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看,周都到了。”
“是吗?”一直坐在车中打盹的孔丘,突然惊醒过来,两眼放光地探出头来张望。
“看,先生,那就是周都的城门了。”南宫敬叔一边说着,一边指给孔丘看。
孔丘顺着南宫手指的方向望去,大约两百步远处,确实就是一座巍峨的城门。
车夫听着孔丘师生的谈话,似乎也兴奋起来,猛地甩了一个响鞭,马车箭一般地冲向了城门。终于,他的这趟千里之行也算完满结束了。
这一天,是周敬王二年,亦即鲁昭公二十四年(公元前518年)的三月初五。
三月初六,周都洛邑阳光明媚,和风轻拂,吹面不寒。
一大早,南宫敬叔就早早地起来了,在驿馆周边溜达了一圈。刚回到驿馆,就迎面碰到孔丘从里面出来了,便信口说道:
“先生,您也起来了呀!”
孔丘点了点头。
“先生,您看今天天气多好啊!”
孔丘情不自禁地向周围看了看,又点了点头。
“要不,俺们今天就去拜访老聃吧。”
孔丘看看天,又看看周围的街景与建筑。然后,摇了摇头。
“先生,您来周都不就是为了专程拜访老聃,向他请教学问的吗?”南宫不解地问道。
孔丘看了看南宫,莞尔一笑道:
“你不是说今天天气好吗?这么好的天气,俺们何不先逛逛周都,再看看天子明堂。有了些感性认识后,再就周礼的相关问题请教老聃,岂不更好?”
“先生说的是。”
于是,师生二人略略用了些朝食后,便出门参观周室宫殿庙堂等建筑了。
沿着洛邑东西走向的大街,孔丘师生二人一边走一边看。大约烙二十张大饼的时间,他们便到了周天子的明堂。
望着远较鲁国曲阜宫室高大巍峨得多的周宫殿,孔丘与南宫师生二人就像是没进过城的乡下人,顿时呆住了。
呆了好大一会儿,还是南宫先清醒过来,对孔丘说道:
“先生,您看周天子这宫殿,远比俺们鲁君的宫殿雄伟多了。俺们上前仔细瞧瞧吧。”
孔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一边继续抬头观望着宫殿,一边信步上了宫殿前高高的台阶。
“先生,当心脚下。”南宫见此,连忙抢步上前,一边提醒着孔丘,一边扶住了他的胳膊,伴他一起爬着台阶。
上了台阶后,师生二人先围着宫殿转了一圈,然后驻足于四道宫门之间的一面墙。只见墙上并列刻着尧、舜、桀、纣的画像,旁边各有善恶褒贬的评语,以及国家兴衰、治乱得失的警世格言,还有周公辅佐成王听政,背倚斧扆(绘有斧形图案的屏风)而受诸侯朝见的图像。
孔丘仰望这些图像,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最后,回过头来对南宫敬叔说道:
“看了这些图像,就可以了解周之所以兴盛的原因了。”
“先生为什么这样说?”南宫敬叔不解地问道。
孔丘看了看南宫渴切求知的眼神,从容说道:
“察镜者可以照形,观古者可以知今。一国之君不知借鉴前代治乱得失的经验,使国家沿着和谐安定的道路前进,结果必然会人亡政息。为政轻忽,不知危机之所在,不察前代灭亡之原因,就像一个人倒行而想超越别人一样,岂非糊涂至极?”
