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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夏棠相当莫名其妙地走出了庞达的办公室。一直走到楼下,她还是没有回过神来。突然之间,她兴起了一阵冲动,想再去看一看那红枫林。

看一看,那里是不是真的有染了血的枫叶。

枫林还不够红。真不够红。不过,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就算不够红,也被夕阳给染红了。夏棠茫然地走在浓重的枫林中,忽然,她觉得,似乎有个影子,在重重的暗红的枫林中,一闪而过。

夏棠瞪大了眼睛。她迟疑了片刻,拨开重重的枫叶,向里面走去。

她觉得,自己确实听见了沙沙声。不,不是风吹过枫叶的沙沙声,这天傍晚,根本就没有风。就是人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夏棠走快了几步。

这一回,她看到了。虽然背着光,她仍然看清楚了。

是一个穿黑斗蓬的人。他的斗蓬带着兜帽,连头一起都罩住了。夏棠脱口叫了一声:“谁?”

那个披黑斗蓬的人,就像个幽灵一样,迅速消失在了枫林的深处。

夏棠的胆子并不小。她奔了过去,这里差不多是枫林的尽头,只有山石,别的什么都没有。那个人,就像是消失在了灰色的石头里。夏棠站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

忽然之间,有一只手,按在她的肩头上。夏棠这一吓非同小可,她猛地回过了头去,脸色都变了。

站在她背后的,是沈靖飞。

沈靖飞的脸上,挂着相当奇怪的表情。

看到是他,夏棠松了一口气。她有点埋怨地说:“你怎么不声不响地跟在我后面?你快吓死我了!”

沈靖飞的眼中,也满是古怪的表情。“我是跟着你过来的。你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你看到了,棠儿?”

他这一说,夏棠就知道,刚才看到的,并非自己的幻觉了。只听沈靖飞发出了一声叹息,缓缓地说:“棠儿,这就是云顶学院里面,一直藏着的魅影啊。歌剧院里藏着魅影,云顶学院,也有传说中的魅影……”

夏棠并不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说实话,她根本没有把查妙琪的话当过真。这时候,她才想到,原来自己看到的,就是枫红传说中的魅影!她这时候,才开始觉得害怕。一阵阵深秋的风吹过来,枫叶被吹得飒飒的响,那声音,几乎是带着颤栗的,夏棠一瞬间,居然有点发抖了,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怎的。

沈靖飞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你穿得太少了,棠儿。”

夏棠脸微微一红,但是她确实觉得冷,也没有拒绝沈靖飞的好意。她就穿了件米色衬衣,格子长裙,一件针织的薄外套。可这样简单素净的打扮,仍然衬得她出奇的娇艳。沈靖飞轻轻地说:“棠儿,你从来不穿颜色鲜艳的衣服,就爱穿黑啊,白啊,灰啊,米色啊,什么的。”

这话说得,好像是太过于亲密了。夏棠有点不快,也不回答。沈靖飞是个懂得察颜观色的人,自然也没在这个有点出格的问题上再说下去。他在枫林里走了几圈,喃喃地说:“奇怪了,这个人消失到哪里去了?据说,每年枫叶红了的时候,魅影就会出现在这枫林里。大家都说,他披着黑色的斗蓬,却戴着红色的面具,面具上还镶着反光的镜子……”

“很多人都看到过吗?”夏棠问。沈靖飞点了点头,“是,我问过很多学生。每一年,都有不少人会看到。但是,他就像是个幽灵,就那样,来无影去无踪地消失在枫林里。哦,仿佛这个地方,就是他的领地一样。”

夏棠勉强地笑。“就像《歌剧魅影》?”

《歌剧魅影》里面的魅影,因为天生的缺陷,只能藏身在黑暗里面,不见天日。他把巨大的歌剧院,当成了自己的玩具。而这个魅影呢?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话,他出来游荡的目的是什么?

