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助兴,驱疾祛患。既为酒意,也托酒志。酒喝完再斟满,酸甜苦辣咸涩洌,饮尽长情,醴醪不缺,人间无憾事!
长夜风轻,月明星稀,好一场相聚,来一杯美酒,如醉如痴,舍我其谁?而酒酣之后,或畅快、或愉悦、或眩晕、或胸闷,无论何种状态,总能在一夜卧床后,发现天色已亮,彼时拥被遐想:昨夜为谁醉?何来做暄暄?并非酒味浅,缘来意更浓!
推窗凭栏,阳光很暖,空气很鲜,鸟儿的叫声很欢。风徐徐而出,带着甜甜的泥土芬芳,多好的一天。顿觉人世间的一切竟是如此美好,像花含香,似风绵柔,如酒醇厚。至于昨夜说了什么,喝了什么,笑了什么,哭了什么,抑或骂了什么,吐了什么,怎么回来的,都一笑而过,都在酒醒天亮时,羽化成美丽的往事,留待经年之后,品茗叙旧、觥筹交错时作为青春的笑谈。
别离繁华,独处山野,依水傍石。一人一壶一杯,微醺间,放歌一曲,或悲,或喜,或忧,或悦,或笑,或哭。邀飞鸟共饮,以草木为客,对流水倾诉,道不完的痛楚,说不尽的伤怀,感人生太短,叹我辈不易。酒喝完,再斟满,对天仰笑,请地倾听。
想年少轻狂傲视无物,一腔凌云志,尽在豪饮中。十五少年作华彩文章,誉满乡野,每遇好文成典范之际,总假想为一介天马行空的文侠之士,比如郁达夫,比如林语堂,比如老舍,比如三毛。气盛时杯满酒溢,仰望皓月寄情而颂:“生在锦绣文章里,死在凄风苦雨中。不为他人爱,只愿一己狂。来来来,与天再喝三千杯!”
但天总是不遂人愿,也并非天无情,只能怨我辈太轻狂。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说酒洌。在白马悲秋风中,每每读到辛弃疾的“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心中忽然起了豪情,多了血性。一介书生在国破山河碎中尚能厉兵秣马,有捣黄龙而痛饮之志,想我辈一腔热血,怀抱青春,身披胆气,岂能绵软于祖上福荫?当以高祖提三尺剑,唱:“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当遥看祖逖中流击水,岂能隔岸观花,坐等麋鹿?举杯高饮:“醴醪丹田注,冲发不识悲,从此舞翩翩。”
曲终人未散,殇瓠再添,酒不醉而意更坚。断定世事艰阻,可无回头之径。就如这酒,喝下去许是甘洌,吐出必是酸涩。咸辣苦甜,都在一念之间。酒的前世,乃是甘酿之物,本是先祖猿猴在山间沟壑之地品尝,才使此物光大,流传与世,经千年而不朽,历百代而甘美之。可取暖御寒,可舒筋活血,可生津止渴,可除疲去劳,可刺激味蕾,可提高心智,可解忧取乐,可延年益寿,酒,真乃神物。有此品,人生当幸事。无论独酌、对斟、聚饮,总能让人开怀,总能让人忘掉不快,获得愉悦。当酒力贯穿心脾,进入无我之境界,可歌可泣,在酒中期待柳暗花明,草长莺飞,杂花生树,好一幅《春风杨柳图》。
寂寞总是无情物,我生岂能不悲?东篱看花马放南山,唯独有酒不离不弃。晨念酒乐,昼读酒书,晚品酒味,夜记酒事,梦遇酒人,处处酒香,一派酒象。大有人间事已毕,只等去神游之意,不管不顾,一片野心,都随酒香飘远。
若到兴致处,三两知己轮番劝饮,更显太白遗风:“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夜深妻眠,菜冷酒淡月当空,又到归梦时。挑灯看朱肱,才知杯中神物并非凡胎,此物本“礼天地,事鬼神,射乡之饮,鹿鸣之歌,宾主百拜,左右秩秩。上自缙绅,下逮闾里,诗人墨客,渔夫樵夫,无一可以缺此……至于流离放逐,秋声暮雨,朝登糟丘,暮游麹封,御魑魅于烟岚,转炎荒为净土……”顿时彻悟,人间事洞若观火,又欲晓神鬼情,非酒莫属,在恍恍惚惚间,骤然一切便云开雾散,尘埃落定,不是良药,胜似极品。
已临子夜,酒意还盛,不待鸡鸣,自将寻声。权当神山海市八仙来约,登云中蓬莱,笃定神人必邀我对饮,为一樽,海阔天空,激荡三千里,酒意万丈云。
天高云淡,乘风而去,好一个月明星稀。酒醒天亮,鲜衣怒马,追赶一路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