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以爲饒鍔先生的藏書室,名爲天嘯樓,其實不然。先生曾有《天嘯樓記》一文,明言“饒子嘗自名其所居之樓曰天嘯”, 是以知天嘯樓實爲先生的居所,建成於己巳(1929年)十一月。 而實際上,先生的藏書和讀書之處,是襲用了宋代陸游的書齋名,曰“書巢”, 其位置在天嘯樓的三樓。 在天嘯樓居室之後,還闢有一堂,名爲“述軒”,可能是先生寫作的地方。
研究者多稱天嘯樓藏書有十萬卷,甚或云十萬册,那可能是誇大之詞。考《饒鍔先生墓誌銘》,只説天嘯樓“滿貯古今書籍”。 饒鍔先生所撰的《天嘯樓自題聯》則謂“藏書萬卷” 而已。又先生詩《白香山有移家入新宅詩余構蓴園落成移家其間即用白詩題五字爲韻作五首》之二則謂“平生所置書,計篋豈止十”。 以上皆未明言藏書的卷數。據饒鍔先生作於1927年 的《天嘯樓藏書目序》有云,他的藏書,“合前後所得,已居然六、七萬卷矣” 這已可能是唯一一個有關天嘯樓藏書卷數的確實記載了。
又據《天嘯樓藏書目序》,我們得知饒鍔先生的藏書,主要包括下列來源:
1. 先世所傳(四書、五經、易知録、兔園和寒柳等小册數十種)
2. 仲兄次雲所遺(主要爲詩文、小學類書籍)
3. 按照張之洞《書目答問》和自己喜好購置的書籍
4. 辛亥之後購自家鄉破落舊家之書
5. 潮安西關著名藏書家朱氏(案: 即朱學勤之結一廬藏書;朱氏藏書乃清季粤東三大藏書之一,晚清時名聞全國)的大半藏書
6. 自上海購得江浙舊藏
7. 自行鈔録所得之書
先生的《天嘯樓藏書目序》又説:
後從坊肆得張文襄《書目答問》,購歸閱之,始憬然於天下之大、作者之衆,而學問之事,真淵博無涯涘矣。由是輒就性所喜者,按目尋購。
張之洞的《書目答問》,乃著名的中國傳統學術文化書目導讀的經典著作。饒鍔先生自言是在讀到此書之後,纔在學術上逐漸入門;而此書亦事實上啟發了先生後來非常留心文獻目録之學。先生在這方面的撰述有《奉天清宮古藏目録序》、《持靜齋書目跋》、《永樂大典目録跋》等,終又因購得《温州經籍志》,受到影響而編纂《潮州藝文志》,這些都可見他對文獻目録學的重視。
此外,從上述引文,我們可以得知,先生是按著《書目答問》去購置藏書的;由於此書涉獵全面,因此先生的依目購書,也造就了他藏書內容的全面性,直接或間接造就了他自己和後來饒宗頤先生的博學。
和許多藏書家不同的是,饒鍔先生藏書,首先是爲了讀書,並不追求古本,也不追求經濟價值。他説:
夫古人藏書,所爲讀書也。讀書而藏書,則書既得其用矣。
其次,饒鍔先生藏書的目的,也是爲了學術研究和著述。又曾謂得書之後:
盡日夜哦誦,丹鉛讎校,狼籍滿紙,既終篇,又忽棄置,不其愛惜。
又曾撰一副對聯,表明藏書、讀書和著書三者,與他自己的人生,有著密切的聯繫:
入世卌年,涉世卅年,玩世廿年,世味飽經,老去厭談天下事;
藏書萬卷,讀書千卷,著書百卷,書生結習,閑來學種武侯瓜。
先生曾致書温廷敬,有云:
敝邑西湖,自去歲重闢,煥然改觀,爲一郡登臨之勝,鍔時時往遊其地,痛而發篋刺取志乘,盡三四月之力,鈎稽疏證,成《西湖山志》十卷。
又云:
鍔不自揆,同時亦有《潮州詩徵》之輯……然戔戔之勤,所掇拾者,猶不下二三千首。
此外,《與蔡紉秋書》又提到:
退而紬集見聞,鈎稽排纂,成《瀛故拾遺》、《潮州詩徵》數十卷……以鍔之孤陋,凡搜括,統以四部,猶可得五百餘種,其中有目無書者什八九,有書而爲鍔所得見者又不及什二三。
上述引文,顯示出先生的各種潮州方志學著作,所依據的資料,主要來源是自己的藏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