沈靖飞忽然低呼了一声。他上前几步,在一堆枫叶上,拿起了一支玫瑰。因为光线昏暗,之前夏棠是完全没有注意到。

蓝色的玫瑰。

这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但奇怪的是,这支蓝玫瑰,居然就在暮色里,闪烁着淡淡的幽光。

会发光的蓝玫瑰。

沈靖飞喃喃地说:“奇怪了,在宋诗言死的那天,也在现场发现了一朵蓝玫瑰。——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存在的蓝玫瑰。”

夏棠怔怔地站在那里。她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一缕笛声。

有人在吹笛子。这并不奇怪,云顶学院的音乐社人才济济,会什么乐器的都有。

可是,这笛声却特别的奇怪。笛声原本应该是清亮的,但她听到的,却是呜咽幽怨,近于箫声。

她看到,沈靖飞的脸上,也满满的都是茫然的表情。

在枫林旁边,有一条细细的小溪。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孩,坐在溪边,就坐在那些飘落在草地的枫叶上。

这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只是脸色苍白,白得有点半透明了。不太健康的一种白,跟个瓷娃娃一样,仿佛一破就会碎。

夏棠也是美丽的,但她就算五官像幅工笔仕女,仍然是洋溢着青春的健康的美,绝不像这个女孩,美得带着病态。

那女孩的头发非常长,长得一直垂到了小溪里。

她手里拿着一支笛子。

“吹得真好。”沈靖飞轻声地说,“她一定是方依依。”

夏棠模糊地听过这个名字。音乐社的,她好像听喻林霖提过。

沈靖飞走上前一步,对方依依说:“天黑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会不安全。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方依依轻轻地笑了一下,放下了她的笛子。她的声音,就跟笛声一样动听。“不,没关系。我就想坐在这里,看着天黑。你们知道吗,看着这枫林,渐渐地淹没在黑暗里,红色也被黑色吞没,是很奇妙的感觉。”

沈靖飞和夏棠都注视着她,也都不知道怎么搭话。方依依似乎也并不希望他们回答,只是握着那支笛子,偏着头,望着枫林深处。

“没关系,你们走吧。我是在——等人。”

沈靖飞问道:“等人?等谁?”

这个问题,分明是不太礼貌的。方依依并没有在意,她只是浅浅一笑,把脚放在了溪水里。她微微垂下了头,她的长发,在水里丝丝缕缕地漾动。

“等那个传说中的影子。”

夏棠脱口而出:“枫红传说中的魅影?!”

方依依侧过头,望着夏棠。背着光,夏棠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微翘的鼻尖。“魅影?传说?……不,这不是真的。”

她忽然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夏棠等了很久,看她并没有接着说下去的意思,忍不住问道:“那么,什么是真的?你知道吗?”

“……唯一真实的就是,每一年枫叶都会红,每一年都会继续枫红祭,可埋在下面的人呢?真的安息了吗?”

夏棠望着她。“你指谁呢?谁无法安息?”

她已经感觉得到,这个白衣女孩并无恶意。至少在这个枫叶飘红的地方,除了喻林霖,还有一个人是惦记着那些死去的人的。

“宋诗言。不,不止宋诗言一个人。那么多人。没有安息。无法安息。”白衣女孩白瓷般的脸蛋上,笼罩着一层阴郁。“我看见,她的血……像从身体里爆裂出来一样……”

夏棠的眉头一挑,她的表情不是恐惧而是诧异,而且是冷静的诧异。“你见到宋诗言的尸体了?”