“先生说的是,弟子谨受教。”南宫敬叔恭敬地答道。
师生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在宫廷有司的导引下恭敬有加地迈步进入天子明堂。参观一番后,又请教了执事者有关天子明堂的建筑规制等。之后,就转往周太祖后谡之庙参拜。
未近太庙,二人远远就看到庙堂右阶之前,有一尊高大的金人铸像。走近一看,见金人嘴上竟然贴有三道封条。师生二人不解其意,乃围金人转了一圈,发现金人背后刻有一段很长的铭文。南宫敬叔看了半天,不明其意,遂问道:
“先生,这段铭文是什么意思?弟子看不明白。”
孔丘见问,遂指着铭文,一字一句地给南宫敬叔解释道:
“这个金人是古代说话谨慎之人。立此金人,意在告诫后人,不要多说话,多说话就会多失败。不要多事,多事则多患。安乐之时要保持清醒,多加警惕;做事之前要多加考虑,思之周延,才不至于失败而后悔。不要以为说话无关紧要,说错了也无伤大雅,其实很多时候都是祸从口出,影响深远。不要以为自言自语,别人听不见,其实神灵时时都在监视着你。小火初起不加控制,等到变成熊熊大火,就无法扑灭了。涓涓细流不加堵塞,就会积小成大,汇成大江大河。纤纤蛛丝不予剪断,就有可能织成罗网。小树幼苗不拔,不要几年就会长成大树,可以用作斧柄。诚能出言谨慎,便是幸福之源。嘴巴能损伤什么?其实它是祸患出入的门户。强横之人,不得好死;好胜之人,必遇劲敌。盗贼憎恨财主,民众怨怼国君。圣人君子知不可妄自尊大,居万民之上,所以放低姿态,屈身下人;自知不可居众人之前,所以甘心屈居人后。谦恭温和,谨慎修德,就会让人敬仰;表现柔弱,谦卑居下,则反而无人超越。人人争趋彼处,我独坚守此处;人人变动不居,我独坚定不移。智慧过人,却深藏不露,不向别人夸耀自己的技艺。如此,我虽尊贵,他人也不会嫉妒而攻毁。这样的境界,何人能够臻至呢?江海地势虽低,却能纳百川,因为能谦卑处下;苍穹在上,不与人亲近,而能让人对之敬畏有加,甘居其下。以此为戒,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南宫敬叔听了,不住地点头称是。孔丘又回头对他说道:
“你把铭文上这些话记下来,它说的道理合情入理,真实可靠。《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个人立身行事,若能如此,还会口无遮拦,祸从口出吗?”
“弟子谨受教!”南宫敬叔虔诚地回答道。
接着,师生二人就进了太庙仔细瞻仰了一番,并向人请教了有关太庙祭祀的礼仪,以及朝廷的法度,等等。
出门时,孔丘喟然长叹道:
“丘今日始知周公之圣明,以及周王能够称王天下的真正原因。”
回到驿馆,孔丘好像还沉醉于周公时代。南宫敬叔不时发现他精神恍惚,一人独坐时总在自言自语。
在周都观游了三天后,南宫敬叔提醒孔丘道:
“先生,您来周都除了观光,还有问礼、问乐之事呀!要不,弟子明日就去接洽,如何?”
孔丘想了一想,说道:
“那好。你先打听到苌弘先生的住处,我们后天拜访他,请教一下古乐的问题。然后,再拜谒老聃,约定拜谒的时间,我想好好请教一下有关礼的问题。”
“弟子遵命!”
