此本無 丁 跋,知其所據亦 昭代 本。此卷不盡論詩,每涉及文,真屬隨筆性質,但書中尚有精義可採。
野鴻詩的 一卷。 黄子雲 撰。 子雲 (一六九一——一七五四)字 士龍 ,號 野鴻 , 江蘇 崑山 人,一作 吴縣 人。 汪 汪子文録 卷九有傳。所著有 野鴻詩稿 、 長吟閣詩集 。其論詩宗主 杜甫 ,與一般詩話無宗主者不同,稱爲詩的,或以此關係。 履園譚詩 中每舉 黄野鴻 作,其爲時流所重可知。此書有 昭代叢書 本, 丁 氏所據即此。
履園譚詩 一卷。 錢泳 撰。 泳 (一七五九——一八四四)初名 鶴 ,字 立羣 ,號 台仙 ,一號 梅溪 , 江蘇 金匱 人。 泳 有 履園叢話 二十四卷, 譚詩 爲其中第八卷, 丁 氏輯出之,入 清詩話 中,爲此書别輯之始。 泳 在 沈德潛 、 袁枚 之後,欲調和格律、性靈之争,故其論詩對格律、性靈均予以新的解釋。
説詩菅蒯 一卷。 吴雷發 撰。 雷發 字 起蛟 , 江蘇 震澤 人。諸生。 蘇州府志 卷一百六稱其「爲詩文清矯拔俗, 李重華 謂如水鏡空明,不染纖滓」,知亦 康 、 雍 間人。菅、蒯皆草類:菅可製帚,蒯可織席,此用 左傳 「雖有絲麻,無棄菅蒯」語意,蓋自謙瑣語,或可作説詩採擷之用。此書有 昭代叢書 本, 丁 氏所據即此。
秋星閣詩話 一卷。 李沂 撰。 沂 字 艾山 ,號 壺菴 , 營山 人(一作 興化 人)。此書爲初學而發,共六條,等於六篇短文,在詩話中别成一體,其目爲 八字訣 、 勸虚心 、 審趨向 、 指陋習 、 戒輕梓 、 勉讀書 六項。有 昭代叢書 本,此後 丁 氏 清詩話 與 日 人 近藤元粹 之 螢雪軒叢書 皆據此。
貞一齋詩説 一卷。 李重華 撰。 重華 (一六八二——一七五四)字 實君 ,號 玉洲 , 江蘇 吴江 人。 雍正 二年(一七二四)進士,官翰林院編修,有 貞一齋集 。 蘇州府志 藝文志 作 玉洲詩話 。此書分兩部分:前一部分論詩答問三則,綜論詩理;後一部分 詩談雜録 則拾掇瑣語,似有仿 葉燮 原詩 分内、外篇之意。 清詩别裁集 遂稱其有「詩語二卷」,實即此書。 重華 與 沈德潛 、 袁枚 同時,而其論詩既不如 沈 氏之拘,也不同 袁 氏之放,本之性靈,潤以格律,能於二家外别樹一幟,亦豪傑獨立之士。其論詩宗旨雖出於 張匠門 ,而與 葉燮 同里,又深受 葉 氏影響。至所自得,又與 趙執信 相近,故能盡吸諸家之長而無其偏執。書中如最忌輕薄諸條,近於暗斥 袁枚 ,而 袁 氏 隨園詩話 反多稱引其説,甚至有直襲其語,攘竊以爲己有者,可見對於 袁枚 詩論互有異同之處。又其論詩大旨雖略同 葉燮 ,而時多新見,每爲 葉 氏所未及,也比 説詩晬語 之多用師説者爲勝。
漢詩總説 一卷。 費錫璜 撰。 錫璜 字 滋衡 , 江蘇 吴江 人。其自署每稱 成都 ,蓋其父 費密 自 成都 避亂,家於 江南 ,故 錫璜 猶署其故里。 錫璜 與 沈用濟 合撰 漢詩説 十卷。其性質在總集與詩文評之間, 四庫總目提要 以此書列入存目總集類,蓋 漢詩説 係因 馮惟訥 詩紀 、 梅鼎祚 詩乘 所録 漢 詩加以評釋,故近總集。至 漢詩總説 ,則是 漢詩説 前面總論 漢 詩之語。 楊復吉 輯 昭代叢書 時割取 漢詩説 中前列的總説部分别成爲書,於是成爲詩話性質。 丁 氏所據即此本。但 漢詩説 既係二人合撰,書前總説似亦不能例外。總説末節雖有「余説 漢 詩要在示人以法門」及「至所不能解者,余不敢強解之」等語,似是一人所寫的口吻,不知 楊復吉 有無其他根據定爲 費 氏一人所撰。自 昭代叢書 本題 費錫璜 撰,於是 杭州府志 藝文志 詩文評類 所録 漢詩説 又題 錢塘 沈用濟 撰。同一書而分題二人,幾令人不知此書原出二人同撰了。
山静居詩話 一卷。 方薰 撰。 薰 (一七三六——一七九九)字 蘭士 ,號 蘭坻 , 浙江 石門 人。工畫善詩,有 山静居論畫 二卷、 山静居詩話 一卷。此書有 别下齋叢書 本與 花近樓叢書 本。 别下齋叢書 本少一則,見 管庭芬 跋。 花近樓叢書 本有附録一卷。
峴傭説詩 一卷。有石印本,見 八千卷樓書目 。 清詩話 本所據當即此。考 兩浙輶軒續録 卷四十八 施補華小傳 謂:「 補華 原名 份 ,字 均父 , 烏程 人。 同治 庚午(一八七○)舉人, 山東 補用道。著 峴傭説詩 二卷、 澤雅堂古文 八卷、 古今體詩初集 八卷 二集 八卷。」則此書作者乃 施補華 , 丁 氏作闕名,非也。今據補。
消寒詩話 一卷。 秦朝釪 撰。 朝釪 字 大樽 ,號 岵齋 , 江蘇 金匱 人。 乾隆 十三年(一七四八)進士,由禮部郎中出爲 楚雄 知府。工詩,尤善治古文。此書有 昭代叢書 本, 沈懋惪 有跋。 丁 氏所據即此。此書不盡論詩,且多自述其詩,鮮可取。
續詩品 一卷。 袁枚 撰。 枚 (一七一六——一七九七)字 子才 ,號 簡齋 ,人稱 隨園先生 , 錢塘 人。 乾隆 己未(一七三九)進士,曾任 江寧 等地知縣。有 小倉山房集 。此卷雖自謂續 司空圖 詩品 而作,但與 司空圖 之 詩品 不同。 司空 氏 詩品 論風格意境,此則重在論作詩之甘苦,體貌雖似,内容不類。故自 袁枚 續詩品 後,此類著述遂别爲二體。此後 顧翰 所補又與 袁枚 不同。論詞者也如此。 郭麐 詞品 ,規仿 司空 氏, 江順詒 續詞品 則又仿 袁 氏。 袁 氏此著轉載者頗多, 楊復吉 首先以之輯入 昭代叢書 。今 清詩話 本有 楊 跋,知 丁 氏所據即 昭代 本。此外,别有 四品彙鈔 本、 緑滿書窗 本及 文品彙鈔 本等。
總之,丁氏此輯,對學術研究固然有一定的貢獻,但由於志在牟利,不免帶些市儈氣,所以選擇不精,對各書也未能細加校勘,那就對學術研究的作用也只能是有限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