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蒂冈壁画

在一个美妙的秋日，拉斐尔同毕比印纳一起搭乘四轮马车来到德波波洛城门口。25岁的拉斐尔，平生第一次站在永恒之城罗马的城门前。他犹豫了，自己将在哪儿落脚呢？他独身一人，无牵无挂，衣袋里装着几个旅馆的地址。以前在佛罗伦萨、佩鲁贾和乌尔比诺时，那里的朋友们纷纷请他，争先恐后地邀请他住到他们家里去，为他提供马车、饮食、房间和画案。可现在在不朽之城罗马，每动一步都得自己花钱。他从不看重金钱，所以以前给人家画画时，从不收定金，画完也是让雇主随便给。不过，他还是积攒了一些钱。

这时，拉斐尔想起了建议他在其家里下榻的罗马首富、银行家吉基。“我没有妻室，你住在我那儿不会遭受为女主人画像的威胁。”吉基这样说，主要是当时的财主贵族们受到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影响，都以名画家为夫人画像为荣。多少有些身份和资财的人家越来越热切地希望借助真正大师的画笔让他们的尊容流芳百世。

拉斐尔储备的钱足够用3个月。他急于游览神奇的罗马，却不想依赖任何人，所以他没有到吉基家去。他选了一个安静的旅馆住下，第二天便开始他的观光旅游。罗马虽不如商港佛罗伦萨繁华，但是作为意大利的首都和教皇所在地，显得格外神秘也格外气派，德波波洛城门后布满了迷宫似的街道。他差不多走了一个小时才来到广场。这里的一切都同佛罗伦萨大不一样，形象和色彩更丰富，气氛也更奇特。他还拜谒了圣马利亚·德波波洛教堂。

第二天，拉斐尔被典仪大臣格拉西斯领进内殿，并给他传达教皇的旨意：“内殿是4间屋子，圣上将在这里生活和操劳。你将开始工作的这一间叫谢尼亚图拉厅，现在用作审判厅，正义法庭每周在这儿开庭两次。”

拉斐尔环顾了四周，见墙壁上已经有许多画。格拉西斯解释说：“这些画教皇不满意，画家都走了。教皇看过这些画后，说道：‘你们知道，人类精神的创造有四个基础：神学、哲学、诗歌和法学。这四者构成了我们凡人按照上帝的意志从无知中所能提炼的一切。这正是我希望在这个厅堂的壁画里所看到的。我们的智慧赖以为基础的四大支柱，可以用四幅画来表现。不过，这要由真正的大师来完成！到目前为止，我们只知道有一个这样的大师：米开朗琪罗。’”拉斐尔大体了解了教皇对壁画的要求。格拉西斯接着说：“午餐时，教皇要看到你纸上的草图。”格拉西斯说完就走了。

在想象中用未来构图的形象安排墙面的同时，拉斐尔的目光又落到现有的那些壁画上。那些壁画枯燥而又单调，拉斐尔开始明白了自己的任务。照格拉西斯的说法，教皇希望在一堵墙上看到天主教的胜利，因此得从这一幅画开始：描绘肃穆庄重的圣餐礼和神甫们气度高贵的辩论。他此时想起了荷马、但丁和维吉尔。难道诗人的圈子里只能是男人吗？全由大胡子组成的人群岂不是显得过于单调和僵化吗？拉斐尔的心中浮现出了古希腊女诗人的名字：萨福。的确，萨福不是抽象的诗歌象征，而是活生生的人，真正的女人。他在想象中已经看见了她那具有希腊特色的少女面庞。他在草图上勾画出了一把诗琴的轮廓和一个女人的侧面像。画像下用风卷云舒般的草书写着：“萨福。”教皇很满意他的画案，于是他开始寻找一个合适的模特儿来做她的原型。

有一天，拉斐尔有机会去欣赏米开朗琪罗在西斯廷教堂所绘制的壁画。他在惊叹于米开朗琪罗精美构图的同时，也发现了这位大师在色彩处理方面的特点。《创世纪》中的用色似乎仅仅是为了将素描同背景以及弥漫整个拱顶的雾霭区分开的轮廓里显现出来。一切都好像隐藏在永恒的幽暗之中，只有明亮的裸露人体闪耀着光辉。这与其说是对于神的歌颂，毋宁说是对于人性、对于人的礼赞！