第二天,南宫敬叔就出去将老师所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毕竟他在鲁国是朝臣,有实际行政工作经验,办事颇是干练。
第三天,孔丘在南宫敬叔的陪同下拜访了苌弘。苌弘早就听说孔丘其人,并为其好学深思的精神所感动。因此,关于乐的问题,凡是孔丘问到的,他都知无不言,一股脑儿说出,毫无保留。孔丘没有问到的,苌弘也主动告知,大有“宝剑赠英雄”的意味,丝毫不存垄断知识以炫世人的想法。
第四天,南宫敬叔遵从孔丘之命,一大早就前往周天子守藏室,想跟老聃约定一下孔丘前往拜见的时间。可是,到了守藏室官署,门者却告知南宫说,老聃最近几天没来官署上班。南宫向门者请问原因,门者却摇头不语。
南宫敬叔没有办法,只得怏怏然地离开了守藏室官署,回驿馆向老师孔丘汇报去了。
孔丘听了,沉默半日,方才幽幽地说道:
“既然没到守藏室官署上班,那么就应该在其府第,也许是身体有恙吧。”
南宫觉得老师说得对,点了点头。
师生相对无语。约有烙两张大饼的工夫,孔丘突然说道:
“老聃主张一切顺其自然,为人处事难免就会自由散漫,对他的职守也许并不怎么上心,所以才会不到官署上班吧。要不,明天你去打听一下他的守藏史官邸在哪里,俺们到他府上拜访请教。”
“诺。弟子现在就去打听,明天一早就到老聃府上投名刺,与他约时间,以便先生与他早些相见。”南宫说道。
孔丘点点头。
南宫敬叔于是弓着身子,慢慢地倒退着出了孔丘的住室。
日中时分,南宫敬叔回来了。
“南宫,怎么样?”南宫一进来,坐于驿馆住室之中不曾动弹过的孔丘便急切地问道。
“老聃的府第虽然找到了,但是他也不在府中。”
“那他到哪去了?”孔丘又急切地问道。
“弟子倒是意外地见到了一个人。”
“何人?”孔丘再次急切地问道。
“庚桑楚。”
“庚桑楚是何人?”孔丘不解。
“他是老聃最得意的弟子。”
“哦?那么,他应该知道老聃的去向吧。”
南宫敬叔摇摇头。
“那就奇怪了,难道从人间蒸发了?莫非他真的是像人们所传说的那样,是个闲云野鹤式的怪人?”
“先生说的是。弟子问过庚桑楚,他说老聃确实就是这种人。不过,这些年老聃比以往更加自由散漫了,对职守似乎更不上心了。”
“这是为什么呢?”孔丘这时更加想了解个究竟。
“庚桑楚说,老聃对于周王室内部的倾轧,还有天下诸侯的乱象,越来越反感。他认为,这些都是有违‘道’的。”
“他是认为一切权斗与人为的努力,都是无益的,违背了他所主张的‘顺其自然’‘清静无为’的治国理念,是吧?”
“先生说的是。正因为如此,老聃对于守藏室的职守就更不上心了,认为守藏室里的那堆老古董毫无用处。既然一切人为的努力都是无益的,这些记录前代君王违拗天道的人为历史之木札竹简又有什么守藏的价值呢?”
“唉,看来他不仅是一个消极的出世者,还是一个历史虚无主义者。”孔丘感叹道。
看到老师颇是失望的样子,南宫敬叔连忙说道:
“不过,先生不必失望,庚桑楚说过,老聃虽然对职守不怎么上心,但还是不时到守藏室上班的。即使出去漫游,也是不出三五天就回来了。”
“既然如此,那么你每天都往他府上去打探消息,一俟他漫游回来,立即与他约定时间,为师就去拜见他,并向他请教周礼。”
“难道先生只想向他请教周礼,而不想向他问‘道’?”南宫望着孔丘,认真地问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为师之‘道’跟他的‘道’不同,还是不问为好。”
“先生,弟子觉得,您的‘道’与他的‘道’不同,就更有必要问了。了解了他的‘道’究竟是什么,然后比较一下,就知道谁的‘道’可能更有价值,将来才能大行其道。”
“你说的也对。届时相机而动吧,反正为师是以问礼为主。”孔丘说道。
果然不出南宫敬叔所料,三天后,老聃漫游回来了。南宫敬叔通过庚桑楚,跟老聃约定了时间与地点,因为南宫一连好几天都上老聃的府第打探消息,早跟庚桑楚混熟了。
南宫敬叔完成了任务,立即回到驿馆,向孔丘禀报道:
“先生,老聃已经漫游回来了,弟子已经通过庚桑楚,与老聃约定了拜见的时间与地点。”
“什么时间?在哪里?”孔丘急切地问道。
“就在明日巳时,地点则在守藏室。”
“好。”孔丘点了点头。
第二天,孔丘带着南宫敬叔准时前往守藏室官署。
宾主揖让行礼,并互道了一番仰慕之类的客气话之后,孔丘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先生乃当今天下最博学之人,丘渴慕久矣。今日相见,希望先生就周公之礼,以及夏、商两朝之礼的相关问题予以教诲。”
老聃捋了捋满头雪白的头发,停了好一会儿又不经意地拂了一下飘在胸前的雪白长须,然后才从长须间发出了一缕如蚊蝇似的声音:
“仲尼乃北方圣人,于学无所不窥,三皇五帝之事无所不知,老朽何敢言教?”
