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画暂时告一段落,拉斐尔在家里忙着给贵族们画圣母像。一天,吉基来找画家一起出去散步。他们说着宫廷中的事,不觉间来到特拉斯杰维勒贫民区。吉基停了下来,前面的墙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几个字:“弗朗切斯科·柳蒂,面包师。”门虚掩着,柳蒂的独生女儿玛格丽特已不是第一次见到恩人吉基。柳蒂一家现在的一切全亏了银行家吉基。
她不由自主地以少女特有的目光将拉斐尔打量了一下,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在罗马已经赫赫有名的宫廷画师。玛格丽特热情地招呼他们,并拿出一壶葡萄酒,将锡酒杯一个个斟满。拉斐尔抬起酒杯,但却没有喝,而是出神地打量着玛格丽特。她那椭圆形的小白脸泛着红晕,眼里闪耀着光彩。
此时,柳蒂师傅出现了。“柳蒂,今天你家可是大喜临门啊。我给你带来了拉斐尔大师,教皇的头号画师。”吉基兴奋地介绍着。一会儿,吉基看出了他这位朋友的心意,就别有用心地将柳蒂叫到了外面。
玛格丽特显然有点困窘,“我久闻阁下的大名,只是没想到您这么年轻!”拉斐尔出神地欣赏着眼前的美人:鼻子或许稍微长了一点儿,嘴也显得稍大。可是眼睛,这是一对怎样的眼睛啊!这是燃着烈焰的奇妙的黑炭……脖子柔和的线条,朝两边分梳的蓬松的秀发……可最迷人的还是眼睛。她脸上露出略带嘲弄的微笑。啊,多美的身材!刚开始成熟的胸脯从薄薄的呢料上衣里明显地鼓了出来。拉斐尔的目光好像是透过衣衫,欣赏着她姣美的裸体……再过一会儿,吉基就要回来驱散这醉人的瞬间了。
拉斐尔作品《小考佩尔圣母》
拉斐尔笑眯眯地问道:“玛格丽特小姐,您同意我给您画像吗?”玛格丽特犹豫了一会儿,答道:“明天行吗?”“明天我不能来,”拉斐尔遗憾地说,“实在对不起。三天之后我就在这个时候来,可以吧?如果您不反对,我将请求您父亲的同意。”吉基还在院子里,就看见拉斐尔同少女谈得很投机。
柳蒂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他知道自己的女儿长得很漂亮,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儿。当他得知拉斐尔给女儿画像时,心里没有一丝激动和荣幸之感。他不敢幻想命运会像对待贵族小姐一样对女儿表示青睐。
爱情的萌芽在拉斐尔和玛格丽特心中疯狂地滋长。可是处在宫廷中的拉斐尔却有着他的难处,为了前途,他暂时没有娶她的打算。
此时的拉斐尔已经31岁,他虽然出身寒微,但绘画水平一流,才华出众,举止文雅,再加上他那天使般的脸庞使他在教廷非常受宠。达官贵人都盯上了拉斐尔,把他看做自己家族中待嫁女孩的理想夫婿。
教皇三世已经很老了,毕比印纳的兄弟美第奇很可能接任教皇。毕比印纳寻找一切机会同拉斐尔交往,想让拉斐尔娶他的侄女玛利亚为妻。对于作为教廷画师的拉斐尔,娶玛利亚为妻意味着获得荣耀的社会地位和可观的订画收入。
春天,拉斐尔和玛格丽特从教堂中走到一片小树林中。拉斐尔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搂着玛格丽特。此时,他突然想起毕比印纳关于其侄女的谈话。对于这桩找上门来的婚事,拉斐尔没有明确表态:既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表示拒绝。他的理智告诉他,以他的身份而言,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他的心却在顽强地反对,因为他有美丽的玛格丽特。
“当您第一次同吉基来我们家时,我就喜欢上了您的脸蛋。我记得,它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要精神得多,特别是眼神。亲爱的拉斐尔,你不要太劳累了。”他深情地吻了她。或许,拉斐尔之所以比她地位高,仅仅由于他同教皇一起吃过饭,并且由于上帝的恩典承担了为梵蒂冈画壁画的神圣使命。“你还可以摆脱我,玛格丽特。尽管我非常爱你,但是我必须一个人生活。我不能向你作任何承诺,原谅我。赶快离开我吧……啊,已经晚了,您已经是我的人了……”
