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把我送到外面,让我和门房的儿子到河边走走。我们两个沿河走着,来到一家门口停着货车的商店前。忽然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转身一看,原来是我的同学克莱谛。他汗流浃背,正一趟一趟地运着柴。站在车上的人把柴递给他,他把柴扛在肩上,向店里跑去,很利落地把柴堆在一起。
“克莱谛,你在干什么?”我问。
“难道你没看见吗?”他把手指向柴堆,然后回答我,“我正在复习功课呢。”他说。
我立即笑了起来,但克莱谛却十分认真地在嘴里念着:“动词的活用,就是随着数……数与人称的差异而变化……”他把手中的柴放好,接着说,“又因动作进行的时间不同而变化……”他又到车上去取柴,“又因发出此动作的方法不同而变化。”原来他在复习今天的文法。“我真的太忙了。父亲出去办事,母亲又病倒在床上,所有的工作必须由我来做,我只好一边做事,一边复习文法。今天的文法还真是挺难的,无论我怎么记都记不住……父亲说7点钟会回来付钱。”他又对运货的人说。
等货车开走后,克莱谛对我说:“请进来吧!”
我走进店里,发现店面很宽敞,里头堆满了木柴,木柴旁边还挂了一杆秤。
“今天事情很多,害我忙得没空写作业,正想写作文,客人就来了,刚把客人送走,货车又来送货。今天跑了两趟柴市,双腿麻得像木头一样,手也僵硬了,如果现在画画,一定画不好。”他边说边把散落在地上的枯叶和柴屑打扫干净。
“克莱谛,你在哪里看书、写作业呀?”我问他。
“不在这儿,我带你去看看。”他把我带到了店铺后面的一间小房间里,这房间根本就是厨房,看来似乎也是吃饭用的餐厅,一旁的桌子上摆着书本、练习本和刚写的作文草稿。
“就在这儿,我还没做完。用皮革可以做成靴子、皮带……如果再加上一个,那就是皮包。”他拿起钢笔,一笔一画地写着。
“有人在吗?”外面突然传来呼喊声,原来是有人来买东西。克莱谛急忙回答说:“请进来。”说着便飞奔出去。他替买主称了柴,算好钱,又在墙角那污迹斑斑的记账本上把账记好后,才走进来说:“得赶快把作文写完。”说完,又拿起笔继续写着:“旅行袋、士兵的背包……哎呀!咖啡溢出来了。”他急忙跑到炉子边取下咖啡壶,“这是替母亲准备的。我已经学会煮咖啡了。你等我一会儿,一块儿到我母亲那儿去吧,我母亲一定会很高兴的。这个星期她一直躺在床上……嗯,动词的活用……有好几次,我都被这咖啡壶烫伤了手……士兵的背包之后该写些什么呢?一定得写点儿东西,但我一时又想不起来……先到母亲那儿再说吧!”
克莱谛打开门,我和他一起走进那间小屋。他的母亲躺在宽大的床铺上,头上裹着白色的头巾。
“啊,好孩子,你是来看我的吗?”克莱谛的母亲看着我说。克莱谛急忙上前将他母亲的枕头放好,把被子拉直,往炉子里添煤,又把趴在柜子上的猫赶跑。
“妈妈,您不喝了吗?”克莱谛从母亲手中接过杯子,“吃过药了吗?如果药吃完了,我再去买。柴我已经卸好,四点的时候,也把肉烧好了。如果卖牛油的从家门口路过,我会还他八个铜钱。这些事我会办好的,您放心吧!”
“多亏你了!那再去药店跑一趟吧,路上小心。”他母亲说完话,还硬塞了一块方糖给我。克莱谛把他父亲的照片指给我看——他父亲穿着一身军装,胸前还挂着勋章,据说是在温伯尔托亲王的部队中获得的。克莱谛长得很像他的父亲,眼睛炯炯有神,脸上带着快乐的笑容。
我们回到厨房后,克莱谛忽然说:“有了。”继续在笔记本上写着,“‘做马鞍的材料也是皮革……’等到晚上再写吧。今天又没办法早睡了。我真羡慕你,有时间读书,又有时间散步。”说着,他又跑到店面外,开始在台子上锯木柴。
“我这是在做体操,这与那种两手向前的体操不同。我要在父亲回来之前,把这些柴锯完,父亲看了一定会很高兴的。但是每次锯完木头,再提笔写字,那字就像小蛇一样扭曲,我又不敢不交作业,字丑了些,只好对老师实话实说了。我好希望母亲的病能快些好起来,今天她看起来状况不错,我很高兴。明天早上鸡一鸣叫,我就得起床复习文法……噢,柴又来了。”
“你快搬去吧!”我对他说。
货车装着满满的一车木柴,停在店铺前。克莱谛跑向车,又回头对我说:“我不能陪你了,明天再见吧。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再见,你们继续散步吧,你真是幸福啊!”他握了握我的手,然后就在店铺与货车之间穿梭,忙得脸颊红通通的,那利落的动作、专注的神情,任谁看了都会受感染,和他一样快乐。
“你真是幸福啊!”虽然他这样认为,但其实不然。啊,克莱谛,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你比我幸福。因为你比我热爱学习,又十分能干;你能为父母分担家务,比我好一百倍,比我坚强一百倍。你真是一个好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