孔丘以为老聃这是在谦虚,遂连忙说道:
“先生之言,真是令丘惭愧之至!丘生不逢周公之时,又未曾有机会一睹先朝典籍,所以对于周礼,以及夏、商两朝之礼,实在是知之甚少。所以,不远千里前来求教于先生。希望先生不弃丘之鄙陋,不吝赐教!”
“周礼也好,夏礼、商礼也罢,其实都是已然逝去的历史记忆,就像从我们眼前流过的河水,早已无法追踪了。今人不行古人之礼,何必再翻旧时之礼?不过,仲尼既然千里迢迢而来,求知欲如此强烈,又以未一睹先朝典籍为憾,那么老朽倒是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先生请说。”孔丘急切地说道。
“仲尼想知道的周礼,还有夏礼、商礼的典籍,这里几乎都有,不妨先仔细地读一读。如果读后尚有什么疑问,而老朽又能回答得上来的,仲尼有问,老朽必答。”
“谢先生!”
于是,每天守藏室一开门,孔丘就进来阅读。可是,有关周礼,还有夏礼、商礼的相关典籍,很多年甚至几十年都无人翻阅了,积尘甚厚。因此,孔丘每天进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清除木札或竹简上的灰尘,然后再展卷细读。一连读了七天,这才将守藏室内堆积如山的相关木札、竹简读完,算是对于周礼以及夏、商二代之礼的相关情况有了比较清楚的了解。
第八天,孔丘依先前与老聃的约定,将逐日记录下来的有关周礼、夏礼、商礼的疑问作了整理后,开始逐个问题求教老聃。老聃坐在席上,犹如枯木一般,整日一动不动。孔丘提问时,他看也不看孔丘一眼,一直双目紧闭。但是,只要孔丘的问题一出口,他就立即对答如流。孔丘求知若渴,老聃有问必答。二人都沉浸于其中,乐此不疲,既忘了吃饭喝水,也忘了休息。就这样,二人一问一答,一直持续了近四个时辰,这才闭馆离去。
孔丘回到下榻的驿馆时,夜幕都快降临了。南宫敬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焦急地等在驿馆门口,不时延颈企踵朝着守藏室的方向张望。
等了不知多久,终于看到孔丘脚步轻快地走过来了。大约还有二十步之遥时,南宫敬叔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去问道:
“先生,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晚?”
“今天收获太大了,有关周礼,还有夏礼、商礼等古礼的相关疑问,为师今天都有了答案。”
“哦?是老聃告诉先生的吗?”南宫问道。
孔丘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无比的满足之情。
“怪不得先生今天走起路来也是脚步轻盈呀!”
回到驿馆坐定后,孔丘这才想起了饥渴。南宫敬叔知道老师一天没吃喝,连忙递水备饭。
饭后,孔丘除了简单地跟南宫敬叔介绍了白天与老聃问答的情况外,还高兴地与南宫说了许多闲话。
南宫看得出来,老师今天精神非常好,兴奋劲儿还没过去。但是,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南宫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孔丘的谈兴,说道:
“先生,时间不早了,您也累了一天,该早点休息了。”
孔丘看了看室内那根快燃尽的松明,这才意识到时间真的不早了。于是,对南宫重重地点了点头。
南宫从席上起来,给孔丘施了礼后,就慢慢地倒退着出去了。但是,退到室门口时,南宫突然又停住了,对孔丘说道:
“先生,既然您想了解的礼都弄明白了,那么俺们明天是否就回曲阜呢?”
