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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饒先生的琴學師承與彈曲考

關於饒宗頤先生的琴學師承,先生在1971年爲唐健垣編纂之《琴府》作序時説:

記十餘年前,在香港,言琴事者只五六人,黑龍江容心言,西蜀吴鈍白最爲耆宿。容丈年八十(即著《琴瑟合譜》慶瑞之孫,其家四代操縵),自幼操弄,垂七十載,蓬戶甕牖,世無知者。余走荒山中,從問琴,得手授《搔首》、《塞鴻》、《水仙》、《瀟湘》諸操,乃悟琴莫重於左手之吟猱,按欲入木,而徐青山之澹,造境尤不易,宜其不入世人之耳。容、吴二叟久已下世,曩日窮病山阿,無人從學,學者又往往中道而廢……

圖一 容心言先生

序文憶記上世紀50年代香港琴況,獨標舉容心言(圖一)、吴鈍白二人,尤見容、吴二人在當時香港琴壇之重要性與代表性,容氏一脈至今猶存,而吴氏琴風則無由得聞。文字又於容心言(1884—1966)先生之琴學淵源及生活情狀、自身學琴等細節,有所描述,庶幾表明學有所宗。王振澤《饒宗頤先生學術年歷簡編》記載,1952年,饒先生初入香港大學中文系工作,於36歲時始“爲深入研究古琴音樂,從容心言學古琴”, 文字簡約,而標記時間在1952年則尤其重要。據容師母、容克智兄言談間告知,容心言先生於1951年由廣州來港依其二子容師思澤,卜居香港仔,荒郊陋室,不改初衷,撫琴自若,至1966年因病辭世,享年八十有二。 1952年,容心言先生初來香江,饒先生也來港定居不久,兼且新進港大中文系,風華正茂。容、饒二人同屬嶺南地區世家,拜師談藝,相宜無礙。饒先生在文中謂“得手授《搔首》、《塞鴻》、《水仙》、《瀟湘》諸操”,《搔首》即《搔首問天》;《塞鴻》即《塞上鴻》,俱係容氏家傳琴曲。於此,猶可想見饒先生當時治學、習琴之勤苦。

圖二 饒宗頤先生彈琴圖

圖三 饒宗頤先生與都梁琴主人何覺先生(左

1976年,饒先生手編《南海唱和集》,緬懷與詞人、學者趙尊嶽詩歌唱和諸作,中有《贈琴師容翁心言十六疊前韻》詩:

泠泠七弦琴,薰風拂夏日。至樂忘年義,不覺垂八十。莫謂蓬戶間,清歌金石出。宗派溯廣陵,沾溉遍暇隙。心逐徐青山,疏淡唯師昔。三復廿四況,寢饋共枕席。希聲執知音,白雲時掛壁。

(翁年七十餘,祖慶瑞,原籍黑龍江,著《琴瑟合譜》。瑞受之李澂宇,澂宇得傳於徐越千、周子安之徒,蓋五知齋一脈也。瑞授大興張瑞珊,著《十一弦館琴譜》,其徒劉鐵雲爲梓行。書中劉氏於《廣陵散新譜》後記敘傳授淵源甚詳,足以補苴琴史。余曾從容翁問指法年餘,性懶而拙,愧未能窺其萬一耳。)

圖四 容心言先生親筆抄本

此詩爲目前知見饒宗頤先生贈容心言先生唯一一首詩作,故引録原詩及詩序如上,以見師生之情誼。詩中藉由文字陳述容心言先生卜居荒郊,而枕琴如昔,並指陳容氏琴學流緒,及心言先生獨好徐青山《二十四琴況》之樂及琴風。詩序中謂“從容翁問指法年餘”,則饒先生從容氏心言習琴,始於1952年,約至1954年間止。此詩不記年月,而趙尊嶽卒於1965年,詩中又云容心言先生“不覺垂八十”,序又謂“翁年七十餘”,則詩必作於1965年以前,或係上世紀50年代之作,待考。

饒宗頤先生學琴年餘,而“得手授《搔首》、《塞鴻》、《水仙》、《瀟湘》諸操”,可見天資之厚,撫琴之勤,於諸曲中尤喜彈《水仙》、 《瀟湘》。 以上四曲,上世紀60年代末至70年代初期,唐健垣先生得曾親聞,並記入《琴府》。

圖五 饒宗頤先生彈琴圖

除上述四首由容氏傳授之琴曲外,據饒先生《〈楚辭〉與詞曲音樂》一文第四部分“《楚辭》與古琴曲”文末云:“以上各曲,皆曾彈過,略諳它的取音和美妙之處,故加以充分説明。尚有若干曲,未經彈出,姑記其目於後”, 按圖索驥,知先生當時曾自打譜琴曲有《離騷》、 《澤畔吟》、《宋玉悲秋》、《招隱》等曲。合計從容氏習得者共8曲。

圖六 容氏藏饒宗頤先生手抄本《鹿鳴操》

此外,2009年因撰寫《香港容氏家族之琴學來源與傳習》一文,於容克智師兄家中訪談,偶爾得見饒先生早年以藍色圆珠筆抄録《自遠堂琴譜》之《鹿鳴操》(圖六)一曲,字體工整,紙存兩頁。據克智兄告知,此曲原由饒先生自行打譜,某次,容師思澤先生耳聞饒先生彈奏此曲,覺清新可喜,苦無刻本琴譜可依,遂請饒先生謄録一份自存。琴曲雖短,數十年後得見,猶能表見容、饒二氏琴學情誼之一斑。 是目前知見饒先生能彈琴曲共有9首。 emhmsIXOZ3k08kT7lEV2KRK82YcPagVZh5YKaIA57VRNaXfieihLtEtvmWgImH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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