不久,拉斐尔和玛格丽特的恋情成了公开的秘密。可怜的玛格丽特明知道拉斐尔不会和她结婚,但是为了爱情,她义无反顾地住进了拉斐尔在朱里亚大街的别墅。父亲一气之下,将这个败坏门风的女儿赶出了家门。
拉斐尔作品《嘉拉提亚的凯旋》
但那时的宫廷观念对男人找情人的态度却很消极,毕比印纳很清楚拉斐尔的事情,要说面包女郎已在朱里亚大街站稳脚跟,似乎还为时过早。若是拉斐尔同玛利亚缔结婚约,只消给这女孩子几个补偿金,就可将她无声无息地打发走,让她从此彻底滚蛋!于是,他找到拉斐尔,说:“这几天,我会安排你和玛利亚见面。”
拉斐尔一时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同意,他不得不找朋友吉基诉说他的烦恼。他对吉基说:“玛格丽特已成了我的一切:色彩、阳光和空气。我无法对她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办法’,然后用金钱去赔偿初吻。我永远不能对玛格丽特今天说一样,明天又说一样。我宁肯对毕比印纳持这种态度,即使他骂我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您知道,我的生活不安定,不容许我过正常的家庭生活。我今天在梵蒂冈内殿工作,可是明天呢?若是战争不断,我的工作随时都会停下来,那时,我连助手的工钱都拿不出来,还怎能养家?许多人都在说,毕比印纳早晚会当上枢机主教。在这种情况下,难道我能对他说,叫他的侄女不要来罗马吗?您明白,先生,我简直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这一切对玛格丽特解释清楚。”吉基对于朋友的苦恼也一筹莫展。
拉斐尔自画像
此时,《帕尔纳斯山》的构图通过严格审查后,一改再改终于得到了教皇的满意。教皇一星期后亲自出征了,同西班牙人一起去征讨费拉拉。
在等待教皇出征的一个星期里,美第奇枢机主教在他的府邸举办了一次招待会。因为他也要随教皇出征。罗马的名流几乎都来了。不一会儿,玛利亚在女演员的簇拥下,出现在大厅的醒目位置。她不仅长得高大而又瘦削,脸上还有许多粉刺。好在高高的额头、炯炯有神的眼睛多少弥补了她长相上的缺陷。她微笑时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齿,言谈也颇文雅,但是毕竟未能脱尽土气。
玛利亚站在最高的一级台阶上,观察叔叔向她推荐的画师。他的确像个公爵,无论是微笑的神态,还是鞠躬的风度。无论他往哪儿走,都有人围上来。跳孔雀舞的音乐响起了,绅士淑女们成双成对地走进舞池。拉斐尔和玛利亚都没有跳舞。毕比印纳正式介绍他们认识之后,借故走开,让这对年轻人单独待在一起。
他们的谈话并不愉快,而是例行公事一样问候对方,然后拉斐尔介绍了他自己最近的工作。拉斐尔转瞬之间就从招待会上消失了。从前途方面而言,他与玛利亚的会见固然重要;但是会见既已完成,就得去忙工作了。然而,从这次见面玛利亚的心中已认定了拉斐尔是她未来的夫婿。但这个画家从此就在这两个女人中间一直犹豫着。他明白,如果不是在宫廷,不是在梵蒂冈,他会毫不犹豫地娶玛格丽特为妻。
对于许多人来说,拉斐尔的生活是一个谜。他的家里是什么样子呢?他用什么来美化自己的住房呢?众人的耳朵从未听到这方面的消息。许多人试图收买他的仆从,想弄到他的素描或草图,哪怕是一张破纸,只要有他的签名就行。玛格丽特也成了谜,因为她对画家绝对忠诚,每天都待在两层楼里,偶尔会出现在阳台上。她读书吗?对于色彩、线条和构图,她懂得多少?
拉斐尔名作《雅典学派》
6年的时光就这样在人们的猜测中流逝。美第奇枢机主教终于如愿地登上了教皇宝座,梵蒂冈的壁画仍在进行中。拉斐尔并没有在这两个女人中间选择一个进入婚礼殿堂,而毕比印纳也并没有因为拉斐尔没有成为他的侄女婿而冷眼对他。拉斐尔仍是第二任教皇器重的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