拉斐尔深深地意识到，米开朗琪罗大师虽然只比他大8岁，但其艺术的成熟程度似乎超过了他80年。尽管他早就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大师——米开朗琪罗和达·芬奇是他难以超越的高峰，但是在亲眼目睹《创世纪》之前，他毕竟没有料到自己与米开朗琪罗的差距竟如此之大！拉斐尔心想：有了米开朗琪罗的壁画做对比，难道我的壁画会在梵蒂冈让人们对比着臭骂吗？我既然能靠自己的勤奋得以在画坛立足，从乌尔比诺到佛罗伦萨去与第一流的画家争雄；我既然能靠自己的勤奋获得布拉曼特大师的推荐并受到教皇的赏识；我既然能靠自己的勤奋登上梵蒂冈首席画师的宝座，就应当也能够同样靠勤奋在艺术上赶上米开朗琪罗和达·芬奇！他决心竭尽全力，让自己在梵蒂冈创作的壁画即使不能超过这两位大师，也要能够与他们相媲美。事实证明，他确实做到了。

从确定画萨福的一个多月里，拉斐尔在图纸上一再描绘萨福的形体，因为他一直没找到理想的模特。后代古典主义文艺理论家布瓦诺有句名言——“平易的诗，艰苦的写”，这句话在拉斐尔身上得到最充分的体现。拉斐尔写信给一位朋友，向他吐露了自己的创作方法“我坦率地告诉您，为了创造一个完美的女性形象，我不得不观察许多美丽的妇女，然后选出最美的一位做为我的模特儿……由于选择模特儿是很困难的，因此在创作时，我还不得不求助于我头脑里已形成的和我正在搜寻的理想美的形象。”

正当拉斐尔无助的时候，吉基请他到家里做客。当拉斐尔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时，他眼前一亮，“这不就是我想要找的吗？”原来，他看到了这里的女主人伊姆别利娅。

吉基的妻子早逝，伊姆别利娅现在是他的情人。伊姆别利娅是欧洲的著名艺妓，罗马的交际花。她多才多艺，美丽无双。她的眼睛闪闪发光，而彩虹般的瞳仁有如两个小小的灯塔。当她垂下眼帘时，这两盏信号灯就像被云彩遮住了一样。金黄色眼睫毛构成的帘子重又拉开时，她的眼睛重又变幻颜色，大放光彩。显贵和富豪们争相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又因她出身卑贱而十分鄙视她。

拉斐尔为她的美貌、才情和善良所感动，“伊姆别利娅小姐。壁画上将只有一个真正的女人，唯一的女人……”拉斐尔取出一张纸来，放在橡木桌上，寥寥几笔勾画出《帕尔纳斯山》的草图：拱窗的半圆形和被诗人及缪斯们簇拥着的太阳神阿波罗。“萨福将画在这儿。”拉斐尔用铅笔指着拱窗的左上角说，“您希望我把萨福画得像您吗，伊姆别利娅小姐？”“那真是太荣幸了，意外的荣幸！”拉斐尔几笔就在纸上画出了由瞬间印象所产生的构图。不过，他在梵蒂冈内殿的墙上还一笔也没有画上去。“请您坐到凳子上，让少许阳光照到您的脸上。”他对伊姆别利娅说。她的面容在发生多么奇特的变化啊！她似乎从内部放射出光辉：眼睛闪耀光芒，皮肤舒展润泽，头发金光灿烂。她坐在那里，侧身对着拉斐尔，她的右手微微抬起。“对，就这样，伊姆别利娅小姐。”他一边画，一边说。

“拉斐尔先生，请您别急于作出最后的决定。我不希望您冒被罗马众口议论的危险。我不愿像您这样的大师因为我而感到不快。”“萨福不是圣人，也不是为了信仰而受苦受难者。她是个女诗人。而且，如果我对她的理解不错，她不吝啬爱情。”

伊姆别利娅觉得，和拉斐尔之间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就这样，在征得教皇的肯定后，这幅以名妓为原型的壁画开始从纸上搬到墙上。 n0PRMR75EyCW0UpsxjQE7fcXNwmTG1l/Z8yYwUyg6YAmRzBk4bZSsozXEt6UpNB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