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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仕途里转圈

公元174年,曹操十九岁,被地方政府推举为孝廉郎(孝顺廉洁)。这是个极大的讽刺,曹操既不孝顺也没有什么廉洁的表现,但由于他搞定了名士圈,所以非做官不可,由头也就不重要了。

曹操一入仕,就引起了当时名誉宰相兼洛阳市长(京兆尹)司马防的注意,司马防一生中只对两个人另眼相看,一个是曹操,一个是他儿子司马懿。如你所知,这个老头看人真是精准得很。

司马防给曹操安排的官职是洛阳北部尉(洛阳北区公安局局长),这个官职从权力上看已经很大,但名士们不认可。因为查禁盗贼、维持治安这种事太俗气。曹操却非常喜欢,至少这是个能干实事的职位。

曹嵩也很为儿子担心,京城里除了普通百姓外,非富即贵,一不小心就会惹出大祸。曹嵩告诫他说:“京城的治安,其实好得很,普通百姓根本不敢犯事,而一旦有人犯事,那往往就是些有靠山的人。你要特别小心。”

曹操说:“在这个位置上就要干这个位置应该干的事,我管他是谁,只要犯法,我就搞他。”

他说到做到,上任第一天就制造了几十根五色棒,分别挂在所管辖区域的四道城门两边,然后发告示申明禁令:“谁敢在我的管辖区犯法,不论你是谁,棒子都会招呼你的屁股。”

告示发出的一个月内,居然真没有人犯法。曹操的朋友同事们都欢呼雀跃,认为这是天大的好事,曹操却闷闷不乐。

有人就问他:“您管辖区内没有人作奸犯科,您应该高兴啊,怎么反而闷闷不乐呢?”

曹操说:“你不懂,必须要捉住一个,杀鸡儆猴,这告示才有威严,否则它就只是个告示。”

他的同事大惑不解:“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曹操说:“对,新官上任,就是要没事找事。”

不需要他找,很快事情就找上门了。某天晚上,一个鲜衣怒马的人带着很多仆人要进城门。按照规定,晚上进城门,必须要下马,但这个人偏要骑马冲城。

城门守卫正和此人理论,曹操巡夜恰好到此。他一见有纠纷,不禁欢喜,急忙加快脚步。到了城门口,他看到此人衣着华丽,后面还跟了许多仆人,更是心花怒放,因为这足以证明,此人非富即贵。这种人,正是他立威的绝佳靶子。

曹操一来,城门守卫立即向他行礼,那个鲜衣怒马的人见来了负责人,就在马上哼哼唧唧地说:“赶紧放我进去!”

曹操说:“你先下马,才能让你进。”

那人又哼哼唧唧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侄子是蹇硕。”

曹操哪能不知道,蹇硕是十常侍团伙里的人,地位仅次于张让,可在皇帝刘宏心中的位置,和张让不相上下。

曹操听到居然是这样一个大家伙,兴奋得发了狂。他摸着自己的大脑袋,眼珠直转,生怕眼前这个家伙服软。他必须激怒对方,不给对方服软的机会:“老家伙,有个阉人侄子很骄傲是吧,不下马进城,我就打死你。”

老家伙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果然恼羞成怒,他挥舞着拳头要硬闯。曹操兴奋地“啊哈”叫起来,一个箭步冲到马侧,将老家伙揪了下来,根本不等老家伙有任何话语,立即下令:“乱棒打死!”

守城士兵窝囊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有机会出口恶气了,哪里肯放过。曹操话音刚落,几个士兵就朝着老家伙乱棍齐下。

开始时,那老家伙还大骂不止,但没多久就开始请求饶命,再后来,就没有声音了。曹操假装没听到对方的求救,握着手中刀柄,威严地注视着老家伙的那些仆人。那些仆人吓得双腿发抖,屎尿齐下。

蹇硕的叔叔就这样被曹操活活打死了。曹操还特意去检查了一下尸体,发现真死了。他快马加鞭跑回办公室,写了结案报告,第二天一早就送到了司马防手上。

司马防看了报告,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就大喜。他找来曹操说:“这件事,你做得虽然鲁莽,但很有效果。”

