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我第二次晕倒了。
医生之前向我们说明过了,这种情况会时不时出现,尤其是在发育阶段的小女孩身上。另外,也因为我耳朵里掌管平衡感的器官过于敏感,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不必担心。然后她把我们带到了隔壁诊室,因为进行过敏原测试需要抽血,这也是我们来医院的本来目的。在这个诊室里,一位态度很差的护士让我把上衣掀开。我看着这一堆乱糟糟的医疗设备和瓶瓶罐罐,感觉自己的心情也是如此。我正想问护士,为什么要在我背上,而不是在我手上消毒扎针时,她就拿着一把金属小刀扎进了我的后颈。
母亲果断扶住了我,以防更糟糕的事发生。事后她告诉我,她和我同样惊讶,因为医生并没有说,做检测用到的血液需要混合淋巴液。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铺着纸垫的床上,纸垫刺得我背上发痒。床脚站着一个人,模模糊糊的样子让我觉得有点熟悉。当它开始讲话,我才认出它是谁。它是我的焦虑。
“简直是胡来!”焦虑边说边挑了一下眉,“你还好吗?”
我拭去眼角就快流下来的一滴泪水。焦虑跨坐在床上,打量着我。
“这儿到底是什么房间?我还以为大件垃圾是下周才扔呢。”
我忍住笑。焦虑总是说这些大人的事情,我才不会在梦里想到这些事。就算梦到了,我也不敢说出来,更何况护士还在房间里呢。焦虑觉得无所谓,它就是为了保护我。它的出现也意味着情况不妙。
“听着,”焦虑弯腰凑近我,警告我说,“这个医生不适合你,你最好永远都不要再看医生。”
“为什么?”
“因为这种事还会再发生。你感觉到纸被你揉皱了吗?以后每当你听到纸被揉得窸窣作响,你就会觉得头晕。每当你看到一个耳镜,就算只是远远地看着,你也会心跳加速。然后,砰的一声。”
“耳镜是什么?”
焦虑用拇指和食指比出手枪的模样。
“就是这个东西,医生用它照进你的耳朵里。”
然后,它笑着抚摸我的双腿。
“快向我保证,你会远离医生。”
我答应了它。
后来我把请假条交到学校,体育老师用责备的目光看了看她的手表。
“为什么要这么久?”
因为我第一次经历那些事情,那些恐怖的事情。因为我的世界完全变了样。那节课快结束了,我只能长话短说:“我晕倒了。”
老师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吹响了她的哨子,示意其他女生去更衣室,顺便转过头来说了一句:“在我家里还从来没有人晕倒过。”
尽管我当时还不认识“侮蔑”这个词,但我第一次知道那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