孔丘连忙摇头道:
“不急,再待几天。上次你不是建议为师向老聃问问‘道’吗?今天听了他对礼的见解,为师更想听听他对‘道’的看法了。”
“那好,先生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再去问‘道’吧。”
第二天,孔丘又是早早到了守藏室。可是,今天老聃却没有正常上班。孔丘不知道他到底来不来上班,于是就一边等,一边随意翻阅木架上陈列的木札与竹简。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老聃这才一步三摇地来了。孔丘远远望见,连忙迎出守藏室,躬身施礼毕,便随着老聃进了守藏室。
老聃见孔丘如此殷勤,遂不咸不淡地问道:
“仲尼不是昨天已将想问的都问完了吗?难道今天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老朽解答?其实,老朽早已腹中空空矣。”
“先生还有‘道’啊!今天丘就是专程来请教先生有关‘道’的问题。”
老聃一听孔丘要请教他“道”的问题,立即坐到席上,闭上了眼睛,好像是对孔丘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道可道,非常道。”
孔丘听了,先是一愣,然后突然醒悟过来,原来老聃已经在跟自己谈他的“道”了。于是,立即接住他的话问道:
“先生的‘道’太深了,恕丘愚钝,不知您这说的是……”
老聃闭着眼,坐得纹丝不动,半天也没回应,活像是个木头人。
孔丘等了好大一会儿,终于耐不住了,遂试探性地小声说道:
“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说,‘道’是不可言说的,能用语言表达出来的‘道’,就不是永恒不变的‘常道’了?”
孔丘说完,偷眼向老聃瞅了一眼,发现原本像枯木一样的老聃竟然手捋着飘在胸前的雪白长须,微微点了点头。孔丘大为高兴,遂又接着问道:
“先生,那为什么说出来的‘道’,就不是‘常道’呢?”
孔丘话音刚落,枯木似的老聃竟然又说话了:
“名可名,非常名。”
孔丘这次明白老聃的套路了,遂立即接口问道:
“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说,‘道’就像‘名’一样,是不能言说的。能说出来的‘名’,就不是永恒不变的‘常名’;所以,能说出来的‘道’,也就不是永恒不变的‘常道’,是吗?”
老聃又点了点头。
孔丘觉得老聃说得太玄了,遂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道:
“依先生的意思,世界万事万物到底是应该有名呢,还是应该无名呢?”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老聃几乎也是脱口而出。
“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说,世界万物万事一开始本来就是无名的,后来之所以又有了名,是人们给它们加上的。有了名后,此物就能区别彼物,此事就异于彼事,人们认识世界万事万物就有了一个基础,是吧?”
老聃又点了点头,虽然仍然没睁开眼睛,但矜持劲儿稍微松弛了一些。
孔丘看到了老聃表情的这一细微变化,遂也神情放松了一些,又接着问道:
“那先生觉得应该如何看待‘有’跟‘无’呢?”
“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窍。”
孔丘愣了一下,看了看老聃,又想了想,然后小心地问道:
“先生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看待世界万事万物,常持虚无的态度,心中不存先入为主之念,就能发现其奥妙所在;常以已有的认识为基础,就能追踪万事万物发展变化的轨迹,是吗?”
老聃又点了点头。
孔丘觉得老聃有点故弄玄虚,遂有意刁难似的问了一句:
“那先生觉得‘有’与‘无’是什么关系呢?”
孔丘说完,得意地瞅了老聃一眼,看他如何回答。
没想到,枯木一般的老聃又是脱口而出: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一下孔丘真的是觉得太玄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只是一个劲地反复念叨着老聃的这句话。
过了好久,老聃终于开口:
“无中生有,有无相生,有即无,无即有。”
听老聃这样一提醒,孔丘茅塞顿开,遂兴奋地说道:
“先生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不是说,‘有’与‘无’只不过是事物同一来源的不同名称而已,两者的关系深邃而看不透,却是洞悉天地万物与一切微妙的门户?”
老聃仍然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孔丘为刚才没能立即解读出老聃的玄义而惭愧,遂连忙起身告辞,不敢再向他问“道”。如果再问下去,这脸就要丢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