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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医学的哲学隐喻

哲学修辞的最高境界不是高头讲章的学术阐述,而是世俗化、生活化的智慧隐喻(借喻)。也就是说,这些以熟语或成语形式表达的隐喻里包含着辩证思维的智慧,即对传统语境中生命 “存在”与客观 “本体”的挑战,揭示其内在的矛盾性(异化)与否定性(反思),使得在传统形而上学那里被凝固、板结、僵化的生命存在与本体灵动起来,从而激活人们的惯常思绪,抵达生命认知自我超越的新思域。

一、“柏拉图囚徒”

“柏拉图囚徒”是柏拉图的经典隐喻,一群囚徒被困在洞穴里,身后有舞者在表演,囚徒通过火光映在洞壁上的光影来观摩表演,他们无法直视真正的表演,映入眼帘的只是光影,而光影投射的表演并不是真表演。这个隐喻警示人类,即使在生命研究的现场,也无法获得完全、真实、精细的健康图景。在这个寓言中,柏拉图通过 “身在现场却不明了真相”的洞穴叙事,颠覆了 “眼见为实”的认知自负,揭示生命认知、诊疗驾驭中无所不在的 “可见的不可见性”。

二、“病入膏肓”

“病入膏肓”这一隐喻出自 《左传》。在这个寓言中,晋景公体内的病魔化作两个调皮的小顽童,为躲避秦国名医医缓无敌针药的追杀,躲藏到一个叫膏肓之间(膏之上,肓之下)的地方,医缓应诊时也束手无策,甘愿认输。其实,人体中并无 “膏肓之间”的解剖部位,膏肓不是具象空间,而是绝对空间,人格化的疾病躲在膏肓之间,再高明的医生也无能为力,如今,现代影像技术十分发达,人体内几乎没有探测盲点,但 “膏肓之间”却依然存在,那是人类疾苦的未知(难知)之境。

三、“芝诺悖论”

“芝诺悖论”是古希腊数学家芝诺提出的一系列关于运动的不可分性的哲学悖论。芝诺悖论共有四个,其中以 “阿基里斯无法追上乌龟”最为知名。芝诺的假设是阿基里斯要追上乌龟必须先达到乌龟所在的地方,而这段时间内乌龟又向前爬了一程。阿基里斯要追上乌龟必须达到现在乌龟所在的那个地点。在这段时间内乌龟又向前爬了一程,这样一直有新的起点在等着他,于是,阿基里斯永远也追不上乌龟。虽然如今芝诺悖论已得到破解,但隐喻的价值不在于谜底的破译,而在于生命、健康、疾病认知 “天花板效应”的揭示。特鲁多著名的墓园箴言 “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关爱,总是去抚慰”即在提醒人们必须明了技术有盲点、有缺损,关爱与抚慰可以弥补。

四、“盲人摸象”

“盲人摸象”这一隐喻出自 《大般涅槃经》,讥讽以局部体察代替全貌认知的迷失。生命本是一头大象,被还原论肢解的现代医学技术部门已经无法驾驭生命的全貌,盲人摸象的隐喻就是呼唤人们睁开智慧的双眼(技术-人文),系统地把握生命的全貌与全程,开启全人医学(身心社灵)的视域。

五、“醉拳平衡”

醉拳是一种境界,生活中,醉汉的脚步总是跌跌撞撞,却踉跄而不倒,武林高手缘此发明了似醉非醉,动态周旋中克敌制胜的 “醉拳”。看似随机(偶然),实则蕴含着必然,生活中,漂浮(泊)性、随机性(偶然性,偶在性)主宰着我们的健康,因为健康测定与系统误差,人们可能遭遇假阳性与假阴性,看似不确定,实际上是混沌中的秩序。生命研究境遇中,混沌(chaos)模型、湍流模型(turbulent model)都是最富有挑战的复杂系统。

六、“拉锁卡住了”

“拉锁卡住了”这一隐喻源自英国作家麦克尤恩的小说 《切瑟尔海滩上》,拉锁取代绳索、纽扣是现代服装、箱包的潮流,但拉锁卡住的尴尬提示人们,拉锁两翼的完好并不能阻止被卡住的厄运,医学的现代性魔咒也如同被卡住的拉锁,技术与财富兼备,临床上常常落个人财两空,继而伤医毁院的境地,进步也伴随着异化,医学越来越发达,技术越来越进步,医生却越来越沮丧,他们 “做得越多,抱怨越多”,病人针对健康问题却越来越焦虑,他们 “了解越多,误解越深”,医学得到了真理,失去了真诚,占据了技术制高点,却失守道德制高点,因此,唯有寻求科学与人文,技术与人性的和谐才能平复技术与财富的肆意脱轨。

七、“老虎机与破试管”

“老虎机与破试管”这一隐喻源自诺贝尔医学奖得主卢里亚的同名传记,在卢里亚看来现代医学需要认真检讨,为何花费了大量的社会财富(老虎机),却只提供了一个支离破碎的生命图景(破试管),“老虎机”不只是卫生经济考量的失败,也有生命探索跳不出 “撞大运”的偶在性(青霉素的发现就源自一次偶然的 “事故”),“破试管”则暗喻缺乏整体意识和整合思维的还原论研究方案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如何走出还原论(单向度细分的研究指向)的迷失,或许是未来一段时期生命科学以及医学科学亟待解决的一个战略性也是方法论命题。 8Z52nMzZxZiD6G8hALzBZnSDxfWUkFeI2OessbRaUkZBduUtnl96Go/01ucHCfK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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