曹操昂首挺胸,胖嘟嘟的脸上洋溢着建功立业的豪情。

司马防最后提醒他一句:“要小心阉党的报复。”

曹操说:“他们能奈我何,我事情做在明处,而且我站在天理这边。”

司马防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们必须要强调曹操此举带来的震撼性。东汉帝国的首都官员对权贵动用刑罚不是没有,但实在太稀少。尤其是像曹操这样的年轻官员,纵然理论上有生杀大权,但没有人会使用这种权力。从这点来看,曹操杀蹇硕的叔叔,可谓骇人听闻。

曹操预测得没错,十常侍虽然痛恨曹操,却拿他没有办法,因为很多言官都替曹操说话,还有民间的名士圈也展开舆论攻势。最后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但十常侍不可能就此罢休,他们思来想去,终于琢磨出个好注意:既然不能把曹操拿下,那就让他滚出京城。

于是,在十常侍的努力下,皇帝刘宏下令:升曹操为顿丘(今河南清丰县南)县令,即刻上任。

从洛阳北区公安局局长到顿丘县令,级别虽然提升了,但权力却小了。京城北区公安局局长还有机会向皇帝建言,而一个县城的县令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曹操摸着他的大头,颓唐地离开洛阳去了顿丘,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再次动用名士圈的资源,于是名士圈大发舆论,朝中一些和名士有关系的官员也推波助澜,一致认为曹操有经天纬地之才,应该留在中央,不该去地方。

这种力量无比强大,在顿丘不到一年,曹操就得到了中央朝廷的调令:进京做议郎。这虽然是个闲职,却可以参与议论时政。

曹操屁颠屁颠地从顿丘回到洛阳。抵达洛阳城郊区那天,洛阳牡丹正在绽放,曹操的心情特别好,他在肚子里装了一大堆时政评论,准备随时参与议论时政。

人的希望往往会被现实撞击得粉碎。曹操本以为议论时政这种事特别简单,可参加了几次后,他发现,若想让别人认可并执行自己的想法,难如登天。

参会的官员要么在睡觉,要么在谈论洛阳城哪里又开了妓院,要么就谈虚无缥缈的文学,曹操的满腔才华无处施展。这让他苦闷至极,苦闷之余,他就在院子里耍大刀,锻炼身体,出一身臭汗,然后回屋蒙头大睡。

他苦于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以为要这样过一辈子了。可老天到底还是眷顾他。公元178年,皇帝刘宏的皇后宋女士在后宫搞巫蛊。做皇帝的最忌讳这个,刘宏大怒,将宋皇后废掉,宋皇后父亲以及兄弟全部受到牵连,曹操的堂妹夫恰好就是宋氏家族的一员,所以曹家也受到牵连,曹操被免去了议郎职务。

接到免官通知那天,所有被免的人都哀伤痛哭。只有曹操,好像卸去了一年来压在心头的大山。他唱着家乡的小调,悠然自得地回了家乡谯县。

回到家乡不久,曹操跑去拜访桥玄。桥玄本来准备了很多话来安慰他,可谈了几句话后,桥玄发现曹操居然没心没肺地一直呵呵笑,于是改变了主意。两人吃饭时,桥玄感叹说:“当初你来见我,是为做官,现在你来见我,是被免官。可见人生是个圈啊。”

曹操觉得这话很丧气,低声反驳说:“人生即使是个圈,我也要画更多的圈,不能只转了一个圈,就灰心失望。”

桥玄鼓掌叫好说:“你说得很好,希望你能做到言在行中。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为将来准备吧,锻炼身体,学习经典,和名士往来。反正你也没有别的事。”

曹操说:“我当然要好好为将来准备,但这准备的时间不会太长。你看现在的天下大势,糟糕透顶,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V6Dap3nTGeiSVPVKmAaWVSjWfZqVZAuu0w/x7Tbz1L4LNy3WKj5dWPRKORpovqg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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