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他俩是被小冰叫醒的。死丫头在外头敲着门喊叫:“嗨嗨,老头儿老太太,太阳晒屁股了,别搂着了,注意群众影响。”尚冰咯咯地笑着先起床,等黄江北起床时,却发现自己的皮带不见了,便提着裤子到处找,到处嚷嚷:“谁拿我的皮带了……”找到厨房,要掀尚冰的上衣,上她腰间查寻。尚冰便一边笑着一边躲着:“去去去,女儿看着哩,别下流……”黄江北用力去扯尚冰腰间的皮带,说道:“什么下流,我不能提着裤子上班!你干吗偷我的皮带?”
尚冰一边挣扎着红着脸解释:“谁稀罕你的皮带呀!刚才起得急,拿错了呗。”
这时正在外头刷牙的小冰,满嘴糊着牙膏沫,在厨房门口敲着门框:“嗨嗨,光天化日的,干什么呢?告诉你们要注意点群众影响,别老给党脸上抹黑。”
黄江北放开尚冰,向女儿扑去:“小丫头,叫你贫,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冰笑着叫着:“妈耶,不得了啦,大灰狼来了……”看见夏志远走进屋来,便又叫:“夏叔叔,快救救您干女儿!”尚冰跟老夏打过招呼,赶紧上屋里快快地把床铺先收拾好,归置掉脏衣脏袜什么的。黄江北这才放开女儿,把夏志远让进屋笑道:“这娘俩,一早起来就联手欺负我一个弱男子……”
夏志远往后一仰,无奈地大叫道:“你,弱男子?天哪,我可真要晕倒了……”
黄江北亮出至今尚未系裤带的腰部:“你看看,我这个市长,在家里连根裤腰带都保不住。”
尚冰大红着脸,把皮带扔还给黄江北,远远地啐道:“你要死!在老夏跟前瞎说什么呀!”
一会儿工夫,早饭弄好了。夏志远指着尚冰端上桌来的那几样早点,小米粥、炸焦圈,加两样六合盛酱菜,笑着对尚冰说:“您就这么接待我市新上任的市长,不担心他有朝一日打击报复您?”
尚冰一笑:“什么市长不市长,我可管不着!您怎么的,要不要专为您老夏再买两块炸糕去?”
夏志远忙说:“别别别……市长吃忆苦饭,我们小当兵的还敢吃什么炸糕哟,凑合吧。”
说着,便端起了粥碗稀里哗啦地喝了起来。其实他知道,在大杂院长大的黄江北,每每地还偏爱吃这一口以小米粥和炸焦圈为主食的北方早点。
吃罢早饭,夏志远便要走。他艳羡黄江北家这一派祥和融洽的亲情味。
黄江北问:“你上哪儿?今天跟我去万方公司看看。”
夏志远问:“我干吗去万方?”
黄江北说:“你是市长助理,你不跟着谁跟着?”
夏志远说:“别开玩笑了,我就是来告诉你我的最后决定的。昨晚我想了一夜,江北,这回我真不能再替你当这个助理了……”
黄江北说:“得得得得……”
夏志远说:“什么得得得,你听我说完。”
黄江北说:“昨天晚上你已经以助理的身份参加了于也丰的现场勘察……”
夏志远说:“别那么不讲理,好不好?昨天我只是搭你的车回章台……”
黄江北冷笑一下:“于也丰现场是一般人能进的?你看了现场,掌握了我党高度机密,还想往哪儿开溜?”
夏志远大叫:“有你这么讹人的?谁要掌握你党高度机密?现场是你拉我进去的。”
这时,黄江北把一个大信封放在夏志远面前。夏志远狐疑地问:“又要玩什么花活儿?”
黄江北淡然一笑道:“自己看。”
夏志远忙拆开信封一看,里面装着一份市委文件,《关于任命夏志远同志为章台市市长助理的决定》。这下他可真急了:“你征求我同意了吗,就乱下文件?”
黄江北笑笑:“省里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彼此彼此吧。”
夏志远冲到黄江北面前:“什么彼此彼此。您老兄想当这个官我不想当。我们不一样!”
黄江北笑笑:“那怎么办?你去找市委、找组织部的领导谈吧……”
“不是我要你们发这文件的,我找得着吗?”
“你不去找,那就算你接受这任命了。”
夏志远气愤至极:“你们这些当官的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你……你这是要官逼民反,要逼我去天安门广场!”
黄江北笑笑:“你去吧,那儿正缺个凑热闹的二傻子哩。”
夏志远哭笑不得地叫道:“黄江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求你了!”
黄江北笑笑:“夏志远,我也求求你了!”
夏志远跌坐在黄家那张旧的木扶手沙发上,无可奈何地叫道:“天下当官的里面,怎么会有你这种赖皮货!”这时,尚冰走进房来,说:“怎么了,什么好事,这么嚷嚷?”
夏志远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还好事呢。黄夫人,你老公自己往泥坑里跳,非得还要拉我给他垫背。你快来救救我吧。”
黄江北笑着对尚冰说:“别理他,快去拿点红葡萄酒来,咱们祝贺志远荣升章台市市长助理一职。”
等尚冰把酒拿来,夏志远故意倒在那把旧沙发里,无奈地大叫道:“黄江北,黄江北,你永远是我的克星!”