方依依点了点头。“是我第一个发现她的。”

她的眼里露出了奇怪的光,仿佛她看到的不是同学的尸体,而是美丽得出奇的东西。“她躺在红色的枫叶里,身边那些玻璃碎片,映着从枫叶的缝里透出来的清晨的阳光……红的,都是红的,被她的血染红了,像红色的玻璃……真的,像红宝石一样漂亮……”

她的目光,突然地移到了夏棠的脖子上。

“对,对,就跟你脖子上戴的项链一样。红宝石……鲜红的宝石……”

夏棠的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她的脖子上,戴着一串红宝石项链,每一颗都有小指头大小。中间最大的一颗,足足有成年男人的拇指盖那么大,用黄金镶成海棠花的形状。

衬着她白嫩的脖颈,这红宝石红到惊心动魄的地步。

夏棠定定地注视着方依依。“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好像对宋诗言的事,知道得很多。”

方依依低着头,她的脸上带着一抹做梦一样的微笑,声音十分轻柔地说:“我跟诗言一样,是学生物工程的,只不过研究方向不一样。如果你们想知道宋诗言的事,为什么不去西九楼呢?”

夏棠突然隐隐地感到一阵寒意。她记得,喻林霖说过,宋诗言在死之前,是在“西九楼”做实验的。

大概是深秋的缘故。每一片鲜红的枫叶飘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甚至都觉得,有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一定是她的错觉。

夏棠自然不会忘了那片染血的枫叶,但她确实按庞达所说的,做到了守口如瓶,谁都没有提过。

夏棠发现的蓝玫瑰送去检验的结果是:跟在宋诗言身边发现的玫瑰完全相同。

宋诗言死的时候,那朵蓝玫瑰,作为证物,一直存放在警方那里。奇怪的是,这玫瑰就一直没有凋谢,仍然像它第一天被发现那样,色彩妖丽,每一片花瓣都闪烁着莹白的光泽。

仿佛是映在夜空里的新月的色泽。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不会凋谢的玫瑰呢?

实验室的鉴定结果是:这玫瑰是转基因的产物,但是跟日本的转基因蓝玫瑰仍然是有区别的。第一,这玫瑰虽然是蓝的,但闪耀的色泽有如月光。第二,也是最奇怪的,这玫瑰永不枯萎。

很多专家对这朵蓝玫瑰十分好奇,但是不管他们再怎么研究,也研究不出这蓝玫瑰的分子结构。他们都表示,能制造出这朵玫瑰的人,一定是个不可想象的天才。

喻林霖静静地坐在夏棠身边,久久地凝视着着那朵插在花瓶里的玫瑰。检测不出结果,只有拿回来供着了。

甚至连水都没有灌,就是一个空空的花瓶。可这玫瑰,就跟夏棠在枫林里发现的那一天一样,新鲜如初。

尤其是,夏棠找了一个很美的蓝色细颈的瓷瓶来放它。这朵蓝玫瑰插在里面,就像是衬在幽蓝色的天幕下,发着月亮一样的光。

“棠儿,你知道蓝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吗?”喻林霖问。

夏棠摇了摇头。“我只知道红玫瑰代表爱情。”

“蓝玫瑰表示——奇迹与不可能实现的事。”

夏棠喃喃地重复:“奇迹……与不可能实现的事……?这跟宋诗言,有什么关系?”

提到宋诗言,喻林霖的脸色,又黯然了。她振作了一下,拉起了夏棠。“我们别在这里对着这蓝玫瑰发呆了,那么多专家都研究不出来,我们能看出什么来呢?走吧!彩排马上就要开始了,我还有节目呢!”

枫红祭仍然在热热闹闹地筹备着。夏棠一向不喜欢出风头,但查妙琪是从来不愿意放弃任何出风头的机会的,她是主持人之一。夏棠和喻林霖在后台找到了查妙琪,查妙琪正对着镜子在化妆。她化的舞台妆,非常艳丽,但凑近了看,五颜六色的真是吓人,她却还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顾影自怜。

喻林霖有一个小提琴的节目。杜亚冰没有节目,但是负责在后台调试音响和舞台效果,这是她的强项。

查妙琪拿着节目单,开始作最后一次的核对。

沈靖飞站在查妙琪身边,正她跟说着什么。他是跟喻林霖同一个节目的,喻林霖拉小提琴,他弹钢琴。夏棠曾经问过杜亚冰:“这个沈靖飞什么来头?”

