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在周代以前,没有纸笔,印版亦未发明,所有书籍的写字,乃击破细小的竹木尖端,使含漆而书于板上,或用小刀刻字在竹简上,用韦革缀拢连起,再于中入心而合成卷,以便保存,这便是今日称书籍为“卷”或“篇”的由来。但这韦革的连缀,常易断绝的,所谓“孔子读《易》,韦编三绝”,就是这个道理。后来亦有写在帛上的书,试一考察“名垂竹帛”的话,便可充分明了了。至秦始皇时代,开始流行刻文字于石上。至木版刻字印于纸上的方法,迟迟未为发明,则由当时盛行口传学问,所谓版行的事,尚无其大的需要。但至秦始皇时,蒙恬始作笔;在后汉末叶,蔡伦煮溶树肤、麻头、敝布、鱼网等类,发明制纸方法;又魏晋时已制墨丸及胶墨,如是笔写书籍,大形便利,纸墨已有长足的进步,竟废竹帛而不用了。惟在隋前的书籍,尚属于写本,没有印刷的。据明陆深的《河汾燕闲录》说:“隋文帝开皇十三年十二月八日敕废像遗经,悉令雕板,此印书之始也。”可知印书之术,盖到隋后才有。
迨到后唐明宗长兴三年二月,历任五代宰相的冯道,始奏命判国子监田敏,将“九经”印行出售,是为监本。所谓“监本”,系指国子监印刷的官版书籍而言。其后历朝沿其故事而设立:宋朝称监,辽称秘书监,金称宏文院,元称编修所,另有秘书监、兴文监和艺文监等。而明则称南北监与经厂,清则称武英殿与古香斋,故清的监本,特有“殿本”或“殿版”之称;然其为御府所印刻,则无不同。又官本,据《中兴馆阁续录》:“秘书郎莫叔光上言:今承平滋久,四方之人,益以典籍为重,凡缙绅家世所藏善本,外之监司郡守搜访得之,往往锓板,以为官书,其所在各版行……”则知其始于宋朝中叶。金时立经籍所,于平阳刊行经籍。元时官本,其在河北,则依金之旧,设局平阳;其在河南,则设于杭州、绍兴、平江、信州、抚州诸处,刻书甚多。明时,则自南北两京起以至各地方,盛行雕刻,凡官司到任者,必刻新书数卷以为例,其有数年任满不刻一书而去者,则众目为俗吏;其他官署、学校、书院均争刻书,各藩王之校刊古籍者亦多。清时,则在各地设官书局,刊行甚众。
而家塾自刻书籍,则王明清《挥尘录》说:“蜀相毋公,蒲津人。先为布衣,尝从人借《文选》《初学记》,多有难色。公叹曰:‘恨余贫,不能力致,他日稍达,愿刻板印之,庶及天下学者。’后公果显于蜀,乃曰:‘今可以酬宿愿矣。’因命工日夜雕版,印成二书。复雕“九经”、诸史,两蜀文字,由此大兴。……是时其书遍海内。初在蜀雕印之日,众嗤笑,后家累千金,子孙禄食,嗤笑者往往从而假贷焉。”可见私家刻本是始于五代之末,其后相继出现。
至于出版书籍的贩卖,则创始于唐末建安余氏。而宋时镂版的地方,在吴、越、闽三处,以杭州越版为上,福建麻沙版最下,其他蜀本亦有名。金元两朝,官设的书籍多在平水,故坊肆一时群聚于此;惟吴、越、闽的书,仍不减于宋朝。明时则燕京、金陵、阊阖、临安,为书籍四大集散地;而吴会、金陵,最擅名于文献,刻本甚多,钜册繁聚。
书籍的印刻,既然如此盛兴,则大需求活版的发明了。据沈括的《梦溪笔谈》说:“庆历中,有布衣毕昇,又为活板。其法用胶泥刻字,薄如钱唇,每字为一印,火烧令坚。先设一铁板,其上以松脂、蜡和纸灰之类冒之。欲印,则以一铁范置铁板上,乃密布字印,满铁范为一板,持就火炀之,药稍熔,则以一平板按其面,即字平如砥。”由此可知活版确系创始于宋仁宗时,惟据胡元瑞的《少室山房笔丛》,则谓从无有以药泥为之者,乃用木作活字;又元王祯亦传易以木字一事,陆深则记为铅字,其沿革不得而详。及至明朝,乃始用铜活字,以无锡的兰雪堂华氏、桂坡馆安氏等特著。清朝使用铜活字尤盛,如《古今图书集成》一万卷,即以铜活印成的。可惜这种铜活字,不久为政府铸钱的关系,概行镕销了,现在已很难看见其陈迹,诚为可叹的一回事呢!而清高宗时,武英殿的聚珍板,实以枣木活字而印刷者;他若《四库全书》十几万卷的书籍,亦系以木活印刷成功。
至欧洲各国在十五世纪以前,尚未发明木版的印书;竟至十五世纪初年,哈尔兰人珂司忒尔始发明木版印刻方法;到了一四三六年,曼慈人约翰·古田伯儿始发明金属活字,从一四五〇年后,才用活字印书;继而斯屈拉司布尔格人拍迭儿雪或儿,又发明活字的铸造,在一四六二年后,遂见用于欧洲各国。
我们从历史上的观察可见,印刷术的发明,是以我国为最早,木板印刻约早欧洲八百年,活字印刷约早四百年。而我国最近的印刷事业,反退后而让他人前进,不能永保优胜地位,真令人言之痛心无穷了!
至距今三四十年前,由西洋传入石版印术,甚为流行,对于书籍的装印出售,粗见兴盛,可用很廉的价格,购读珍贵的古书;惟体裁尚未臻于至善之域,敢望书业同人,加以改进是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