杜亚冰的回答是:“他现在是大三,不过,听说他跟国外好几个学院都有交换项目,每年的大半时间都不在云顶学院。新闻社的事,几乎都是副社长在管的,他没什么空,挂个名而已。这次枫红祭他一直在场,大家都已经觉得很反常了。我看,是不是因为妙琪的缘故?”

夏棠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跟查妙琪说话的沈靖飞。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沈靖飞有意无意间总在看自己。只是,夏棠一看他,他就马上把眼光朝开了。

沈靖飞弹一手好钢琴,各种体育项目也十分出色,更不要说人还长得超级帅,倒追他的女孩子都快排到云顶学院的大门外了。只可惜,目前还没有一个成功的。这时候,查妙琪跟他站在一起,俊男美女,真是十分相衬,别的女孩子看过来的眼神都是羡慕嫉妒恨,当然,查妙琪是根本无所谓的。

查妙琪粗枝大叶,从来不太在意别人的想法。

这一年的枫红祭十分红火。人都是健忘的,宋诗言和别的学生的死,似乎已经成了过往烟云,消失在众人的记忆里。

夏棠看到了方依依。方依依手里拿着一支笛子,没有吹,就坐在角落里发呆。安安正在跟她说话。

方依依穿的是深蓝色的裙子,可是,给人的感觉就是白,不健康的白。夏棠从第一眼看到方依依就觉得,她肯定是有什么病。夏棠已经告诉过杜亚冰了,让她去查一查,看方依依究竟有什么问题。

方依依忽然抬起了头,看了安安一眼。她说了一句话,安安顿时脸色就变了,拉着方依依,又说了几句话。

看起来,她们是在争执。好像是安安想要什么,而方依依在坚决地拒绝。夏棠远远地望着她们,真的是很想知道,她们究竟在吵些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喻林霖走到了她的背后。“你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夏棠迅速地收回了视线,她可不是个八卦的人,一定要保持自己高傲的形象。

但喻林霖是个观察力很敏锐的人。“你一直在注意方依依。你为什么对她特别在意呢?”

夏棠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因为方依依太特别,太与众不同,她好像跟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一样。也许是因为方依依在枫林里,所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杜亚冰不知道什么时候,像个幽灵一样从她们身边钻了出来。杜亚冰个子小,身手敏捷,最喜欢做这种“突然出现”的动作。

“我帮你查了方依依的档案了。”她眨着眼,一口气不停地说了下去,“她父母离婚了,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也在十年前死了。她很不幸,先天就有病,是脑部血管瘤方面的病,这是无法治疗的病,动手术也没什么用。她能活到现在,都算是奇迹了。”

夏棠发出了轻轻的“哦”的一声。

这就是原因。这就是为什么她觉得方依依脆弱得像个瓷人儿的原因。

突然,她看到方依依伸出手,想去抢安安手里的东西。夏棠睁大了眼睛,她发现,安安手里紧紧捏着的,好像就是那天她去实验室、看到安安正想藏起来的那块东西。夏棠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但是安安捏得太紧了,她实在是看不太清楚——看起来,就是像块白色的皮。

猪皮?牛皮?羊皮?还是什么皮?

方依依显然相当激动,她像是一直在努力劝着安安什么,但安安不肯听,也不肯把自己手里的东西交给她。

最后,安安拔腿就跑,方依依紧跟了出去,就看见她那一头长长的头发在飘动。

查妙琪的声音,猛地冒了出来,吓了几个人一跳。

“哇,羊皮纸!原来传说是真的呀!她手里拿的,不就是羊皮纸吗?”查妙琪看见几个人都在看她,声音更大了,“看我干什么?那个就是传说中签契约的羊皮纸啊!羊皮我还是认得的!绝对不是牛皮啊!要柔软得多,特别适合在上面写字的!” G7sm1yykDlO2hxb0E38dhcf/MG0Fc5WJY6UAyQ9zHHPN+ZCJdgFVoDk4QO3p66T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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